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大赛那天是在周末进行的。
这次比赛，切原难得的没有邀请羽生清安去观赛。
在他看来，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比赛如果前辈去看了是绝对会睡着的。
所以，在羽生清安问过要不要他去应援的时候，切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羽生清安见状也不勉强，但是在县大赛的前一天。将胡狼拉到一边，拜托他多注意一下切原打球的状态。
切原在出赛表上是单打三。
尽管现在切原打球时红眼次数减少了很多，但还是要多加注意才行。
除了羽生清安，幸村、柳，还有真田他们都私下找过这次带队的胡狼，话里话外都让他看着点切原。
弄得胡狼都以为这次不是县大赛，而是全国大赛了。
胡狼：紧张。
比赛当天。
羽生清安早晨给切原和胡狼分别发了一条加油短信，并得到了一个夸张比耶的表情图和胡狼沉稳的‘ok’。
他看着那张修狗比耶的表情，神情有些无奈。
有胡狼在，就不用太担心。
随后，羽生清安点开另一个聊天框，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hanyuu：那就八点出发吧。
Seiichi：好。
这周末，除了是县大赛比赛的时间，同时也是幸村去东京复诊的时间。
原本这次复诊幸村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
但是羽生清安昨天从田中医生的闲聊中得知之后，便主动发消息给幸村，要求和他一起去。
幸村自然是没办法拒绝。
等到羽生清安吃完早餐，发现离约定好汇合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是很漫长的。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中途看了好几眼手机，最后起身上楼。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
羽生清安穿上外套，拿起玄关挂着的钥匙就出了门。
但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紫蓝发色的少年时，发现提前出发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早安，羽生。”
听到动静的幸村看了过来，他弯了弯眉眼，脸上笑意渐深，和走出来的人打了声招呼。
“早安。”
羽生清安笑了笑，随后目光被躺在幸村脚边的猫太郎吸引。
“猫太郎回来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猫太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片区域了。
羽生清安蹲下身，伸出手挠了挠三花猫胖乎乎的脸。
“看样子又胖了不少啊…”
他感叹着，忽然手指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了出清脆的响声。
羽生清安偏头看去，发现猫太郎的脖子上挂着被红绳串起的小铃铛。
猫太郎被收养了。
他的手一顿，语气有些惊讶，“怪不得前段时间都看不到它…”
原来是被收养了吗…
猫太郎比较爱干净。在流浪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毛毛打理的很好。如果不是摸到了它的项圈，恐怕也不会发现它被收养了。
幸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
“听美绪说，附近新搬过来了一户人家。”
美绪也很喜欢猫太郎，曾经还缠着幸村说要养它，但是因为幸村先生身体上的原因，不得不放弃。
“她看到猫太郎从那户人家里跑出来过，而且，那家人还在院子里专门搭了个猫屋。”
就如同羽生清安那样。
幸村的眼底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羽生清安一怔。
“是被那家人领养了吗？”
“美绪说是的。”
美绪为此还专门拿着幸村夫人为她准备的小饼干去拜访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住在了乐坂街最尽头，美绪每天上学都会从那经过。因为院子里新移栽了很多紫藤花，所以她记得很深刻。
而且那户人家的门口表札上并没有写姓氏，而是画着紫藤花的图案。
“真好…”
羽生清安笑了笑。猫太郎也算是有家了。
*
坐在去东京的电车上，幸村就注意到坐在他左边的人明显有些困倦。
他侧目看着羽生清安眼下并不明显的青色，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没有睡好么…
因为上次羽生清安说过训练道具是虎杖寄过来的，切原事后还特意在打游戏的过程中向虎杖表达了谢意。同时也知道了羽生清安睡眠不好的事。
切原知道了，也代表着网球部的人也知道了。
为此柳他们还特意送了很多助眠的东西给羽生清安。
但目前看来，完全没什么用。
摇摇晃晃的电车以及车厢里细微的说话声通通化作了催眠曲，羽生清安的脑袋一点一点，却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
如果他现在睡了，那么晚上更难入睡。
虎杖送给他的眼罩的确有助眠的作用，但是这也只是概率事件。带着眼罩醒过来发现才凌晨三点的次数也不少。
“羽生要休息一下吗。”
身旁传来温和的声音，“到达东京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叫你的。”
幸村看着眼神有些恍惚的羽生清安，搭在腿上的右手动了动。
羽生清安刚想开口说他能坚持，但是忽然脑袋被一只不容拒绝的手按住。
他渐渐倒向幸村的肩，鼻间也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带着原木清香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羽生清安的错觉，压在他脑袋上的手像是抚摸了一下，很快就撤走了。
困意是难以阻挡的。
羽生清安阖上了沉重的眼皮，身体也渐渐放松。
那就睡一下吧。
夜晚难眠，总归是晚上的事。
幸村注意到耳边的呼吸渐渐绵长后，他低下头，垂眼看着睡着的人。
良久，那只从羽生清安头顶撤回的手，在衣服和座位的掩护下，准确无误地、轻轻触碰到了一只微凉的手。
从指尖传达的触感让幸村微怔。他的指尖骤然一缩，最后又慢慢地贴了上去。
*
在幸村去检查的时候，羽生清安一个人坐在了楼一楼的花坛处。
休息过的他看起来精神了很多，他看着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小孩们，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医院的复建中心很安静，温暖的阳光倾泻下来，落在不远处正在玩闹的小孩们身上，显得无比温馨。
尽管他们的身上穿着的是病号服。
“大哥哥也生病了吗？”
玩耍的小孩子们早就注意到了坐在花坛边上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了。但是出于对陌生人的拘谨，都不敢靠近。
可小孩子都是喜欢好看的事物的。
有了一个人开头，剩下的都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
最先走过来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眼神充满好奇和惊叹。
“大哥哥没有和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玲子不要乱说啦。”
“而且刚刚看到大哥哥是和精市哥哥一起过来的。”
之前幸村在这里住院，已经收获了很多小朋友的心。
羽生清安看着小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他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表示没关系。
“大哥哥，精市哥哥的病已经好了吗？”
玲子趴在一边，大大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刚刚我们看到他去了忍姐姐那里。”
羽生清安低头看着玲子，笑着点头。
“对，精市哥哥的病已经好了。”
“太好啦~我就说精市哥哥的病一定会好的~”
“那精市哥哥就可以去比赛了~”
“精市哥哥上次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不能这样说，小新，精市哥哥离开了医院是好事。”
“对啊对啊精市哥哥病好了就不用待在这里啦~”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纯真的笑容。
羽生清安将玲子牵到眼前，低下头温柔地问着自己能否帮她绑头发。
玲子的羊角辫有些松松垮垮，一看就知道是新手扎的。
“当然可以~谢谢大哥哥~”
玲子很高兴，扑到羽生清安的怀里笑得很灿烂。
在羽生清安给她扎辫子的时候，玲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爸爸扎辫子总是扎不好，妈妈在的时候扎得可漂亮了。”
她的话引起了旁边小孩们的认同。
“我哥哥也是扎不好头发，以前觉得很麻烦，说我剪短发更好呢~”
一个头顶绑着粉色蝴蝶结的小女孩鼓了鼓脸，很显然对于自己哥哥之前的话很不满。
“不过现在他都会给我买很多漂亮的发带绑在头上~”
她坐在羽生清安的旁边，晃了晃脚，肉肉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羽生清安的手一顿，他看着身旁笑得开心的小女孩，目光落在了她手腕上的带子上。
“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小美都是漂亮的小公主哦。”
围在羽生清安身边的小孩们手上的腕带都有着他们自己的名字。颜色不一，却十分显眼。
小美听到他的话，肉肉的脸上浮现出的红晕。
“我哥哥也是这样说哒~”
羽生清安弯了弯眉眼，轻轻摸了摸小美的脑袋。
小孩们你一嘴我一嘴不停地说着，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羽生清安静静地听着，有时候还会回应着他们。
不知不觉，有几个小孩已经和他热情地贴贴了。
等到幸村下楼出来，看到的就是羽生清安身上长满小孩的一幕。
他站在后面忍不住笑了笑。
羽生一如既往地受小朋友欢迎。
-
幸村的检查结果很好。
跟过来的羽生清安也松了一口气。
临近中午，两个人并没有急着赶回神奈川，而是直接在东京找了个地方吃饭。
地方是幸村推荐的。他说在ins上看到有人推荐过，就想着去试一试。
羽生清安自然没有意见。
吃过饭，幸村又推荐了一个很多人好评的甜品屋，询问着羽生清安要不要去看一看。
之后两人的回程一推再推，不知不觉，下午的时间悄然过去。
走在街上，羽生清安看着两人手里提着的东西，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幸村竟然没有去网球部训练。
明明今天早晨他还说和柳请了上午的假，下午就回学校训练。
平时的周末，倘若羽生清安不去网球部，他可能会在家里度过，或者是去街头和网球俱乐部上待到天黑。
而今天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过的很充实。
他和幸村去了很多据说ins推荐的地方。
羽生清安偏头看着幸村笑着的侧脸，漆黑的眼眸被夕阳点亮。他勾了勾唇角。
回程的电车依旧摇摇晃晃，但羽生清安却很精神。
到达神奈川的时候，太阳也落下了山。微亮的天空和街上的路灯照映出两人的影子，空气里是淡淡的紫藤花清香。
回到家的羽生清安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上楼洗漱之后就坐在了书桌前。
周末的作业早已完成，他拿出手机，看着群聊里切原充满感叹号的发言，忍不住笑了笑。
今天的县大赛上，立海大在获得优胜的同时，创造了最短比赛时间的记录。
而作为单打三最后终结比赛的切原自然是骄傲极了。
等到网协的人在专门的平台上发布了祝贺帖子，切原十分顺手地转发到了群聊里。
Kirihara：前辈们快看!!!［转发］
Kirihara：［］
丸井总是第一个回应切原的。他在群里发个几个礼花当做庆祝。
Marui：不错嘛赤也。
Kirihara：只是区区县大赛而已。
虽然切原是这样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在心里翘起了尾巴。
同时，早就在柳那得知这一消息的真田发了一条消息。
Sanada：勿骄勿躁。
下一秒，切原的回复紧跟在后面。
Kirihara：好的。
紧接着，群里开始讨论起今天比赛的情况来。而这时，丸井发现跟着一起去的胡狼一直没冒泡。
Marui：@Kuwahara 胡狼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
现在才不到九点，胡狼也并没有睡着。
Kuwahara：…没有。
胡狼冒了个泡，表示自己在窥屏。
Kuwahara：今天县大赛，比赛的时候网球月刊来了两个记者。
犹豫再三，胡狼还是在群里提醒了一句。
Yanagi：记者？
潜水的柳冒了出来。
今年国中网协的人有发布通告，为了宣传，今年的全国大赛期间会有记者突击采访。
尤其是热门队伍。
Yanagi：等等，胡狼，这次被采访的人是赤也？
以往县大赛也有过被采访的经历，但大多都是胡狼或者是带队的正选。
柳是不担心胡狼的，但是这次带队的，还有刚从升入国二的切原。
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Kuwahara：…对。［黄豆捂脸哭］
胡狼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今天他们创下县大赛记录后，切原的采访是多么的…
Kuwahara：…等等，你们都没有点进去赤也转发的链接吗？
这次采访是采用视频形式，直接发布在平台上的。
以为和以往只是发张图片庆祝而懒得跳转网站的众人：…
刚好退出链接的羽生清安：…
hanyuu：…赤也，这是赛后采访，不是赛前放狠话。
羽生清安一脸哭笑不得，采访视频里，三分之二的内容是切原语气相当欠揍的挑衅。
是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心梗的程度。
Kirihara：啊？有区别嘛？
洗漱完的切原躺在床上，明显很不解。
Kirihara：创下历史记录都是因为对手太菜了嘛~
毕竟上一次县大赛的历史记录同样是他们立海大。这次就是自己超越自己。
切原：所以，说其他学校太松懈了没错吧？
已经看完视频的柳心平气和。
柳：很好，明天的早报我会视而不见。
同时，他也开始考虑要不要和幸村商量一下，给部员们进行公关和采访培训了。
#魔王立海大队内不和#
想必没人想看见网刊会出现这样的标题的。
*
群聊渐渐消停，羽生清安关上了手机，坐在床头，手里拿着还未读完的书。
几页过去，床头柜上的时钟到了数字10。
可羽生清安依旧精神满满，毫无困意。
枕边放着虎杖送的黑色眼罩，柜子上有很多瓶瓶罐罐，还有半杯没有喝完的牛奶。
过了一会儿，羽生清安将书合上，喝掉杯子里的牛奶。
把左手的绷带解开，拆下假肢后就躺在了床上。
暖黄的灯光柔和不已，他闭上眼睛，放大了所有的声音。
忽然，柜子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一声是信息提示，连续是有人找他。
羽生清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有些诧异。
“幸村？你还没有睡吗？”
对面的人似乎笑了一声，“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他顿了顿，声音凑近了些。
“羽生现在困吗？”
羽生清安看着天花板，含糊地嗯了一声。
“现在没睡的话，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嗯？
羽生清安有些疑惑，但是还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可以。”
对面似乎没有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利落，沉默两秒之后，羽生清安听到了对面传来了纸张摩擦的声音。
“美绪晚上喜欢听我讲故事，有时候去了祖母家会不习惯。”
“所以，我能拜托羽生帮忙录音吗？”
等等…录音？
羽生清安睁大了眼眶。“我录？”
“现在吗？”
“羽生不愿意吗…”幸村的声音有些低落。他沉默了一秒，语气忽然变得认真。
“你要拒绝我吗。”
“…没有…”
羽生清安张了张嘴。他只是觉得…
“我答应你。”
在准备就绪之后，羽生清安点开了手机通话录音。
他躺在床上，在手机免提模式下，幸村温和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我做了一个捉月亮的网…”
美绪晚上喜欢听故事，但不管多晚、多远，幸村都会跟她讲以前没有讲过的故事。
“第二天，假如天上不见了月亮…”
羽生清安闭上眼，嘴角微微上扬。
幸村说谎了，可他却觉得很开心。
“你完全可以这样想，我已捕到了我的猎物，把它装进了捉月亮的网…”
幸村的声音有意放缓，就连语句间的停顿都恰在好处。
慢慢的，羽生清安的意识渐渐放空，睡意爬上了他的床。
他侧过身，将手机放在脸侧。仔细去听对面人的声音。
“…幸村…”
对面的声音一顿，很显然听到了这一声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
然而羽生清安似乎仅仅只是想喊一声他的名字而已。
“万一月亮还在发光…”
幸村的声音重新响起，而羽生清安闭上了眼睛，脑袋轻轻蹭了蹭眼前的手机。
…幸村真的太温柔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但同时，他的唇角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纸张摩擦的声音划过，幸村缓缓读到最后。当他停下的时候，他听见了对面平稳的呼吸。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现在已经是零点了。
虽然和他预料中睡着的时间要晚，但是效果很好。
幸村轻轻合上书，放在柜子上。
“…一夜无梦，清…”他顿住。
虽然羽生清安已经睡着了，但是他没有忘记对面还在录音的。
幸村哑然失笑，涌上喉间的话转了个弯。
“一夜无梦，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