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等会儿用林不语的身份去找船上的食修用灵石换点儿?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贪吃也正常,不至于给门派丢人。
正盘算着,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框。林陷回头,是郁洱,他靠着门框,上来就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做吃的啊。”林陷一扬下巴,“这不明显吗?”
“你吃?”郁洱问,语气里有些不屑,嘲笑他辟谷这么久了还惦念凡尘俗世的食物。
林陷一笑:“当然是给师尊做的啊?你不会连师尊喜欢吃的点心都不记得吧,我可是记得的哦,难怪师尊不喜欢你。”
郁洱:“……”他眼神轻飘飘地看林陷一眼,不屑的意味更浓了。
郁洱走过来,从一旁抽出筷子。动作自然地夹起了一块看似合格实质味道与嚼蜡无异的桂花糕。
这姿势林陷眼熟,上一个世界里叫原弋的霸总也跟这人一个样,吃饭姿势带着一种微妙的不耐与优雅感,有种莫名的矜贵。奇了怪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不是穷困潦倒的孤儿出身吗,他记得他是从酒庄捡回来的,哪儿来的这种贵气。
等等。
林陷反应过来:“谁让你吃了,那是给你的吗你就动?”
“难以下咽。”郁洱不理他,放下筷子点评。
林陷:“?”
士可杀不可辱。林陷震惊,是,他做饭确实没到好吃的地步,但也是要卖相有卖相要味道有卖相,至少绝对评不上难吃。要知道在穿越前他自己也是会经常做些家常菜的,他又不是味痴,怎么会分辨不出食物味道的好赖。
“难不难吃都不是给你吃的。”林陷还嘴。
“你就给师尊吃这个?”郁洱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一双极细长的眼,眼皮垂着,万事万物不经心的模样。
但是林陷知道,这万事万物里不包括郁洱的师尊——也就是他自己。
“那又怎样?”林陷轻哼一声,十五六岁的小少年态度傲慢地仰头看着郁洱,嘴角一点点扬起来,一种近乎睥睨的神态,“师尊就是喜欢我,我做得再难吃,他也会说喜欢,还会夸我做得好呢。”
被偏爱的人就是总会有恃无恐,那又怎样呢。
郁洱侧头看他一眼,不发一言,走出了厨房。
林陷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突然出声问:“你说,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
【你问的哪一个你?】系统反问他,【他讨厌林不语,喜欢林陷,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喜欢我在捡他回宗门?神明降世确实会让人落泪,但那可不是喜欢。”林陷眯眼,“我最讨厌自我感动。”
系统:【你太容易多心了。】
林陷笑了笑。
*
从明心宗到蓬莱,坐船的路程大概是四日。除了打坐休息,林陷唯一的休闲娱乐只剩下和师姐坐在船头嗑瓜子看云聊闲天——瓜子还是他三师兄简抚川出门的时候顺手抓的一把,十几二十分钟就见底,林陷无聊得紧。
“小乖,你现在修为如何?”竹月问他。
林陷一愣:“师姐问这个做什么?”
“我记得你从去年夏天开始就在金丹后期了吧?要是近日没偷懒的话,也该在近期进阶了。我与你师兄商议过,觉得最好是在去蓬莱的这次步入元婴。蓬莱灵力充足,我和你二师兄可以给你护航。”
与林陷不同,林陷的三个师兄师姐都比他刻苦太多。修真界已许久无人飞升,宗主房修文目前在大乘境界,已足够唬人,地位一时不能轻易撼动。林陷从金丹到元婴自然并不轻松,但竹月和诸环两人均已出窍中期,帮他渡一个小小的元婴雷劫还是绰绰有余。
林陷眨眨眼睛:“我当然没偷懒,师姐说得有理,我会好好准备的。”他说着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成就二要他帮助主角顺风顺水地成长。成长到什么境地才算完?
原剧情里自己只是主角弑仙的第一步,按理说郁洱直接杀了他得到的资源就可以让他的修为有质的飞跃啊。他要是直接自杀然后立遗嘱把自己的东西过给郁洱,自己的资源肯定是足够郁洱成长的,算不算完成成就二?这个时候郁洱对他没有恨意,师门同样能好好活下去,也算完成了成就三。
——那他算是钻了剧情的空子吗?
【劝宿主不要这样做。】系统适时地出来提醒他。
林陷:“为什么?影响你绩效?”
【死得太早容易产生变动,如果世界崩塌会有系统把你拉回来善后。】系统解释。
林陷觉得震惊:“售后工作是我来做?你们部门分工这么不明确是不是该整改了?”
系统:【……总之不建议你那样干。】
林陷自讨没趣地闭嘴了。船头风大,他向竹月作别,回去自己房间,让人热水暖暖身子。
郁洱来敲门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湿着,披散下来,头也不抬地对着敲门的方向说进。
郁洱一进门,脚步便是一顿。
“怎么?”林陷偏头看向他,“近乡情怯?”
“……师尊说笑了。”郁洱低下头。林陷脸上还带着热水洇出的红晕,一头乌发半干,绸缎一样垂坠下来,被他挽在手里慢慢地擦。
“师尊小心着凉。”郁洱说着走进屋内,替他将窗户阖紧。从林陷身边经过时,在桌上放下了一个食盒。
“找我有什么事?”林陷问,目光向桌上那个食盒看了一眼,“送饭?”
“今天在厨房看见师弟在为师尊做点心,”郁洱向他颔首,“师弟年幼,我担心他劳累,也怕他做事时有不足,做出来的食物不合师尊胃口,因此也试着做了桂花糕。师尊要不要尝尝?”
林陷:“……”怎么有一种碰上了绿茶的感觉。
他甚至还不忘拉踩他师弟!这时候了都要说我做饭难吃!
林陷想到今天在厨房时,面对林不语他还在嘲讽自己辟谷了还在贪口腹之欲,现在给自己送吃的倒是送得勤快。这人怎么双重标准啊。
“我不想吃桂花糕。”林陷抬眼看他,半点不为所动似的,手上还在慢慢擦自己的头发,“你自己吃吧。”
郁洱一怔,抬眼看他,眼神很受伤,看着可怜巴巴的:“可是师尊既然吃了小师弟做的,为什么不能吃我做的,就算现在没胃口,也可以先收下。”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语气是十成十的委屈。
“我知道师尊更喜欢小师弟,但是,但弟子一片心意……”
林陷:“……”
行行行,吃吃吃,你让我吃我就吃,谁吃得过我啊。
他叹一口气,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眼睛一亮——怪好吃的还。
“我是在酒庄长大的。”郁洱眼睛一弯,显然是对他的反应很高兴,“除了帮忙酿酒,平日也学做饭菜,自认为有一些基础,师尊如果喜欢,以后我还可以给师尊做别的。”
林陷吃人嘴短,装凶也装不出了,自知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没有为人师长的严肃,只吃了一块就盖上了食盒,别别扭扭回答他:“不必了。不用把心思浪费到这种东西上。”
“只要师尊喜欢,就不叫浪费心思。”郁洱说着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身后,将他的一头长发拢到手中。
“做什么?”林陷问,对他这样突然的靠近有些不舒服,稍稍皱起了眉。
郁洱倒好像是很习惯,手上的动作不停,动作轻柔地将他的碎发细细收拢:“我帮师尊把头发弄干吧。师尊好像不喜欢施诀,更喜欢慢慢自然干,但是天冷风大,这样容易受寒。弟子担忧师尊的身体。”
林陷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随他动作。郁洱的手掌是暖的,似乎是在运气,他的手从顺滑柔软的发丝间穿过,发丝慢慢变得干燥。林陷渐渐放松下来,全然不觉自己已经随着对方的动作,半倚靠进了他的怀里。
郁洱低着头看林陷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慢慢扬起来。
林陷放松下来边想起了刚刚稍微困扰了他一下的问题,开口道:“如果我不在了,郁洱,你会怎样?”
郁洱替他梳头发的手停了停。手掌轻轻地、慢慢地从林陷头顶抚过。他手心的温度很舒服,林陷有一种自己是被他抚摸的猫咪的错觉。
过了好久好久,他几乎要睡着了,突然听见郁洱说:“师尊说的不在,是指去哪儿?”
“不去哪儿。”林陷困得昏昏欲睡,“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人死了就叫做不在了,我哪儿也不去。”
“若真是那样,那我也随师尊而去。”郁洱说,“师尊不在的地方,我在就没有意义。”
林陷瞬间惊醒了。
他还很骄傲?
难怪钻不得剧情的空子。
“我开个玩笑。”林陷说。
郁洱的将他的鬓发向后顺。师尊几乎被他抱在怀里,这种认知让他觉得师尊现在是柔软的、脆弱的、在他的可控范围内的。这让他觉得兴奋。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师尊的脖颈,雪白、纤细,他知道这里的皮肤是很容易留下痕迹的。而他现在只要伸出手,稍微用力,师尊就会在他的手上殒命。可他的师尊似乎全然信任他,甚至会在他怀里睡着。
多可怜、多可爱。
“……那再好不过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