高桥里映有着一段短暂但快乐的童年。

  高桥里映的父亲高桥健史是某个大型研究所的研究员,这份工作为他们一家人带来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虽说如此,也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在学术上有着出类拔萃的才能,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只能说他是个“幸运的男人”。

  在因为经济原因无法继续学业时遇见了好心的资助人,从而完成了学业,那之后还和资助人的女儿产生了感情,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虽说之后从商的资助人家道中落,但高桥健史的教授为他介绍了那份高薪的研究院工作,一家人的生活倒也变化不大。

  不过这些对于才十岁的高桥里映来说还是太难懂了,她只知道她有着慈爱的母亲、和蔼的父亲和比其他小朋友稍多一些的零花钱,那时的生活对她来说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幸福。

  然后,在十岁的某一天,他的父亲脸色难看、慌慌张张地回到家里,还一反常态的和总到家里来做客的叔叔大吵了一架。

  她知道父亲非常尊重针崎叔叔,平日里也总是把“以后出人头地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教授”挂在嘴边。高桥里映觉得吵架不好,于是出言阻止了,然后生来第一次被父亲吼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那天的事记得特别清楚。

  然后,母亲死了。

  警察叔叔说是强盗闯进家门杀死了母亲,父亲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天父亲最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说:“爸爸要出门一趟,你先到......你先到朋友家去待一下,好吗?等爸爸忙完了就会回来接你的。”

  高桥里映点头说好。然后在看不见父亲的身影之后回到了家里。失去了母亲的父亲一定很难过、很伤心,因为她也是一样的,所以她要在家里等着父亲,这样她就可以在父亲回来的第一时间代替母亲安慰他了。

  高桥里映等了又等也不见父亲回来,她趴在平时一家人一起吃饭的那张桌子上,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房子已经烧起来了,承载过她快乐回忆的家,和父母一起选购的花色可爱的窗帘,母亲为她和父亲准备美味餐点的厨房,桌上一家人野营时拍的合影,全都被覆盖在浓烟之中。

  而父亲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高桥里映支起没有力气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她还没有等到父亲回来,她不能在这里睡过去。

  那天她虽然顺利从后门跑出去了,但是浑身上下都很痛,脑袋也很晕,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就晕过去了。醒了之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陌生的叔叔家里,又破又小,也没有温馨的家具,和那间已经烧掉了的房子完全没法比。

  她想回去找爸爸,但两只手被包得像粽子一样,头也很痛,脸也很痛,面前的奇怪叔叔还一直在碎碎念,看起来也像是要哭了一样。

  她执意要回去看看,怪叔叔倒也没有向她想象中的那样直接发火,或者把她打晕卖到别人家去当女儿,而是背着她回到了已经烧得一片焦黑的地方。

  他们在那里等了一天,高桥里映的父亲没有出现。

  她向怪叔叔借手机,怪叔叔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没有找到手机,只好把她背到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

  她想起不久前父亲和针崎叔叔的争吵,最后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

  她先打给了父亲,电话没有接通。

  她又打给了自己的朋友,得知父亲并没有去过对方家里。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回我家吧,实在不行明天再来等也好啊。”

  高桥里映看了一眼什么抱怨也没有在这陪她等了一天的人,觉得这个叔叔虽然是个怪人,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他们等了一连十天,每天清晨出门,深夜再回到那间小破屋。

  然后高桥里映突然就明白了,她的父亲不会回来了。

  ......

  “所以说野兽是怎么回事?”

  松田阵平言简意赅地问。

  虽说配合亚久的突发奇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就他最近那种仿佛连警视厅积压的陈年疑案也全部翻出来的工作热情,想必这次的“野兽”也和案子脱不了关系。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

  亚久看了眼这过于眼熟的阵容,眨了眨眼,放松道:“果然还是这个阵容啊。”

  毕竟是每天都可以见面的同期,默契程度是绝对没的说的。硬要说的话,思维方式都已经变成彼此的形状了。

  “毕竟景光在高专,零在组织,很难抽出时间和我们一起行动吧。虽说零好像很想来的样子。”最近逐渐习惯休息日被女朋友和这三个倒霉同期瓜分的伊达航接话道。

  “他确实是很想来的样子,虽然没有直说,但毕竟好几次(意外)团建都没带他嘛。不过亚久你这说法像是我们很闲一样啊,听好了,我可是把新到手的模型放在一边来帮忙了,你倒是给我心怀感激啊。”松田阵平屈起两指轻轻敲了敲亚久的脑袋,但面上倒也没什么不满。

  “我也是翘掉联谊过来的哦。总感觉自从认识了亚久,联谊已经遥远到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呢。”

  亚久额角悄悄滑落一滴冷汗。

  虽然萩原研二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完全没有生气,甚至还带着微笑,但是他身为占卜师的直觉已经在疯狂预警了,就跟面对某些时候的诸伏景光一样。

  不过也是,他们几个除了开局自带女友的伊达航以外,最有可能率先脱单的可不就是长得又帅、性格又开朗、又会讲话还会察言观色的萩原研二了吗?!而他到现在也没有交女朋友的迹象,那剩下几个人得排到什么时候去......

  开始认真怀疑自己是不是阻碍到了同期们脱单的巫师直接石化,开始怀疑人生。

  “怎么样?我刚刚模仿小诸伏的表演,气场还是挺像的对吧~等、小亚久你怎么了!别掉色啊!”

  “啊,是笨蛋啊。”松田阵平淡定地评价了幼驯染的行为,转向伊达航,“所以班长,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确实是笨蛋呢。”伊达航顶着爽朗的笑容评价了两个同期,简单地把针崎则彦案告诉了松田阵平。

  “所以亚久怀疑杀害针崎则彦的那东西是魔法侧的,然后为了防止它接着动手,我们要去抓住它,对吧?”

  “没错。”

  “行吧,那我们出发吧。”

  松田阵平一把抓住两个还在演小剧场的笨蛋的衣领,把他们丢进伊达航开来的车后座。

  亚久倒是适应良好,乖乖系上安全带就不动了,只剩完全没听见前情提要的萩原研二满脸困惑地发出“诶?诶诶?”的声音。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记他们被叫出来的初衷,于是主动要求开车。

  “既然是去抓有害的野兽,那果然还是快一点比较好吧?”

  坐过这么多次萩原研二的车了,几人多少还是培养了一些耐性,所以现在才能够在高速移动的车上讨论案情,不过亚久觉得坐在萩原研二的副驾驶座上对他来说还是刺激性太大了,于是本该是唯一知道目的地的人的他还是选择了和松田阵平坐在后座。

  萩原研二最后还是在路上得知了具体的事情经过。

  “针崎则彦的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而尸体是昨天傍晚才发现的,今天又是工作日,因为亚久说没关系,所以我们是下班之后才出来寻找野兽的踪迹。距离野兽离开现场已经将近两天了,原本在这种情况下要找出对方的踪迹还是有点困难的。”

  “一般情况下,呢。怎么样,小亚久,现在去哪?”

  为了节省时间,亚久一开始就告诉他往城外开,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在高速上了。

  亚久一只手抓着车门,一只手抓着松田阵平的胳膊来把自己固定在车上。听见萩原研二的问题,他开口道:“那只野兽的位置我倒是昨天晚上回到署里就占卜过了,班长知道。”

  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他现在暂时空不出手来拿地图,而让他指挥萩原研二往哪里开,呃,他自己都分不清往哪里走。

  伊达航告诉萩原研二位置。

  “诶、骗人的吧,怎么那么远啊,我没带换洗衣服诶。”

  话是这么说,他也没打算原路返回就是了。

  亚久又补充道:“要是能顺势找到它的主人就好了呢。”

  松田阵平闻言看向亚久:“已经确定后面还有黑幕了吗?”

  “是啊,我今天处理文件的间隙也抽空占卜了几次,结果那只野兽的位置一次都没有变动过,而且明显不是在什么深山老林里,想来应该是被什么人藏匿起来了吧。”

  “而且拥有着野兽形态、或者说部分拥有着野兽形态的话没办法乘坐交通工具吧?很难想象一般的咒灵或者魔兽之流会有这么明确的目的地和这么快的速度啊。虽然提亚可以做到。”

  “为什么要把提亚和那种东西相提并论啊。”松田阵平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今天第二次敲了他的脑袋,然后直截了当地挑破了亚久试图糊弄过去的可能性:“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吗?被驱魂附身的人类能做到这种事吗?”

  亚久呼出一口气,垂下眼回答:“可以哦。只不过,如果宿主已经能被控制着做出这种事的话,大概已经成为行尸走肉了吧。”

  因为要拯救世界,所以要放走驱魂。

  因为要解除封印,所以要放走驱魂。

  亚久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是不正确的,即使可能性再小也不能完全避免牺牲,他不会逃避责任,也不会为此后悔。

  说到底,或许之前的他连这件事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都不会在意吧,和那时候相比他也确实变了很多,居然也会试着将自己丑陋的一面遮掩起来了,简直像人类一样嘛。

  他听见耳边传来萩原研二的声音,也许是有点紧张吧,他也没听出来萩原研二到底用了什么语气讲话,只隐约觉得是淡淡的语气。

  “小亚久是说被附身的女孩可能已经救不回来了吗?”

  他不想回答,但还是回答了。

  “是哦,很可能把驱魂赶走了,那位女性也会一直作为行尸走肉活下去。不过那种情况能不能将驱魂赶出来都还很难说吧。”

  “哼哼,那你就白担心了,我们肯定会把被附身的女孩自救出来的,我们可是最棒的巫师小队啊。”

  “是啊。”

  松田阵平没说话,只是勾了勾嘴角,把亚久的头发揉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