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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归月一直没找到秋谷, 只当他或许又掉进了哪个秘境,无法传信。
她也没找到东千风身上的蛊,所以曾一度怀疑是自己能力不足所致,
可现在她改变了想法:
或许就和天隐门一样, 不是找不到, 而是根本不需要寻找。
一直寻找的线索有了新思路,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路归月去找瑶佩的时候, 一直在祈祷这种猜测是假的。
瑶佩不过是普通的木土金三灵根,却因东千风的庇护, 修为扶摇直上, 已经到了出窍初期。
如今已经是灵植峰的二当家了。
她的洞府一直没有挪地方, 还在原来的山腰处,只是比从前更加宽整气派,一应布置比从前珍贵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尤其是外头的各种防护阵。
这些阵法再难, 路归月也只需挥挥手, 便能进入其中。
里面是瑶佩精巧华丽的屋舍, 门前的小路铺上了碎灵玉, 两侧还是从前那片灵草,只是长势更加茂盛, 尤其是门口那一株。
这些灵草一生二, 二生三,长出了厚厚的一大片, 任谁看到都会夸一句:瑶师叔对灵植当真一片赤诚。
不过这些都是表象。
路归月只随便扫一眼, 就能看到茂密的枝叶间有不下十种毒虫。
期间有一只灵蝶不慎飞入, 立刻就有一堆毒虫飞扑过来, 将它撕得七零八碎。
接着, 这些毒虫便开始互相撕咬。
残肢与毒液四溅, 却在阵法的掩盖下不露一点声音。
表面是灵植园,其实内里是个养蛊场。
眼前所见让路归月的心沉到了谷底,还没进门,就飞出一片雪花。
雪花破空前行,摧毁了防护严密的大门,依旧去势不减。
门后是大厅,很快便传来一声惨叫。
“路归月!你要干什么?”
瑶佩没收到回音,雪花依旧没有减速。
情急之下,她拍了某处消失在原地。
这片雪花在大厅中找不到目标,自行在空中滑出一道弧形,追着瑶佩往侧间去。
一路摧梁折柱,威力只增不减,像催命的厉鬼。
路归月则跟在这只厉鬼后,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哒——
哒——
法靴踏在破碎的砖瓦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雪花拆房的动静里,它小得不值一提,却挑动着瑶佩的每一根神经,她已经分不清那是脚步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路归月,你就不怕牵连到东千风吗?”
瑶佩感受着死亡的压迫,从大厅逃到房间,不论启动多少阵法,都能被雪花毁灭。
连搬出东千风都没用,她今天恐怕是非死不可了。
她身边可用的防御越来越少,雪花的攻势却一次比一次凶。
更可怕的是,路归月盯着她一言不发,只慢慢地朝这边走,已经快走到面前了。
那眼神里只有杀气。
瑶佩诡异地读懂了这个眼神:
路归月停下脚步之时,就是她灰飞烟灭之时。
快想办法!
雪花摧毁了最后一道防护,穿透她的身体,带着她狠狠摔在墙上。
从毁灭的墙堆中站起来时,瑶佩已经脏腑俱碎。
“噗。”
她吐出一块内脏碎片,恐惧到极点,脸上竟生出一丝疯狂。
“好!你杀了我啊!”
“杀了我,你永远也找不到你的好师弟,你的爱人将会永远爱我!”
“哈哈哈哈,”她满脸血污的脸上,尽是扭曲的笑,“路归月,赢的人还是我。”
“赢?你赢了什么?”
路归月终于走到她面前,停下了脚步,挑了挑眉,不屑地看着她问道。
“赢了秋谷的信任,还是东千风的心?”
路归月一挥手,雪花便将之带起,固定在墙上。
她又分出一缕杀气,飞到瑶佩胸口。
那杀气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削掉瑶佩胸口的衣衫,又继续削她的皮,每次都精准地削出薄到透明的一层。
但是每一下都比剜心还痛。
瑶佩痛到吐血不止,嚎得嗓子都哑了,却只能看到那些皮整整齐齐地码在她面前,阻隔在她和路归月之间。
透过这层透明的皮帘,她看见路归月狠绝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后悔。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让你活到现在?”
“的确是因为你与千风身上的蛊,我担心伤了你也会牵连到他。”
“但也是因为你这身气运,它是我师弟心甘情愿给你的。”
“嘶,哼。”瑶佩从疼痛中挤出笑声,“所以你现在不爱他了?看来,比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杀气削完皮肉,已经到了里面的心脏,削下来的薄膜已经是淡淡粉色,上面还有血管的痕迹。
鲜红的心脏越来越薄,血液因某种力量停止流动,但疼痛却没有因此减少。
路归月好奇地看着她的伤口,又认真地研究着空中排列的每一张薄膜。
同时说道:“原来你所谓的喜爱这么脆弱?”
视线转移到瑶佩身上,她好奇地问:“有件事我很想知道,到底加了多少层伪装,才能让你这颗黑心看起来如此鲜红?”
“你不相信感情,便以为是我变心了。真以为你靠蛊虫骗来的感情能动摇我?你问问你自己,现在的东千风还如十七年前一样待你吗?”
路归月笃定地眼神让瑶佩回忆起了这些年。
初时东千风是把她捧在手心的,可是没过多久,他的修为每上涨一次,对她就会冷漠一分。
就在前几日,东千风甚至准备与她断交,只是被她强行打断了话题,阻止他继续开口而已。
她仔细查探过牵情蛊,根本没有异常,提到路归月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波澜。
什么问题都没有,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路归月的话揭开了她最后一层遮羞布,一股屈辱感由心而生。
瑶佩怒道:“你偷窥我们?”
路归月回道:“何须偷窥?你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心究竟在哪里,你上蹿下跳这么多年,我从未放在眼里。”
“我若要杀你哪用得着折腾这么久,大厅里那一招不过是试探罢了,事实证明,伤害你根本不会影响到千风。”
她靠近瑶佩,低声说:“既然与感情无关,那你再想想,我今日过来是为什么?”
是秋谷,她知道了!
不可能的,秋谷的命牌不可能灭,修仙界里联系不到哪个人实在再正常不过。
路归月心思缜密,这不过是她的试探而已。
瑶佩眼神颤抖,又强自镇定下来。
自始至终只有些许眼神出卖了她,因为胸口的剧痛,这点不自然的眼神也说得过去。
她的确了解路归月,所想的一切也没有错。
只是路归月今日多番试探,内心早已猜到个七七八八,即便只是一个眼神的异常,也足够她肯定自己的猜测。
嘭!
路归月直接将手伸进她的胸腔,捏爆了薄得像纸一样的心脏,血液溅得两人脸上一片斑驳。
“啊!!!路归月,你不得好死!”
“说!秋谷在哪里?”她血淋淋地手掐住瑶佩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
瑶佩咬着牙回道:“我听不懂。”
路归月手上用力,掐得颈椎骨咔咔地碎裂,又问:“现在听懂了吗?”
不论是剧痛还是骨头碎裂的声音,瑶佩都难以招架,不得已改口:“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确认她说的是真,路归月才收了一切手段,任由瑶佩从墙上滑落,在洁白的墙面上涂出一条血痕。
得了自由的瑶佩靠着墙壁拼命喘息,喉咙里一直发出咯咯声,像风吹过破裂的窗户纸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给自己喂了一颗丹药。
大乘神君造成的伤自然不是普通的丹药能修复的,她吃的是止痛的药。
等疼痛缓解一些,她才调动体内的神力修复身体。
“很熟悉吧,呵呵,是秋谷的。”
瑶佩开始娓娓道出真相。
“他以为我不知道,可惜天降劫灰那一天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一株琉璃草。”
“琉璃草啊,我一生与灵植为伍,太知道该如何使用一株能化形的灵草了。所以我费尽心思帮他找到了极昼秘境,让他得到扶桑神木的传承。”
路归月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问道:“他从没害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呵呵。”瑶佩笑着说:“是啊,本来我也想过放过他。可谁叫他和东千风一样,满心满眼只有你呢。他失忆前的最后一件事是为你布置山谷,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找你。”
瑶佩眯着眼睛不解地问:“路归月,凭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心里永远都是你?而我呢,我什么也没有,我哪一点比不上你?”
“后来我想通了,得不到的,我自己会拿。东千风也好,宗内的其他人也罢,我要这里每一个人都只能羡慕我,崇拜我。而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路归月:“你做了什么?”
瑶佩:“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我把秋谷做成了神蛊,牵情蛊。”
“你找遍整界也找不到这蛊,因为它本质上不是蛊虫,而是一株神级琉璃草。看到没,就是我门口那一株,秋谷的身体就埋在底下,我碾碎了他的神魂,换成了蛊王的,然后我亲手挖了一个坑,将他种在地底,长出的琉璃草心中便是牵情蛊,只要喂食了你的心头血,便能牵走你的情。”
瑶佩多年心思一朝吐露,索性说了个痛快。
她得意地看着路归月,继续说道:
“你找秋谷?他就在这里呀。你每一次飞过灵植峰,经过我的小院,明里暗里进来我的洞府,都有路过他呀。”
听到这里,路归月慢慢转头看向大门口。
那株最茂盛的,再普通不过的灵草,已经变成了透明的琉璃,而地底下,成千上万根透明的根须裹着一具白骨,依稀能判断出是一位少年的骨头。
瑶佩殷勤地为她解释着,生怕她看不懂似的。
“只要趁他人形的时候做完这一切,到死他都是人形,只要这株新的琉璃草没死,秋谷就还‘活着’。”
“你看,秋谷的神魂养了蛊,一身血肉也慢慢被这株琉璃草吸收干净。每一阵风吹过这株草,其实都是秋谷在向你求救,可是你没有听到。”
“你一句都听不到,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笑得太急,她呛咳两声又兴致勃勃地说道:“你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他长出的蛊远超我的预料,不仅能得到你的爱情,还可以瞒过大乘修士的眼睛。”
“现在我是神蛊的主人,只要我不主动献出生命,它就永远不可能解除。你尽可杀我,可惜这样做,你也拿不回属于你的东西。”
“要谢就谢谢你的好师弟,谢谢秋谷。”
路归月看着白骨说不出一句话,她走过去想接回秋谷的遗骨,却只看着骨架在风中消散。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入道的时候,秋谷的死劫便已经开始了。
秋谷当然能种出完美的蛊虫,因为琉璃神草有一颗虫心。
这才是他真正的死劫,他没有挺过去。
“承蒙昔日厚谊,愿吾神力所及之处,护你一方安宁。”
昔日承诺犹在,路归月甚至能想象到他脸上的骄傲与欣喜,还有眼神里炽热的光。
他从幼童长成少年,一年比一年稳重,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能守护一切想守护的东西。
那时的他该有多激动。
可是现在,只剩这一株琉璃草。
他因虫而生,也因虫而死。
这是他的宿命,是天道帮助瑶佩的手段。
东千风说得没错,天道不全,所有人都在不得善终的旋涡里轮转,生不如死,死也不得安宁。
“你曾经得过他的敬爱,现在还享受着他的气运,你利用他的一切换来一份虚假的感情 。”
“可是你既知道秋谷是琉璃草,又怎么会想不到他为何一直喜爱你,善待你?”
“因为曾经的瑶佩不争不抢,温柔可人,将所有的心血与热忱都倾注在灵植一道上。他亲身体会过这些,才对你一腔真心。”
“瑶佩,你本可以在灵植中找到道心的。可现在,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路归月的心已经痛到疲惫,声音也倍显沧桑:“我想可怜你,可惜你不配。”
“你堕落不要紧,但却不该再踩着秋谷作恶。”
路归月说着,拿出一只竹筒,内里传出一声声虫鸣。
瑶佩看不到她的表情,单看这蛊虫,不以为意:“同是神蛊又如何,牵情蛊绝无仅有,你解不开的。”
路归月将蛊虫扔进她胸口的破洞,便抬步往外走。
“我是解不开,但托你的福,这些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这蛊叫移情,本是我找来辨认的,有了它,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会把你当做陌生人,不会对你付出任何感情,包括东千风。”
“他不会爱我,但也不会爱你,不仅如此,你想要的嫉妒、爱戴、羡慕,都会被这蛊虫吞食,永远也不会有。”
那岂不是等同于被整个世界抛弃?
“不可以!你回来!路归月,你给我回来。”
瑶佩挣扎着、怒吼着,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路归月离开。
她如今一身重伤,若是所有人都当她是陌生人,若是东千风也不帮她,还有谁有能力治疗她?
还有她要的荣光,这些数不尽的资源,耀眼的地位怎么办?
尝过了权利的便捷,谁还要回到泥地里去?
“怎么办,怎么办?”
瑶佩慌乱地往前爬着,内心无比焦灼。
“对了,找千风,不可能的,他一定还喜欢着我。”
想到这里,她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也压榨出一点力气,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主峰跑去。
一路上,碰到的同门都投来陌生的目光。
“这人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宗内?”
“不知道,看着像个走火入魔的人。”
“别瞎说,没看她带着我宗的弟子牌吗,出窍期你也敢编排?”
“对对对,我说错了,估计是哪个闭关太久的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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