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雩少侠?”杜敬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当初不是答应过的么,怎么现在不愿了呢, 少侠可是要反悔?”
语气中隐含威胁之意, 听得雩祈头皮发麻?
他就知道杜敬之这人是笑面虎, 从头到尾都写着不怀好意。
罢了罢了, 为了他们魔教的大业,忍辱负重也没关系。
等他们魔教的人过来把盟主府占了之后,他要杜敬之抱着他的大腿哭诉后悔之前这么对他!还要他给自己擦地暖脚,让这狗东西悔不当初。
雩祈心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杜敬之在他走后, 脸上的笑容微敛, 他入了书房,静静地端坐片刻,便开始磨墨写字, 行云流水地书写下一道又一道的信件。
在不久后的将来,这些信就会流传至散落在江湖各地的侠士手中。
一同抵御“来势汹汹”的魔教。
杜敬之刚把一封信写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在末尾书写下自己的名讳,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 接着就是拍门的声音。
他那一笔差点就没能稳住,墨迹浸润了信纸,浓墨重彩的一点叫人心惊,好在还能往下写字, 这封信还不算毁掉, 依然能继续填上姓名。
“进。”杜敬之淡声道。
他抬头看去,却见来人是一脸慌张的穷一。
杜敬之开口问:“怎么了?”
穷一瞧着就相当急切, 在杜敬之说话后就迫不及待地竹筒倒豆子说来:“盟主,大事不好了!您聘请来的这位雩姑娘把咱们厨房烧了!”
“属下原本是想着让他做劈柴烧火的工作, 不成想他手无缚鸡之力,连柴都劈得乱七八糟。于是属下同奇二只好让他去烧火,这样的活儿便是连五岁的小丫头都能胜任。”
他说到这里,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悔恨之色:“就是因为我们太大意信任雩姑娘了,没想到她连烧火都烧得让我们大开眼界,直接将咱们的厨房都给烧得乱七八糟!”
杜敬之微微抬眉,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他面上的淡然还能维持住。
他刚要说话,另一道嚣张又漫不经心的脚步声紧随其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哼,我就知道你这人过来告状了。怎么啦,你们盟主原本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他暖床的,我不愿去干那些活,干差了点不也正常?”
他的嗓儿也张扬又明媚,带着不走寻常路的自由浪漫,听之便觉心颤。
原本杜敬之稳稳当当拿着的毛笔一滑,笔尖在斜下方落下一道深重的墨痕。
这封信彻底毁掉了。
雩祈还乐颠颠地过来了,还扬了扬下巴:“你在写信啊,要我给你红袖添香吗?”
他热情得不像话,可谁都能知道他多半是在不怀好意,就算是所谓的献殷勤也可能是在打着坏主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一肚子坏水。
穷一都被他气得面色铁青,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女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要脸这几个字。
这做派当真不像是正派人士能干得出来的,但他不觉着自家盟主会和魔教中人混迹在一起,于是也只能在心里憋闷地想着,果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必了。”杜敬之慢慢将信给封上,对他道,“既然雩姑娘不会做那些,还非说是给我暖床的,那便留下来吧。”
此话一出,穷一只觉得未来暗无天日,面色彻底灰败下去。
完了,他们盟主现在被这妖女蒙蔽了双眼,说不准未来还真会让她成为女主人,将来他们的盟主还会像是如今这样铁面无私,公正严明吗?
雩祈也神色微变,听了这句话就感觉他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完完全全地中了杜敬之的圈套。
他脚尖向外,想跑,结果却被杜敬之发话叫住。
“雩祈留下来,穷一,你先下去吧。”
雩祈苦哈哈皱着脸转过去,早知道就不这样得意了,看着穷一过来告状就前来耀武扬威,想要好好气气杜敬之这人,看他还敢不敢让自己来干活。
等穷一一脸苦涩地离开这个,雩祈也面如死灰地凑到了杜敬之的旁边。
“我、我方才是在同你们开玩笑的,你不要误会啊,我可没有龙阳之癖,才不会想和你做那断袖之事。”
一想到上回自己干的事害得自己屁股痛了好久,雩祈就觉着眼前一黑。
他慢吞吞地挪过来时,还若有似无地捂了捂自己的屁股。
雩祈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实际上早已落入杜敬之的眼中,他同样想起了上一回做过的事,面颊上不自觉地也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
杜敬之清了清嗓子,在脑中念了几声清心咒来平复躁动的心思,终于冷静下来后,他轻声道:“既然方才那只是玩笑话,那雩少侠就做自己该做的事吧。替我端茶倒水,可否?”
这不就是让他二选一的意思么,雩祈不听话还能行吗,说让他去端茶倒水他也是要去的,没有非留在这里跟杜敬之杠,否则还不知道杜敬之这人会不会对他干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呢。
于是雩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保持尚且得体的微笑:“是,盟主大人。”
他退出去后,杜敬之叹了口气,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然后加快写信的速度,赶在雩祈又弄出一堆幺蛾子事前全都用鸽子寄出去。
他手底下训鸟的手段一流,哪怕是敌人那边的鸽子也能利用起来,织构成庞大的信息网,甚至暗中的一些事迹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鸟雀损耗太大,途中总会发生一些意外,并非什么都能知晓。
但仅仅只是比魔教等敌人更高明的手段,就能让他们在对敌之中抢先一步,占据高峰了。
这边的雩祈刚踏出房门,就开始在心里想着下次要写以杜敬之为原型的话本子,现在于心中打好腹稿,等回去之后就要污他名讳!
对杜敬之这样的笑面虎来说,最怕别人撕开他装出来的面具,那么就把他塑造成为表面温和背地里残暴又无情冷酷的人就好了。
故事背景他都已经想好了,就放在王朝末期。而杜敬之乃是腐朽王朝的奸相,表面看上去温和善良,实际上蒙蔽帝王而且还残害百姓,嘴上说着要对百姓好两袖清风清正廉洁,珠宝字画却堆满了家中仓库。
当然情情爱爱是少不了的,不仅如此,最好还要写出主角是怎样被他迫害折磨,然后又怎样打倒这个大魔头的。就写主角是王朝末期的小皇帝好了,自己推翻自己,同奸相相爱相杀,最终一把火烧尽这腐朽的王朝,再次缔结新的王朝。
具体内容还得他回去深思熟虑,总之故事是这么个故事,先在心里面打好腹稿后面就容易得多。
……
杜敬之刚送完信,奇二就找了过来。
这位哼哈二将之一面色古怪欲言又止,还叹了几口气。
看来穷一已经被雩祈逼得不想再过来汇报他干的那些烂摊子事了。
杜敬之微微垂眸,轻笑了一声:“说吧,雩祈他又做了何事?”
奇二比穷一稳得住,他面色平静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摔坏了几套珍藏的茶具,连带着姑娘手上也被烫伤了水泡,现在正处理手上的伤。”
杜敬之稍稍蹙眉,奇二却知道盟主绝对不是在心疼茶具。
果不其然,只听盟主担忧地开口:“可用上好的药膏?”
奇二答:“已经给姑娘用上了。”
杜敬之颔首:“既如此,还是别让他干这些活了。”
奇二低头:“属下领命。”
雩祈不过一会儿就溜溜达达过来了,看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也知道是穷一奇二赶他过来的。
谁让他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在添麻烦拖后腿,那二人自然是不堪其扰,得早早地让他赶紧离开了。
许是他不管在哪都觉着无趣,于是就只好来了他这里,脸上还别别扭扭的。
他也没让杜敬之好过,在对方磨墨作画时,跟猫儿似的胡乱弄着他书房里的东西,一会儿翻翻字画,一会儿又扒拉出珍藏的史书典籍。
这般折腾来折腾去,都已经是午时了。
可他们的饭菜迟迟没有端上来,雩祈肚子饿得咕咕发叫,趴在贵妃榻上哀嚎:“怎么回事啊,你们盟主府还缺人饭食不曾?这么久都不上菜是打算饿死我吗?可真是好狠的心!”
刚刚前来想同杜敬之说些府中事项的奇二听见这话都深呼吸了一口气,免得自己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从而失态。
“雩姑娘莫不是忘了,若非你将厨房烧了,我们断然也不会沦落至此。”
雩祈轻咳一声,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
他支支吾吾:“我那不是不小心的吗,何况你们偌大的盟主府居然只有一个厨房,不也同样不合理么。”
奇二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因着盟主府人不多,为了不必要的浪费,只用了那一个厨房,其他厨房正在情理当中,今日午膳想来是赶不上了。”
总归是没有办法的,他们中午须得在外边用午膳了。
雩祈也无所谓,反正他没尝过盟主府厨子的手艺,还不知道滋味怎么样,倒不如去外边的酒楼点菜吃,说不准还能碰上自己爱吃的。
他觉着自己还是挺机灵的,果真不论怎样都害不到他。
“召府那家最大的酒楼便是盟主府的,各地厨子不少,四海八方的菜肴皆有收之。雩少侠可尽品之。”
一听这话,雩祈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带着脸上都是兴致勃勃的期待。
果然,只要他无耻,杜敬之就不能拿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