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祈回去之后脑子里也还在想这件事, 在江阮舟出现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直男。
他认为自己喜欢的是女生,将来也会和女生在一起。就算没有跟女生谈恋爱的心思, 也只是觉得没有碰上喜欢的人而已。
直到江阮舟的出现和他说出来的那些话, 愣是给了雩祈当头棒喝。
显然,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感情上的不对劲。
他把秦冕对自己的娇惯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倘若有一天他失去了这样的特殊待遇呢,那个时候该怎么办,他完全能够接受吗?
雩祈盯着秦冕清瘦挺直的背影发呆,他以前总认为自己对秦冕的占有欲是处自对竹马的, 朋友之间有私欲也不是不正常, 何况他知道自己是个多么霸道的人。
这种感情真的是出于喜欢吗?
雩祈开始缓慢地思考。
如何快速判断出来他究竟对秦冕怀揣着怎样的想法,答案也很简单。他开始套用数学答题的方法,假定秦冕和别人谈恋爱……
都不用思考对方谈恋爱之后还会不会再顺从他的心意想法, 光是想到秦冕会和另外一个人亲密,雩祈就眼眶鼻尖发酸,自顾自地脑补出一堆秦冕重色轻友的大戏。
他想通了,这种酸溜溜的, 像吃了一颗青梅在嘴巴里嚼着的感情,也许就是喜欢。还是最让人发酸发涩的暗恋,要咀嚼千百回才能尝到甜意。
雩祈心里过了几十集的苦情戏,在上课铃打响后才回神。
他摇摇脑袋, 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怎么能因为江阮舟的一两句话就开始神思不属,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学生就是要搞好学习吗,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秦冕也不会跑。
周五这天对学生来说都是美妙的, 基本下午放学后就宣告了本周学习的结束,雩祈以往碰上今天都是很高兴的,基本上都会美滋滋地跟在秦冕身边说个不停,计划假期怎么玩。
但是现在他却出奇的沉默。
“你身上难道又发生了什么跌宕起伏的事情?”曲百川身为雩祈的发小,当然不可能憋着,有话直接就问出口了。
雩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啦,我只是最近在思考人生而已。怎么,就不允许我学学那些古代文人抒发一下感情,感慨一会儿人生吗?”
曲百川这张嘴说不过他,无语道:“行行行,你随便思考,别拉着我们一块想就成。”
雩祈冷哼一声,悄咪咪地又去看一直安静不做声的秦冕,他以前坐在对方的自行车后座上,和这人挨得很近,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是现在变得很特殊,他觉得心跳得很快,感觉只要看一眼秦冕,脸颊就开始发烫。
怎么会这样啊?!这也太不对劲了吧!
感觉像是生病了,他之前都没有这种状态的,是不是秦冕给他下蛊了?
雩祈回了葫芦巷,就直接从秦冕的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连招呼都不跟他们打一个就跑开了,弄得曲百川一直在后面跟着喊,不过没有叫住风风火火的他。
心乱如麻的雩祈回来之后就跑上跑下,做事也没个具体规划,就乱七八糟地弄些家务给花浇水,后面发现还是没办法平静下来,就开始发愁。
手机里的铃声忽地响起来,雩祈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秦冕给自己发的消息,很寻常的一句话,就是让他过去,他给他辅导作业。
雩祈愣愣的,脸都拧巴在一起了。
这样下去实在是太糟糕了,他都不知道秦冕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想东想西,而秦冕却毫不在意,对他一点都不公平。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分明只是今天才发现不对劲,也纠结了半天不到,雩祈就雷厉风行地准备处理完这件事了。
他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有什么新奇的东西,或者碰上了什么小秘密,他都是一口就告诉秦冕他们了,绝不藏着掖着。
而且他平时有什么想要的,只是不是作奸犯科,他的两个竹马都会帮他达成心愿。
这就导致了雩祈任性且有肆无忌惮,有什么事今天就解决,绝不留到明天的肆意性格。
现在也是如此。
不过他稍微还是比以前要好多了,之前没有莽莽撞撞立马就说出口,而是采用了迂回战术。
他的战略很拙劣,就是打算在提起相关话题时,不经意地假装脱口而出,看看秦冕的反应。
要是态度不好呢,他就嘻嘻哈哈插科打诨,说他其实是在开玩笑,把这件事翻页,也算是过去了。
要是态度好呢,他就刨根究底,问问秦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他自己正茫然着呢,急需要一个情感人生大师来开解自己。
但其实雩祈这个人太单纯太傻了,他自以为做好了准备,落在秦冕眼中就是心事重重,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我有话要说”这几个大字,做题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生怕别人不来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一样。
秦冕合上了书,顺着他的心意:“要谈谈吗?”
雩祈啊了一声,有点呆呆愣愣的,仿佛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他下意识地开口:“谈什么?”
空气静了几秒,秦冕眸光落在一脸迷茫的雩祈身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确实是清澈的愚蠢,一点都不作假。
秦冕叹了口气:“谈你现在想的事情,连一个题都没做,你当我是傻子吗?”
雩祈猛地反应过来,又扫了一眼比自己脸还干净的试题卷,陷入了浓浓的羞愧和反思当中。
他现在也太好懂了吧,一眼就被秦冕看穿了,都藏不住什么秘密!
思索了半天,他支支吾吾地问:“那、那个,秦冕,你对江阮舟究竟是什么看法啊。”
秦冕:“?”
他的表情微淡,脸上的情绪是雩祈看不出的状态,只是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冷淡了。
雩祈哎呀了一声:“就、就更深入一点,你对同性恋到底怎么看的。”
他们之前就这个问题已经展开了一次谈话,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心态不同,所以并不怎么重视这个问题,现在则是另外一种想法。
比起之前的懵懵懂懂,两个人都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
秦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攥紧了手掌,笔杆抵在掌心,带来一阵剧烈的钝痛。
雩祈皱了皱自己的眉头,嘴巴微噘,已经有点儿不高兴了,但看他眸底的情绪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忐忑不安。
心脏在砰砰跳动,说不清是他们当中谁的胸膛里发出的声响。
秦冕静了静心,喉咙干涩,他艰难地说:“雩祈,现在我们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的这个答案太寻常太普通了,一点儿让心脏起伏的感觉都没有,根本无法让雩祈满意。
“我只是问一下,又不是非要你在这个期间做什么,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看法也不行吗?”
秦冕察觉到了雩祈的情绪有些低落了,他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情绪上也带着些许烦躁。
“我,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反对,我不在乎这些,雩祈。”秦冕望着他,眼神有着同年龄不符合的深邃和认真。
他似乎话里有话,又隐含些什么。
只是雩祈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但是他看得出来秦冕的眼神中藏着某样让他胆战心惊的情愫,他根本不敢深入地往下辨别。
“你、我……我知道了。”雩祈感觉他已经知道了秦冕的答案,并且也已经察觉出来了对方话里暗藏着的态度。
他的脑子再怎么迟钝,也已经发觉出来了,其实他并不是在单相思,他完全可以得到一个甜蜜而美好的结果。
只是现在的时间并不是正确的,所以他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
雩祈抬眸看了一眼秦冕,又慌不着路地收回视线。
两人一个对视,又很快错眼避开,双方白皙的脸颊上都染上了两抹红晕。
等假期一过,回到学校,雩祈忽然发觉江阮舟并没有来上课。他只以为对方是请假了,但是后面意识到不对,对方已经连续一周时间没有来上课,应该不是生病请假之类的。
后来他的书籍也被家里人收拾好带走,从老张平常的态度可以看出来,这个刚转来他们学校还没有一个月的转学生又离开了。
每个班级其实都有一个八卦小能手,对方很快就把江阮舟的去向给打听清楚了,还兴奋地分享到了班级上,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就都知道江阮舟是出国了。
这个消息来得也太突然了一点,连雩祈这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人都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虽然江阮舟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还结了仇,但是对方一走也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从天南海北来的同学,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散落在世界各种。像是蒲公英一样飘落,静静地在某处生根、发芽。
回家时雩祈把头放在秦冕的背上,人有点儿闷闷的。
秦冕没有回头,风吹破了他的声音:“分分合合是常态,雩祈。”
“但是我会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