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你推开禁闭室的门,愣了一下。

  这次居然是在白天的时候醒来的,秋天的白天没有刺目的阳光,只是亮着。

  你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关上了门,朝狗卷棘的房间走过去。

  “天极爱不会遇上其他人。”藏在拉链下的唇齿张合了一下,你漫步在高专里,久违地享受着一个人的时光。

  这里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太大的变化。从夏天到秋天的转变模糊了你对周围情况的感知。

  你走在宿舍楼的走廊里,远远地看到了狗卷棘。

  狗卷棘正趴在走廊的窗户上发呆,凉风吹起他的发,从侧边能看到圆滚滚的脑袋,特别可爱。

  但这样的棘,看上去好寂寞。你停了下来,看着他。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你。你放轻了脚步,一点点地从背后靠近他,猛地从后面蒙住了他的眼睛。

  狗卷棘被吓了一跳:“金枪鱼!”

  “猜猜我是谁!”你捂着他的脸,高兴地大喊出声。

  “鲑鱼鲑鱼。”狗卷棘伸手握住了遮挡住他眼睛的手。

  “嘿嘿,”你顺从狗卷棘的意思松开了手,看着他转过头来,“怎么在这里吹风?”

  在想你。狗卷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鲑鱼鲑鱼。”

  笑死,这个真的猜不出来。你打了个哆嗦:“外面好冷。”

  狗卷棘推开了房间门,示意你进去。

  狗卷棘给你递来了热水,你趴在桌子上,双手捧着热水杯子取暖。

  “今天放假吗?”你懒洋洋地问。

  ‘五条老师带着他们出去实习了。’打出这行字放在你的面前,狗卷棘将外褂披在你的身上,才坐了下来。

  “欸?”你瞪圆了眼睛,“棘为什么没有去?”

  因为梦到了你会来。狗卷棘眨了下眼睛,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金枪鱼?”

  “金枪鱼蛋黄酱!”你模仿着他的音调,“喜欢!”

  狗卷棘被你吓了一跳:“鲑鱼!”

  “这样交流起来还是好麻烦。”你喝了几口热水润润嗓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棘知道结界术吗?”

  “鲑鱼?”狗卷棘疑惑地看着你。

  你起身找来了狗卷棘的短匕,用它划拉开了自己的手,鲜血开始在掌心蔓延,你小心地不让它滴落下去。

  狗卷棘的声音提高了:“鲑鱼!”

  “安心啦,只是因为手头没有材料。”你手捧着鲜血,猛地往上一扬,咒力顺着话语编织而开。

  “——笼。”

  就在狗卷棘担心自己要怎么清理房间的时候,鲜血猛然膨胀固化,变成了鲜红色的薄膜,将你们两个笼罩其中。

  “笼”,天极家字符当中的一种,有点类似于结界术,是天极清自己的发明,用来将她的术式范围限定起来,材料用其他富含咒力的液体也行,比如说泡过字符的水之类的。

  在那个空间里,天极清的记忆时不时会冒出来,打断你的思绪。

  “大概能维持个十几分钟?”你咕哝着。

  “天极爱会活下去。”狗卷棘拉下来拉链,对你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棘。”你用治疗术封住了流血的伤口,“在这里,什么术式都影响不到我哦。”

  总的来说,“笼”的弊大于利,施术需要前摇,还要准备材料,范围越大需要的液体量越大,积满两只手的液体只够构成一个2立方米大小的空间。这个空间非常脆弱,甚至连普通的刀刃都能轻易破除,持续的时间也不太长。唯一的效果就是在“笼”的范围内,所有的咒术和话语都不会起效,还有隔绝内外声音的作用。

  “这样棘就可以说话了!”你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只要这个空间不破,棘的术式就不会对我起效的。”

  “……真的吗?”狗卷棘犹豫了很久,才张口。

  好听!是你喜欢的声音!你眼睛亮闪闪的。

  “嗯,因为是很脆的空间,所以术式效果很强。”你笑了一下,“就和帐一样。”

  “你很久没来了。”狗卷棘犹豫着说出了口,他不打算将自己的梦告诉你,“我觉得你今天可能会来,就没跟他们一起去。”

  “很久了吗?”你还有点不太清楚,“过了多久?”

  “一个星期。”狗卷棘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第四天第五天还好,等到第六天的时候,一想到你可能在哪里遭遇了什么意外的那种焦躁感让他几乎失眠。

  “一个星期???”你也有点没想到,还以为只是迟了一两天,结果睡了一个星期。

  “嗯,我有点担心你。”狗卷棘说得很慢,像是怕自己说错了词,“好在你没事。”

  没想过和祂聊天会睡那么久。

  你托着腮看着狗卷棘,他看上去睡得不太好,眼下青黑。

  “嗯……”你挠了挠脸,难道是因为吸收祂的力量的原因吗?还是因为那个星空时间流速不一样?

  “不用解释的。”狗卷棘不想要你为难,阻止你继续说下去。

  “算是出了点小意外?”你还是将这件事情讲了出来,“我找到人,啊,能说是人嘛,算了,不重要。”

  “棘,不可以对我介绍自己的名字哦~”你摆了摆手指,想尽量将这个话题说得轻松一些,“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刚刚还想着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的名字说给你听了。狗卷棘用一种骤然失望的眼神看着你,像是被拒绝了的小狗狗,眼里的高光都黯淡下去了。

  “欸,欸。”意识到他可能误解了什么,你着急地差点说中文,“不是,不是,是因为术式。”

  “棘如果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就会被我神隐。”你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睛,“虽然我很想听棘把自己的名字念给我听,但是棘还有好多朋友呢。”

  “被神隐?”狗卷棘重复了一遍。

  “是的,就跟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一样,被神明喜爱,被神明带走,踏入只有神明的国度。”就连神隐的具体意义,在得知答案的瞬间也骤然明晰起来,“棘的术式本来就很强,和我的相性又太好了些。”

  狗卷棘抿了抿唇。

  “是因为我的体质的错,很抱歉。”你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了,棘经常会梦到我吧。”

  “……是的。”狗卷棘犹豫了好久,才回答道。耳尖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他又重新拉上了拉链。

  “只要拉开距离,比如说棘讨厌我,啊,这个不行,比如说我离开高专,棘梦到我的频率就会降低了。”你咕哝着,“虽然我的术式应该也会起效,但这样对你的影响很大吧,真不好。”

  “梦里很开心。”狗卷棘还是只说很简短的语句。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超级开心的。”你自顾自地一头热了一下,在狗卷棘的目光里讪讪地降低了音量,“但是我看你没怎么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因为出任务。”狗卷棘解释说,“晚上出任务很晚才睡。”

  “高专还是一如既往地压榨人。”你感叹了一句。

  “要出去玩吗?”狗卷棘缓慢地念着你的名字,“爱?”

  “可以吗?”你睁大了眼睛,凑了上去。被可以出去的喜悦冲击到的你没有注意到他对你的称呼发生了变化。

  “嗯。”狗卷棘站起身,将自己的冬装外套和围巾递给你,“外面有点冷,穿我的衣服吧。”

  十一月份的东京已经很冷了,在街上走了会儿,即使穿着狗卷棘的衣服,你还是有点手脚冰凉的感觉。

  狗卷棘很自然地将你的手塞到了他的外套口袋里,温暖自指尖传来,狗卷棘拿出手机来打字给你看。

  ‘等会儿去给你买手套。’

  你笑着凑近了些:“嗨呀,棘的口袋就已经很暖和了。”

  说着,你故意去拿还空着的那只冰手去摸狗卷棘的脸,被接触的皮肤受到刺激开始微微泛红,狗卷棘却不退反进,将脸靠在了你的手上,柔软白皙的皮肤契合上掌心的纹路,连接心脏。

  ‘爱,手很冷。’

  你甚至恍惚间听见了他在这么说。

  “呀!”你呆了一下,才收回了手,耳朵跟火一样的烧了起来,“棘不冷嘛!”

  你偏过头,避开他的眼神,尴尬地自言自语:“怎么这么热呢。”

  狗卷棘轻声笑了起来。

  你把头扭得更远了。

  狗卷棘请你吃了咖喱乌冬面,汤水温暖,让你的身体都熨帖了很多。

  虽然你很想回天极家一趟,但考虑到从这里打车去天极家委实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过一会儿也要天黑了,还是搁置了这个想法。

  漫步在涉谷街头,狗卷棘察觉到你有些心不在焉,用担心的眼神看了你一眼。

  “棘,”你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盯着前面行尸走肉一样的少女,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咒灵?”

  狗卷棘顺着你的目光看去,神色凝重了一下,那只咒灵拖着长长的头发,一直拖到地上,又自下而上缠绕着少女的脚踝、小腿,从你们的视角里看去,她简直像是被人附身了。

  “要出手吗?”你紧张地压低了声音,这一次出门真的只是来出门逛逛,血镰你也没拿在身上,“感觉应该是二级了。”

  “鲑鱼。”狗卷棘看了你一眼,将手机界面展现给你看。

  ‘我先给伊地知监督发个消息,你能帮我引她到没人的地方去吗?’

  “交给我吧。”你拍了拍胸脯,朝她走去。

  走得近了,你才注意到那位少女和你差不多大,穿着深色的冬装校服,手上还拎着书包,神色茫然。

  “你好。”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你有些紧张。

  “……你好?”少女意识到你是在和她说话,抬起了头。

  是读贵族学校的大小姐。你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种自然的仪态和被打理得精致完美的造型都需要花费金钱、花费时间才能才能维持,浅栗色的眼瞳里满是漠然,让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接近。

  “那个,”你努力憋红了脸,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目光避开了那双从黑发的阴影里恶狠狠地冒出来的眼睛。

  少女点了点头,跟着你走了。

  狗卷棘看着少女跟你走了,松了口气,快速给伊地知洁高发了消息,让他准备好后续可能的处理。

  你洗着手,盯着镜子里的少女,她站得笔直,像是不会觉得累,咒灵的头发勒得很深,甚至都有些嵌入皮肤的感觉。

  擦干净了手,你转身对她笑着说:“谢谢你。”

  “没事。”少女摇了摇头,然后转身想走。

  狗卷棘还没来呢!你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听见她忍痛的闷哼,顿时松开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抓疼你了。”

  “没事。”少女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真是让人担心的样子。你的目光掠过她露在外面的小半截手腕。

  她像是察觉到了你的目光,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一道红痕。

  “要不要去哪里坐一下?”你努力让自己显得和善,“就当报答你的恩情。”

  “不必了。”少女有些冷淡地往后退了一步。

  “嗯……”你的目光掠过她脖子后面的那双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觉得脖子很重,脚腕或者手腕上有什么东西缠着,勒得慌,但是摸不到也抓不着?”

  少女静静地看了你一会儿,点了点头。

  不能将咒灵的存在暴露,换种说法好了。你抬了抬手示意少女跟上自己:“我是一名来自隐世家族的阴阳师。”

  “我没钱。”少女不等你继续开口就截断了你的话。

  你被噎了一下。

  风水轮流转啊,之前还说别人是什么三无执照跳大神骗钱的,今天就轮到自己了。

  “我不收钱。”你有气无力地说。这年头做好事还要被人怀疑,太累了。

  你们两个来到了一座荒僻的公园里,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的人并不多,但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学生们下课的点了,你看了眼公园入口的时钟,计算了一下时间。

  狗卷棘就远远地缀在你们的后面,你能看到那头显眼的浅发。

  “你叫什么名字?”但没有看到伊地知洁高,你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拖延时间。

  “我叫远藤优。”少女反问道,“你呢?隐世家族的阴阳师大人?”

  “我叫,”你停顿了一下,“白石爱。”

  “听上去像是个假名。”远藤优看着你,神色狐疑。

  “是真名,但也不完全是。”你耸了耸肩,“名字是咒语的一种,不能随意告诉别人。”

  “你知道狐之窗吗?”你将手交叠起来,构成了狐狸的眼睛。

  “有听说过。”远藤优学着你的样子,将手交叠起来,“是这样吗?”

  像是觉得有些新奇,一直面无表情的远藤优脸上有了些许波动。

  “嗯。”你将狐之窗移到了眼睛上,看向了远藤优,“狐之窗能让有些天赋的人看清楚一些平常看不到的脏东西,就像你现在身上缠着的这一种。”

  “别别别别……别妨碍我!”她身上的咒灵尖叫了起来,你面不改色地放下了手,装作不经意地摸了下头发,避开了它甩过来的发丝。

  救命,伊地知洁高监督到底好了没。

  “我接下来要进行一点仪式准备。”决定自己来了,你往后退了两步,又避开了一击。

  “需要什么材料吗?”远藤优问。

  “不用。”你起手,特意压低了声音,“『自暗而生,比黑更黑,浊污残秽,皆尽禊祓』。”

  黑色的帐落下。远藤优哆嗦了一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可不得么。你看着咒灵的头发一缕缕地往上开始缠住少女的脖子,厉呵一声:“不准动!”

  狗卷棘友情借给你的匕首是带着咒力的,你唰地一下切断了发丝,将它整个身体从少女身上撕了下来,掼在了地上。

  少女被你拽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可以感觉无穷无尽的头发开始缠绕上你的手腕。

  头发接触皮肤的感觉并不好受,你忍着自己的鸡皮疙瘩,使用了术式:“咒灵的头发停止增加。”

  咒灵的动静消停了一点,状况却没有好转,发丝开始收紧,你的双手都被缠住了,连匕首都陷在了里面。

  “松开!”狗卷棘的救援来得如此的及时,你感觉手腕上的头发终于松开了。

  锋利的发丝已经切开了你的表皮,离开手的时候带来一阵牵连血肉的疼痛,血丝开始顺着手腕留下。

  我草,狗卷棘的衣服!你看着被切得乱七八糟的袖子,深深地无语了一下,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扎穿了咒灵的脸:“爆炸!”

  生效了。你看着咒灵开始消散,松了口气,迎上了跑过来的狗卷棘:“棘,你的衣服……”

  狗卷棘抓住了你的手臂,手微微颤抖着,头发丝留下的印子有些很深,有些很浅,深的地方甚至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血液很快顺着指尖滴落到了地上。

  “滴答。”细微的声音让狗卷棘震了一下。

  “不疼的。”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想要将手抽回来,笑着安慰狗卷棘道,“幸亏你的外套很厚。”

  这句话并不是假话,要是没有衣服,就不会只有手和手腕被割伤这么简单了。

  “木鱼花!”狗卷棘急了,声音上扬,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愧疚。

  “我马上就治疗。”你压着声音安慰了狗卷棘一句,对着后面摔倒在地上的远藤优扬了下头,“远藤小姐,既然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见你们转身就要走,远藤优站了起来:“等一下!”

  她从落在一旁地上的书包里拿出了钱夹子,将一大叠福泽谕吉和一枚名片一起递到了你的面前:“这是酬劳。”

  ???这就是你说的没钱?你看着那叠子钱,虽然很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我说过不收你的钱的。”

  “这是下一次我找你帮忙的酬劳。”远藤优将钱往前递了递,“你下次还会帮我吗?”

  “好吧。”你朝狗卷棘努了努下巴,“帮我拿一下吧,蹭上血就不好了。”

  狗卷棘一脸阴沉地接过了钱,感觉有点像在迁怒远藤优:“鲑鱼。”

  “还有这个,”远藤优从口袋里掏出了洁白绣着银色矢车菊的手帕提给你,“是干净的,拿去绑一下伤口吧。”

  你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伸手接了过来,按在了手腕上。

  “那么下次再见。”帐开始破碎,你对着她挥了挥手,跟着狗卷棘走远了。

  一等走出远藤优的视线,狗卷棘就着急地指着你的手腕:“金枪鱼!”

  “我马上就治疗。”你的指尖拂过伤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感觉有点奇怪……”

  你的伤口,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疼。你的痛觉好像被削弱了一点,你打量着自己的指尖,用手帕将上面的血擦干净。

  “看,没事了。”狗卷棘还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你的手,你将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了洁白纤细的手腕,将两只手凑到他面前,“别担心,都治好了。”

  “鲑鱼。”狗卷棘闷闷不乐地应声。

  “狗卷棘的喉咙快速愈合。”你听着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哑,感觉自己的咒力也还够,抬了下手,“好啦,这下我们两个都治好了,去买衣服吧!”

  “……鲑鱼。”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太好,周六和周日可能会挑一天更新,所以这章多写了一点,没写完的移到后面一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