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舞岛市后的第一个新年,亚久当然是打算好好利用这一周的假期回去见见妹妹。但他准备好给妹妹的大包小包手信时,却顶着宫野志保的目光犯了难。

  论谁看到了那种带点委屈的、像是骤然发觉“原来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妹妹,我甚至都不是你妹妹!”但还是勉强自己露出笑容的表情,都没办法狠下心来直接走掉。

  反正亚久是没办法。

  于是亚久挠着头发跟同期们(特指降谷零)一合计,决定让顶着降谷零壳子的阿库提亚重出江湖,当然,因为这个形象现在不宜出现在大众面前,他仍然是大半夜翻墙前往宫野明美家。

  降谷零:总觉得我的形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

  诸伏景光/萩原研二:你现在知道我们的感受了吧。

  知道可爱的妹妹在饱受寂寞之苦的宫野明美当然很乐意前往仙台进行一个偶遇,不过。

  “不会给你或者那孩子添麻烦吧?”有这方面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在妹妹的安全和负面情绪之间,宫野明美只能忍痛选择前者。

  不管是巫师还是恶魔其实都有一箩筐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要在不暴露魔法的情况下做到这件事嘛......

  只能说恶魔真的不是那么擅长精细活的种族。

  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宫野志保和猛增的工作量,阿库提亚学着现在的降谷零时常伪装的样子露出了一个微笑,不知道是不是在月光的照耀下的原因,显得有些扭曲。

  他回答道:“没关系,现在‘那边’的监视放得很松,我和我的朋友们也会帮忙的。”

  宫野明美闻言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应了下来。

  “零君也变得这么稳重和可靠了啊,完全看不出以前那个赖在我们家不走的小哥哥的影子了呢。”

  “其实也没有变那么多吧,”阿库提亚眨了眨眼,揣摩着真正的降谷零听到这话会怎么回答,最后还是顺从自己的本心:“我现在也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想保护宫野医生,想保护你和志保,所以多依赖一下我吧。”

  真正的降谷零一定没办法直率的说出这番话,像现在这样即将套上一层面具成为“安室透”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那还不如就借他这张嘴在这里说出来,这一年的生活对恶魔来说也并不是没有半点影响的,他希望降谷零的那些情绪、背负的那些东西,至少能够被面前的当事人理解,以一个同期的身份。

  反正到时候降谷零也没办法跳出来否认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坐在小桌对面的宫野明美果然睁大了眼睛,一副有些吃惊的样子,但转而又在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重重地回答他:“嗯!零哥!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寻找我们真的非常感谢。”

  啊这。

  这回换恶魔感到吃惊了。要是真的降谷零在这这肯定就是一副令人感动的(没有血缘的)兄妹相认场景了,降谷零要真听到这话怕不是还要脸红跳脚,只可惜坐在这的是他,听到这话的也是他。

  “咳。”阿库提亚伸手摸了摸宫野明美的头,有些局促地说:“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在外行动时化名为安室透,如果在外碰到我记得叫这个名字。”

  【阿库提亚·D·卡洛斯:零,我一定会弄出能够投影记忆的发明的,等等我。】

  【降谷零:???】

  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匣子递给宫野明美:“这是带给你的礼物,跟志保的是一对的,虽然还有些时间,提前说声新年快乐了,明美。”

  阿库提亚动作倒是快,宫野明美根本没看清他是从哪里摸出那个匣子的,她打开匣子,发现里面装了一枚鹅黄色的胸针,形状是Q版的天鹅,倒是显得童趣了。

  宫野明美道了谢把胸针收了起来。

  这一对胸针是亚久为了让宫野姐妹一起过年而特别赶制的,宫野志保的那一枚是刺猬图案的,能够让佩戴者被其他人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哪怕是前一秒才说过话也可能转头就将两人的外貌忘记。是亚久根据阿库提亚之前特地去美国给宫野志保施加的魔法研究出的浓缩·对人版,虽然不像恶魔的原版几乎能让宫野志保被里世界的所有人边缘化,但只是为了让姐妹俩小聚一下还是非常足够了。

  宫野志保那边当然是由亚久去送礼物。他把匣子塞给宫野志保后神神秘秘地对她说:“别难过啦,虽然我没办法在这陪你,不过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你就好好期待吧。”

  宫野志保抱着装有刺猬胸针的匣子,嘴上甚至要从“我才没有难过”开始反驳,但心里还是偷偷期待了起来。

  最后果然得到了一个很大的惊喜,两姐妹过了一个快乐的年。

  可怜的恶魔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毕竟带有魔法的胸针只能骗过真人的感官,却完全对付不了电子产品,恶魔只能在过年期间含泪追在宫野姐妹身后替换各个地方的监控。

  年后积累了一些压力的恶魔沉着脸去找五条悟进行了一番切磋,虽然这件事基本跟五条悟没什么关系,但他既是人类种族武力值的天花板之一,也是阿库提亚能放松接触的人类中武力值最高的,更重要的是,他有无下限(抗揍)。

  虽然也不是说夏油杰武力值不够,但在啥事也没有的时期平白消耗朋友好不容易收复的宝可梦还是有点不道德,尤其是听说那玩意还贼难吃的情况下。

  于是人选就这么定为五条悟了,好在五条悟本人也没有太反对这件事,不如说还很开心(?)、兴奋(?)自己被揍了一顿。

  同样打了一架的还有亚久和由梨,这也算是兄妹俩之间的一个传统了。早在两兄妹还不是两兄妹而是刚来到人类世界的两恶魔半身的时候,他们为了伪装自己而不断学习正常人类是怎么生活的,并从书本中得知人类在新年到来的时候是要庆祝的。

  身为长生种的恶魔半身们并不能理解这种习俗,但他们决定遵守。

  “说是庆祝,是要庆祝什么呢?”男性的恶魔半身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庆祝自身的强大?”被满脑子肌肉的恶魔思想荼毒已久的女性恶魔半身回答说。

  “有道理,那我们也庆祝这个吧。”男性恶魔半身赞同道。

  于是每年新年,武力值完全超规格的恶魔半身们就会找个没人的山头(靠爬山)、或者无人岛(靠游泳)进行一场天昏地暗的切磋。

  这个习惯一直到兄妹俩把庆祝事项改为庆祝他们今年也还在一起都没有变过。

  ......

  出现了。

  自从亚久调职到仙台辖区的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案子,在他过完年回到仙台上班时终于出现了。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案子并不属于亚久,他只是被听到有案子就像凑个热闹的闲到抠脚的同事硬拉来围观的,甚至连报案人都被这些警察的热情给吓到了。

  与入职就直接分配到仙台辖区想一展身手却没有机会的新晋警察们和长期待在这边接不到案子导致升职缓慢的前辈警察们不同,亚久本人无论是对破案还是对抓捕犯人都没有任何偏好,他一向认为这种会产生受害者的事当然还是从最开始就不要发生比较好。

  虽然这种态度被同事们不带恶意的称呼为“来自东京辖区亲历者的经验谈”,不过他们这种只是带点羡慕的调笑巫师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恶,这不是完全听不见嘛!”

  报案人被带进谈话室之后其他警员自然就无法得知谈话的内容了,亚久看着试图在谈话室门口叠罗汉的同事们,只觉得好笑,他凝神用被灵魂强化过的听力从门内的对话中收集同事们想要的信息,又得到了显得格外淳朴的仙台同事的称赞和道谢。

  是有关失踪事件的报案。疑似失踪的是某高校高三一班的一名女高中生,名叫伊海三纪。因为该女生在班上属于比较不起眼的类型,成绩一般,长相一般,性格文静且不太与其他同学交流,还是她在无故缺勤三天之后被有些在意的班主任上门家访发现不在家,询问邻居后发现房子已经空了三天,这才忧心忡忡的到警署来报警。

  来报案的年轻女性坐在谈话室的椅子上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像是到了现在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一时冲动就跑到警察局来报案,但那双还没有被社会的黑暗面侵染太多的眼里对学生的担心还是压倒性的占了上风。

  以上是并不能隔着门板看到报案人实际反应的巫师从对话和报案人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灵魂推断出来的。

  这也是亚久在东京养成的习惯之一。虽说对比其他恶魔来说能在人类世界伪装这么多年还有能够进行发明创造脑力的亚久无疑要聪明很多,但不得不说,恶魔是真的不擅长精细活,比如推理。

  在其他人眼中也许是凶手用了某种手段,在某固定的时间点或时间段做了某事,将线索环环相扣,从而制造出了一起案子。但在思考回路极其简单的巫师眼中,事实就只是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

  要问亚久能不能判断谁是犯人,答案是可以。无论是靠占卜直接得出答案还是开灵视观察灵魂(杀过人的人灵魂至少是红色)都能直接得到答案。但要问他能不能通过推理得出同样的结论,或者说是通过结果倒推出犯案过程,亚久只会一脸严肃的说这真的做不到。

  所以通常碰见这种情况,指碰见凶杀案,首先,打开灵视,找出红色灵魂,其次,占卜证据的所在之处,最后,等待其他同事在他指出以上两点后恍然大悟地倒推事发经过。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一点不是所有同事都能做到的,建议搭配聪明人同事或者经验老道的前辈。

  再加上东京那让人头秃的犯罪率,亚久已经习惯了整天开灵视的日子,这时候也是下意识的打开了灵视。

  据这位去年春天才时隔多年重返中学校园的女教师说,其实学校最近有类似学生失踪的传言在流传,但因为那些疑似失踪的学生们基本上都是家里不怎么管自己也经常逃课的不良学生们,一般也没有哪个老师会特意去确认对方缺席的原因,所以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上报。

  虽然她的前辈也让她不要管这些事,但她认为伊海三纪虽然不善言辞但并不是那种会无故缺勤还好几天不回家的学生,所以她还是在发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到警署来报案了。

  “不管怎么样,如果是我杞人忧天的话当然更好,还是希望警官们能尽快找到那孩子。”

  女教师满脸忧愁地留下联系方式离开了警署。

  虽然找人一般不是需要整个警署的警察都出动的严重案子,不过一来拥有着纯白或淡金色灵魂的警察们确实很担心失踪的女学生,二来基本接不到什么大案子的仙台警员们也确实很闲,于是一个个自告奋勇地开始帮忙。

  亚久也跟着同事,也就是最开始拉着他去听墙角的警员,顺着女老师给出的线索去走访了一下那些“疑似失踪”的不良学生家,惊讶地发现,虽然大多数学生是真的日常逃课,家里人也没给出什么异样的反馈,但还是有几名学生是独居,无法确认下落。

  “要是只是逃课还好,如果是失踪问题就大了。”

  毕竟专挑独居的、即使下落不明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年轻学生出手,无论犯人有什么目的,那些学生想必都说不上安全。这一点就连巫师都能轻易想到。

  “怎么说?”同事听见亚久小声自言自语,转过头来问他。

  巫师一噎,觉得这次的搭档可能真的不太聪明。还是说因为没接触过什么案子所以没什么敏感度吗?巫师一边在心里有点失利地想着,一边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

  两人回到署里,开始调查下落不明的学生的档案资料。看着几份档案上相似的孤儿、目前仅生活费由远房亲戚负责提供的字样,巫师甚至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要不就直接占卜位置吧,反正找人我擅长。

  亚久这样想着,突然想起来这种案子和之前遇到的凶杀案不一样,他要怎样才能把迅速锁定受害者位置的事正常化啊,总不能说他往不认识的学生身上丢了发信器吧,听起来像是脑子不正常的发言。

  而且,亚久瞟了一眼凑过来看同一份资料的同事,总觉得即使是凶杀案,这个人也没有办法还原事情真相。

  可恶,这种时候就非常想念至少在推理方面都很靠谱的同期们了,为什么聊天室没有召唤功能!

  亚久试图头脑风暴,无果。最后决定下班后自己去单挑犯人,反正找到了的话同事们也没办法说什么了,问就是直觉,都是直觉。

  于是乎——

  “抱歉,志保。我今天晚上可能不能去赴约了,今天署里来了个高中生失踪的案子,我怀疑可能跟人口买卖有关。”

  宫野志保思考了一秒高中生失踪案跟晚上不能赴约有什么关系,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已经找到失踪的高中生的所在地,现在要去救人了......”

  “差不多吧,其实是我知道位置在哪了,但是还没有证据,准备自己先去来着。”

  宫野志保宕机了一会,音量猛地增大:“你要一个人去救人?!明明你都说了可能是人口买卖案!你甚至不会认路!”

  她倒是没觉得亚久会找不到受害人的所在地,毕竟亚久做的那些简直不像是现实中存在的作用神奇且鸡肋的道具她也见过不少,此时她也觉得可能是其中的某个道具发挥了作用。

  但是她从另一个方面给了巫师当头一棒。

  巫师出门的动作一顿,他下班之后回家占卜了一次,现在已经得知了白天那个案子中的女高中生的所在地。

  “呃、那我走直线过去?这样应该就不会迷路了。”巫师一边思索一边回答,觉得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好像有点生气。

  “唉、算了,你先把失踪的女高中生的照片发给我,我帮你查查。在我到你家之前绝对不准出门,知·道·了·吗?”

  宫野志保有些心累的抱起笔记本电脑上了一辆出租车,她觉得这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等完事了要让那个笨蛋陪她逛满一整天的街!

  这么想着,宫野志保一秒后就把抱怨抛之脑后,开始调查亚久发过来的照片上的人。她的电脑技术虽然比不上那些专业的黑客,但到底没有辜负她的天才之名,也算是有一手高超技术了。

  这一查,还真让宫野志保查出些东西。

  虽说暂时从组织的研究圈中心退出来了,但这种情况是不会永远保持的,宫野志保最清楚这一点不过了。单说父母留下的那种药物,她就没办法逃离。

  但当她看到这次当地的地头蛇给组织提供的实验体中有刚刚从亚久的邮件中见过的那张脸时,颜色还是瞬间从她脸上褪去,在笔记本电脑的荧光下显得无比惨白。

  宫野志保突然不确定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定义。

  她现在明明应该直接掉头,再也不跟那个警察见面,装作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然后一心投入她唯一能立足的研究,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会害死多少人。

  可是她现在坐在目的地是警察家里的车上,甚至动用了一点组织的情报网试图帮助警察查案,只是因为担心那个笨蛋的安危。明明被发现的话绝对会被杀死,但是她甚至半点悔意都生不出来。

  这件事,如果告诉他的话,一定会被讨厌吧。

  宫野志保垂下眼,脑海中闪过这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时间,下定了决心。

  ......

  被宫野志保一通威胁的巫师沉默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正往外迈的脚,决定先等宫野志保到了再说。

  不得不说,虽然同事们人都很好,但是要说能帮他补全犯人的作案过程,好像也做不到,简称,不太聪明。

  但是宫野志保她是做得到的,而且他也没办法丢下要过来拜访的宫野志保直接去救人,别看平时他们俩该吃吃该玩玩,那是有什么纰漏也可以由巫师或者恶魔当场填上,但放任宫野志保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亚久可还没忘记宫野志保现在的处境呢。巫师决定干脆先等她来了再说。

  关上门的前一秒,亚久好像凭借优秀的视力瞟到了没有开灯的邻居家。

  不对劲。

  按理说,这个点宿泽鞠应该已经在做作业了才对。

  独居,女高中生,失踪了暂时不会被察觉到的人选。

  巫师的直觉今天也稳定发挥,亚久皱起眉头开始仔细回想,宿泽鞠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她课后的时间要么是试图在靠近她学校的小公园试图偶遇住在附近的“悠仁君”,要么是带着点心来跟他分享战况。

  这算什么?拐人拐到警察邻居头上来了,真当警察死了是吧。

  亚久久违的升起一点冷静的怒火,有点像是领地被侵犯了的雄狮,对有人对他决定保护的孩子出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等待宫野志保的这段时间,巫师把自己身上带着的常驻道具全都替换了一遍,为了让犯人体会到巫师的怒火,他决定使用稍微偏激一点的手段。

  然后门铃响起,门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宫野志保看到全副武装的巫师都有一瞬间不由得睁大了眼,吐出一句:“......看样子你准备的还挺全的。”

  转而更加失落,既然连面前这个笨蛋都已经能好好照顾自己了,那她的存在就更没有什么必要了,只会给身为警察的他带来危险的自己继续待在他身边真的好吗?

  “停。”

  在负面情绪继续蔓延下去之前,亚久及时阻止了宫野志保瞎想,他解释道:“小鞠大概也被拐走了,我只是稍微有点生气,想着至少把这些都用上才带的。”

  虽然不知道宫野志保在想什么,但巫师的直觉告诉他明显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打断了。虽然他确实在生气,但迁怒这种只会伤害无辜的人的行为亚久不会做,他的想法一直都是这样简单的一条直线,今后大概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宫野志保一惊,虽然她对宿泽鞠的第一印象谈不上好,甚至觉得对方是个对笨蛋警官有企图的变态女高中生,但这种程度的误会很快就解开了,毕竟两个人都经常来找亚久的话总是会遇上的。然后宫野志保在经历数次被当作换装娃娃的事情之后,就明白了那个女高中生真的只是对可爱的东西或者人有企图而已,虽然行为多少有些过激且奇葩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宫野志保单方面的在心底承认了宿泽鞠是她的朋友,至于奇葩的女高中生,在第一眼见到可爱萝莉时就已经被俘获了。所以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宫野志保自然也是担心的,这件事倒是给她本就坚定的决心又加了一层砝码。

  于是宫野志保迅速冷静下来,她拉着亚久的手到沙发上坐下,深深呼出一口气,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就像亚久他们当时推测的那样,宫野志保的父母加入了统称黑衣组织的黑暗势力。由于那时宫野志保年纪尚小,留存的记忆已经不多,她的姐姐宫野明美多半是出于对她的担心,并不愿意过多的谈论这件事情。

  “我至今还不能确定,我的父母到底是被胁迫还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加入了那个组织。”

  宫野志保低下头避开对面警官的视线,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深刻的悲哀。

  亚久认真地听着,他蹲下身握住宫野志保的手,用很坚定的语气告诉她:“你的父母是被胁迫的。”

  那层悲哀的外壳被撕裂了一条缝,宫野志保不明白亚久是从哪里得到了这样的情报,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在安慰她,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感觉好些了。

  亚久见她不相信的样子,于是捧着她的脸,强硬的让她和自己对视,一字一顿的说:“你愿意对我说出这些事情一定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我也应该对你开诚布公,这很公平。”

  他尽量用客观的语气讲述了当年降谷零是如何黏上宫野医生,又是如何在诊所被烧毁后始终不愿意放弃,最终为了寻找他们一家的下落成了一名警察。

  “他说你们一家走得很突然,你的母亲甚至连招呼也没有跟他打就消失了,这对于已经把他当成半个家人的你母亲来说是很反常的,而且在那之后那间诊所就被烧毁了。这不是在安慰你,而组合这件事中所透露出的各种线索而得出的最有可能的结论。你可以相信你的父母。”

  不擅长精细活的亚久甚至用上了推理,努力找出当年那件事中留下的疑点,试图向宫野志保说明。

  眼泪唰的一下就从宫野志保的眼眶中溢出来了,她此时乱糟糟的小脑袋里有很多想问的,可她又没办法顺利地组织语言,只能一个劲地哭,但她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帮她选择相信面前的青年了。

  在宫野志保停止哭泣之前,亚久什么也没说,只是蹲在旁边帮她顺气。好在宫野志保也知道现在还有比起那些陈年旧事更重要的事,很努力地整理好了情绪,接着叙述了她的发现。

  “你是说,把这些学生带走的是本地的某个人口买卖的组织,并且在向你所在的组织供货以满足人体试验的需求?”

  听到亚久直白的问话,宫野志保还是忍不住面色惨白了一瞬,被巫师眼疾手快地捕捉到了,亚久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二阶堂亚久:实话实说,我觉得我这辈子反应力都没有这么快过。】

  【阿库提亚·D·卡洛斯:我也觉得。】

  亚久听到被他捏了手的小姑娘小声但坚定地回答他:“是的。”

  “谢谢,帮大忙了!”

  他站起身,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开口邀请道:“那现在,我们一起去把那些学生接回来吧!”

  直到看着亚久把买回来之后就没有骑过的小电驴从车库推出来,宫野志保还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这也是自然的,毕竟和强化了引擎方面的摩托车相比,面前这辆小电驴充其量只能算个主妇们采购用的代步道具罢了,无论是速度还是耐久都差远了。

  她不可置信道:“你就骑这个去找人?还是一个人?我都告诉你组织的事情了你直接上报不就可以让警察们出警了吗!”

  “谁说是一个人了,”亚久从车篓里捞出一个头盔,是和车身配套的粉红色,丢给宫野志保:“你也一起去吧,感觉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有点不太安全。”

  宫野志保盯着像是没电的小电驴,没说话。虽然她是很高兴亚久没把她当作身份不对等的小孩选择带她一起去救人,但是这也太离谱了。

  其实只是巫师一个人的话,他骑着扫把也能去,或者干脆啥都不带,直接靠风魔法从空中飞过去也行,就像之前连夜赶回东京一样。但要带上宫野志保的话就不能那么草率了,想了想,亚久还是把宫野志保抱起来放在前座上,他怕她坐后面没抓紧掉下去。

  “总之现在找人要紧,说了要开诚布公,等事情结束之后都会告诉你的,所以现在就先不要问啦。”

  亚久也坐上了小电驴的后座,然后,甚至没启动的小电驴缓缓腾空,停顿一秒,朝着某个地方疾驰而去。

  宫野志保:瞳孔地震。

  亚久这次一反常态的一个同期也没有通知,他知道同期们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要求参与,事到如今也不觉得几个巫师会控制不了局面,但是事实就是,他们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赶到,仅此而已。

  等那三个在东京的坐车过来这件事怕是都结束了,那两个巫师假装不知道在哪但其实也在东京某地下训练基地的同上,而他们是人类,魔力量是不可能支撑他们从空中横穿城市的,这是人类与恶魔之间没有办法跨过的鸿沟。

  即使告诉他们,也只会让他们在没办法做出任何有效行动的情况下忧心那些受害者而已,那就不说了。

  只有恶魔今夜也披着羽衣往同一个方向赶。

  “就是这里?”

  宫野志保紧紧抓着身后人的袖子,她已经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感想才好了,反正这个笨蛋警察说回去之后就会告诉她,她干脆闭口不谈他们乘着没电的小电驴一路飞到拐卖人口组织的老巢这件事,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能理解的部分上。

  “嗯,让我先看看。”

  小电驴就那么稳稳地停在了空中。亚久开了灵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又是跟天元同样想法的人,顺着山头往下挖,将大本营完全建在地下。

  【二阶堂亚久:要不就偷偷潜进去把受害者们带出来,然后把这里直接连山头一起轰了吧,伪装成山体滑坡之类的。】

  虽然确实是很多年没有杀过什么了,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办法做这种事,尤其是这种坏人的命,亚久其实一点也不在乎。

  倒是这些年逐渐真的开始修身养性的恶魔阻止了他。

  【阿库提亚·D·卡洛斯:你想给我增加多少工作量啊?先进去看看吧。】

  【二阶堂亚久:也是。】

  虽然可以杀,但亚久也没有那种偏好,阿库提亚都发话拒绝了,他也不是非要给自己的半身添麻烦。

  小电驴轻飘飘地降落在离地下基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亚久又感觉到有视线在观察他们。

  虽然在被看着,但是直觉也没有预警。亚久思考了一下,不确定是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逐渐与森林融为一体的还留有自己意识的灵体还是并非诱拐犯的某人,于是低头问了问因为视线受阻行动不便一直抓着他裤脚的宫野志保。

  “志保,你有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吗?”

  一时间,无论是宫野志保还是亚久都觉得这对话开头似曾相识,好像年前还有过这么一出,虽然现在那时的“罪魁祸首”被人贩子拐卖了。

  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顿了一下,她不太确定的说:“我不知道,但我没有感觉到恶意。”

  某处的灌木丛轻微地动了一下。

  对于开了灵视的巫师来说,光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深深浅浅的光源照亮了他视线所及的一切,他自然也看到了那处灌木丛后面不一样的色彩,看起来像是个人,还是个小孩。

  他低声告诉宫野志保他的发现,宫野志保像是已经对今晚见到的一切感到麻木了,她用平静的声音回答道:“哦。难道是从里面跑出来的吗?”

  亚久一把抱起她,三步并作两步靠近那个小孩。

  “嗨,你是从那里面跑出来的吗?”

  亚久说着,还指了指建造的很隐蔽但在他面前完全起不到作用的入口,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但是宫野志保一下子捂住了脸。灌木丛里的小孩好像也被吓到了,猛地开始往外跑。

  亚久抱着宫野志保追了几步,邪门的发现他跟那小孩的距离竟然没有缩短,虽说他也没太认真跑,但强化过的身体跑不过一个只到他大腿小孩,就离谱。

  不服输的大人开始耍诈。

  【二阶堂亚久:这个方向有个小孩,抓住他。(附图)】

  【阿库提亚·D·卡洛斯:......】

  在他们耽误的这一会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恶魔顿觉无语,但还是伸手捞了一把小孩。

  说起来这小孩也怪敏锐的,明明在这种几乎无光的黑暗环境中,他还披了羽衣,理论上是个透明人,但刚才小孩跑过来的脚步还是迟疑了一瞬,似乎是想要换个方向跑。

  被看不见的什么抓住了的小孩非常惊慌,扭得像只滑手的泥鳅,阿库提亚差点抓不住。他无奈地把羽衣放下来,让小孩看到他的脸。

  小孩倒是不扭了。

  他开口就是一句:“难道你是我爸爸?”

  阿库提亚·D·卡洛斯:?

  二阶堂亚久:?

  赶过来的亚久和宫野志保也听到了这句话,于是恶魔和巫师双双石化。

  小孩又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亚久,视线在巫师和恶魔之间来回移动,半晌才对着巫师迟疑地开口:“......那你是我哥哥?”

  二阶堂亚久:......?

  阿库提亚·D·卡洛斯:噗。

  今夜月光实在是不甚明朗,宫野志保只好借手机的微弱亮光看了一眼说话的小孩,这才发现在场的除她之外的三人都有着相似的粉色头发。

  粉色原来是这么常见的发色吗......

  宫野志保的思维偏移了一瞬,她听见身边的青年冷静地回答:“不不不,为什么他是爸爸我是哥哥啊?”

  重点是这......

  ......

  一通关于是爸爸还是哥哥拉扯后,几人终于能坐下来谈谈了。

  “所以你是看到小鞠、就是最近跟你玩得很好的宿泽姐姐被不认识的叔叔带上车,她还看上去很不情愿的样子,于是偷偷趴在卡车顶跟过来了?......悠仁君?”

  上粉下黑的发色,笑起来很可爱的脸,运动能力很强。

  emmm,很有特征,挺好的。但是真的有小孩子能扒着车顶一路偷偷跟到人贩子的大本营来还不被发现的吗?三观再次破碎的宫野志保放空了眼神,她只是个无辜的、相信科学的科研工作者,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些......

  她听着面前这个在看到亚久的警官证之后自我介绍只有八岁的孩子笑着承认了,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嗯。因为看见门口那里还有人检查,我就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藏起来了,不过现在也因此进不去了就是了。”

  巫师跟恶魔也没多想,毕竟跟他们做朋友的也大都是这一类人,顶多认为面前这个虎杖悠仁君也是个大猩猩预备役。

  巫师本着警察的职业操守问了一句:“我们现在要进去救人了,你是在外面等我们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

  宫野志保又捂住了脸,她觉得一般警察去捣毁犯罪分子的基地时只会让无关人员待在外面来着。

  然后虎杖悠仁的回答她也半点不意外,他说:“我跟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