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当时在DIY小馆捏泥人的时候太过于不走心了,谢桥是根本没有发现到送进去烤的时候,泥人已经塌得很厉害了。
当时他也没什么心思在这项活动上,所以从完成把东西带回恋爱小屋,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到这泥人变成了如此……“惨”状。
也不能说是惨。
顶多变成了铯氢小装饰。
谢桥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该感谢收拾行李的人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收进来了吗?
不仅仅是这个泥人小装饰,还有几个去游乐园抓的娃娃也放进去了。
简岐拿过姿势不雅的小泥人看,很快就想到了,“之前我走的时候你和程故里去DIY的?”
“你怎么知道。”谢桥怂怂的,完全没有料到这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时看了一眼直播,不过没看多少,不知道你最后做成了什么。”简岐仔细看了一圈这个铯氢小装饰,最后点评,“看不出来你之前就想干这种事儿了。”
“……我当时没有想要弄成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
“就是两个小人贴贴的样子。”谢桥一把抢过那个泥人,塞回了行李箱,“你别问了。”
见他这样反应很可爱,简岐失笑,忍不住又逗他,“到时候回去可以把东西放在床头。”
谢桥:“…………你不逗我会死啊?!”
两人在床上天雷勾地火,床头还有个同款yin秽小泥人,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很辣眼睛吧!!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离谱!
简岐闷笑了好几声,又脱掉那件轻飘飘披在□□身体的外套,淡定自如地换衣服,“换衣服吧,待会我陪你出去。”
“你自个换。”他又羞又恼,逃离了这片区域。
如果是像以前那样很纯情的恋爱状态,谢桥还觉得和简岐两个男人在一个房间里换衣服有什么的。
现在他觉得看一眼就会有反应,并且很担心自己或者对方会想要随时随地发情来个play,加上那个……
算了。
谢桥并不是很想回想那个小东西。
指缝间隐约可见脸颊漫着的红晕毫无退却之意。
……
换衣服的时间看起来很漫长,实际上很短。
几分钟时间过去,两人已经到了车内,暖气呼呼。
简岐问他:“想去哪?”
“去哪都行。”谢桥也问,“想回学校看看吗?我去年听说周边拆迁很多,学校也翻新扩建了,不过一直都没有回去过。”
简岐刚想答应,谢桥忽然想起什么,又道:“算了,今天好像没什么时间,阿姨是今天晚上手术吧?”
简岐:“……嗯。”
“那再等等,我再做做攻略。”
恋综直播的那个社交平台他没卸载,一用发现攻略很多,关于他那个学校的帖子也特别多,刷了一通谢桥感觉自己都快摸清楚学校目前什么情况了。
最后他做了结论:“去学校那边吧,我看那边附近也开了个火锅店。”
说着这话的时候,谢桥正看着主驾驶的简岐,眼睛亮亮的,很好看。
简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说了声“好”。
路不算太远,车停在了附近的小型停车场之后两人便下了车走路去找火锅店。
北岸第一中学周边变化很大,拆了很多小巷之后学校也扩建,从围栏往里边能看到大片的绿化,还有几根纸条从围栏顶上冒出头来。
“感觉跟记忆里不太一样了,”谢桥往掌心呵了口气,搓了搓手,“这哪叫扩建,这都改的亲妈都不认识了。”
虽然在软件里已经看见了变化很大的学校,真正看到一中的时候还是会震惊。
周边的小巷全没了。
他以前为了追简岐,还在小巷子里迷过路。
简岐停下脚步,顺着护栏的缝隙往里指,“那里。”
谢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想了好一会儿,“哪里?”
“忘了你路痴了。”简岐低声说,“当时定情的地方。”
“我又不是第一天路痴,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谢桥有些无语,但又好好看了眼那块地方,摇摇头,“完全认不出来。”
曾经的定情地点,现在变成了校内一口小型的喷泉景观,离他们也不远。
简岐长久而沉默地注视着那里,不由得牵紧了恋人的手。
走多少步又多少步,肉眼丈量会到哪里,他记得一清二楚,此生都很难忘却。
与此同时,一声严厉的男声响起:“不好好学习,跑这里谈恋爱来了?”
两人看到那熟悉的秃头男皆是一怔,对视一眼,不知道什么情况。
谢桥更是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想跑的冲动,硬生生被自己钢铁般的意志拉住了。
小喷泉后边扭捏着出来了俩高中男生,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杜老师。”
“这脚干嘛呢?还想跑?”秃头杜狠狠痛骂,“小小年纪不学好高中早恋,尤其是你,平时就老被我抓到逃课,还想拉人家下水!”
矮一点的男生说:“没有,杜老师,我这次联考排名往上走了。”
高一点的男生:“我真没影响他!我都一直让他好好学习的……”
“你还有脸说?!”秃头杜骂说,“要不是你,人家许愿当时能从年级第一骤降到年级第三吗?你看看你好不好意思说?!”
里边的小情侣:“……”
外边的小情侣:“……”
谢桥自己都汗流浃背了。
还好简岐一直稳拿第一宝座,不然要是他俩被抓了,自己也会受到这同样的说辞。
虽汗流浃背,谢桥还是喊了一声,“杜老师。”
秃头杜训学生训到一半被打断还有些气愤,但当他戴上眼镜,视线越过围栏看到两人时,直接表演一个变脸,“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啊,谢桥同学和简岐同学。”
然后又变了脸色:“等等你俩……谈恋爱?”
擅长抓早恋的教导主任在辨别情侣上很有经验,没看过恋综也能精准分辨。
谢桥先是震惊了好一会儿秃头杜怎么居然记得他,再是顺着承认了,“杜老师,介绍一下,简岐,这我对象,谈八九年了,明年就结婚,杜老师要不要来吃喜糖?”
简岐:“???”
居然能这么算吗?!还有这种好事?!
而秃头杜被这句话硬控了半分钟。
他记忆力好,几乎每届学生都记得。但这句话实在让他脑袋CPU烧了,开始在想简岐是哪一届的,现在几几年了,他们毕业多久了……
最后准备如同往常一样破口大骂早恋情侣时硬生生咽回去了,并礼节性假笑:“恭喜恭喜呀,看来早恋没被我抓到的果然能走到最后呢!喜糖呢我就不用了啊,祝你俩百年好合长长久久啊!”
秃头杜搜肠刮肚都不知道怎么骂。
抓早恋多年,结果被毕业多年的早恋情侣骑脸输出,还得忍!
谢桥真想逃,教导主任的威压怎么时隔九年还是能震慑到他。
只有简岐的面色丝毫没有变化,欣然收下祝福,“谢谢杜老师。”
距离不远,谢桥还能听见秃头杜身后那小情侣的窃窃私语——
“你认识吗,那谁啊,简岐谁啊?谢桥谁啊?”
“那文化墙挂着吧,这俩好像都在文化墙上,我记不得名字。”
“哪个文化墙?”
“就那个高考牛逼墙。我想起来了,这一个省第一一个区第一,区第一是很厉害的黑马来着,高三逆袭典型代表,老班老讲他给我们打鸡血,记起来了没?”
“我去,大佬也玩早恋吗?怎么感觉燃起来了,我也要好好学习……”
小情侣“窃窃私语”得太大声,前边的秃头杜立马变脸转过身去,“你俩瞎聊什么呢?!都给我回去写一千字检讨交上来!”
事情圆满结束,里边的小情侣喜提早恋检讨一千字,外边的小情侣则仓皇离场。
离场时谢桥还惊魂未定:“秃头杜怎么还没退休。”
秃头杜在北岸一中任劳任怨十几年,一直在坚守教导主任的岗位,始终如一日地抓早恋逃课翻墙点外卖等等违反校园秩序的工作,实在是爱岗敬业。
以至于秃头杜的本名都被学校里的学生忘记,反而是这三个字大名鼎鼎,在学校内真可让人“闻风丧胆”,几乎所有早恋的小情侣都和他有仇。
简岐说:“可能今年要退休了,抓早恋冲业绩吧。”
谢桥大骇:“这也有KPI?”
原来我们早恋的小情侣在秃头杜眼里都是KPI?!
简岐并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看向两人紧紧牵着的手。
好半会儿,他轻声道:“你说……明年结婚?”
“结啊,为什么不结。”谢桥其实都想好了,被问就干脆说出了想法,“明年我毕业前结婚吧。”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简岐只感觉胸腔里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但他沉默不语,只是借着牵着手的时机,仔细摩挲着谢桥的无名指。
随后眼神对视,简岐见他眼尾弯弯。
“走吧,”谢桥也有些脸红,被秃头杜震慑到的那点惧意烟消云散,“我真的饿了。”
再走一段路便到了校门口。
中午一般不会有外宿生出去,校门锁得死死的,外边的人也进不来。
他问了问门口站岗的保安往年毕业生能不能进,保安说不行,必须要有证明他们才能放行。谢桥遗憾了好一会儿,今天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但什么都没带,看来是进不去学校了。
“进不去也没关系,”简岐低声说,“你现在的目标只是吃火锅。”
此时已过下午一点,偌大的火锅店还是人很多,声音杂乱又吵。
两人对着鸳鸯锅下菜分食,没怎么聊天,埋头苦吃。
简岐的视线时不时就落在谢桥用筷子往火锅里下吃的手,那手偶尔也帮他夹了点清汤锅里的菜。
店里的电视投屏着一档直播恋综,老板的女儿悠闲地趴在躺椅上看。
一直到两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吃完来结账,老板女儿愣了一下——
好帅,但是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卧槽。”她看了眼电视里投屏的恋综回放,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活的我cp吗?!”
但等意识到的时候,她的cp已经走远了。
冷风的狂灌中,谢桥打了几个寒战,“不行太冷了,我就不该出来,躲酒店里多爽。”
简岐说:“嗯,还可以享受。”
“你别开车!我不想听!”
“我没开车。这不是在走路么?”
“……”谢桥无语,决定换个话题,“对了,今晚阿姨手术,帮我带句话和礼物给她吧,就祝她身体健康。”
紧接着他又说,“我觉得今天晚上的时间应该留给你,你一定有话想跟阿姨说吧?”
……
于是夜晚,简岐驱车到了医院。
徐宁刚刚在医院忙完一台手术,简单地迎接了一下他,“你妈妈在病房等你呢。”
“谢谢徐老师。”简岐礼貌轻声道,“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哎哟,你这话说得可太见外了。”徐宁笑了声,“实不相瞒,我和老林都把小谢当亲儿子看了,有什么的。”
简岐只见过一次“老林”,但那次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印象里,那是一个相当闷骚的中年男人,听完他讲自己是谢桥的前男友,老林沉默了很久很久,没给准信,把他轰了出去。
那次简岐也很久违地有了见家长的紧张感受,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请求对方是否能接受,还好最后没落空。
“对了,徐老师。”简岐道,“我和桥桥决定明年结婚。”
徐宁:“嚯,这么快?”
“还好,也不是很快。在他毕业前结婚。”
“可以啊,到时候请帖发一份,我看看时间,有空一定去。”徐宁笑说,“行了,去看看你妈妈吧。我去准备一下手术。”
简岐轻声应好,到了病房。
季情这时候的状态和前几日又大不相同。
简岐摸不准,也不想在手术前夕让母亲不虞,只是坐在一边,干脆地等待着季情会说些什么。
但脑子里却是白日里亲手、肉眼丈量的尺寸。
季情落了几滴滚烫的泪,声音有些沙哑,“妈这几天想了很久。”
简岐这才回过神,“嗯,您说。”
太客气了。
季情被客气得更加想哭,这么多年的“客气”,她却唯独在这一次听出了彻彻底底的疏离。
季情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忽略了你的感受,不顾你的想法,没有给你空间,虽然你成年以后就应当自由了,但我还是坚持要你回来相亲,骗过你好几回。”
顿了顿,季情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妈对不起你好多年。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当初和小谢处朋友那时候,我觉得你好像是活的,有生活气的……小岐,可以原谅妈妈么?”
长久的沉默。
简岐的确没有想到,母亲会在这样的时刻请求他的原谅。
“对不起。”他低声说,“您好好休息吧,我会等到您手术结束的时候。”
季情早有准备,但还是热泪滚落,声音更加沙哑,连音节也只是虚弱的,“好。”
没有人想走到这样的地步。
简岐不愿意在任何时候跟母亲计较过去的事情,尽管他已经记了很多年。
季情或许不记得那支被摔坏的昂贵钢笔,不记得他整整两个月的神经衰弱,不记得她仗着家里仍有权势甚至想要硬生生将他与喜欢的人分离,也更不记得她在家里哭过很多回,借着过世父亲的理由要他体谅她、服从她。
不过一切已经过去了,成年以后简岐几乎没有再被过去的事情影响过。
坐了不久。
病房的门被敲响,徐宁的声音透过门扉传了进来,“要手术了,准备一下。”
简岐便起身准备去开门。
但当脚步堪堪迈出一步,他转头对季情道:“对了,妈,我和桥桥计划明年结婚。”
“好,好。”季情沙哑的声音中混进了浓重的鼻音,“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妈。”他说。
“嗯。”
“桥桥说,他希望您早日康复。他送了您一些礼物,我放在床头了。”
季情也还是:“嗯。”
进手术室前,季情嘴角轻轻地向上扬起。
这些话、这些词,她以后可能再也听不到了。
……
离开医院已是凌晨。
决裂过于沉重,还是不由得让简岐心里像灌了铅一般。
没有人想走到这样的地步,季情是,他亦是。
简岐握紧方向盘,深呼吸了一口气,从医院地上停车场的闸口穿过去。
刚过闸口到了拐弯处,车灯突然撞入路边一个单薄的身影。
“简岐!”来人敲了敲车窗,顺着刚好解锁的车开了车门溜了进去,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饿了吧,给你弄了点饭吃。”
简岐看着谢桥熟练拆开保温盒的盖子,给他讲着做了什么什么。
像光一般,溜进他的心里,闯入他的生活,和当年一样。
“别难过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哪怕在深夜里也很漂亮,“今晚允许你在我怀里哭一会儿。”
他失笑,而后轻声说出三个字,字字清晰。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