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一出鞘, 竟是通体雪白银亮,宛如一泓清水。
雩祈挽了个剑花,剑气寒光凛冽, 他如臂使指, 将院中的碎石都给劈成齑粉。
这般强大的威力, 绝对是世间少有了吧!
雩祈喜出望外, 他的青光剑如此出色,那为何墨大师又会出现那样欲言又止的姿态呢。
却见刚才还刃如秋霜,透着森冷杀意的剑忽然黯淡下去,仿佛透支过度, 又成了柄钝剑。
不, 应该不是完完全全的钝,只是没有方才那般强大了而已。
雩祈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了,他机械地问道:“墨大师,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意外来得这样快!
“老夫将玉骨淬凝下去之后,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墨大师神色古怪,“本来还认为是老夫技艺不精,后来翻阅相关玉简卷轴, 又同那些和老夫水平不相上下的武器大师讨论,才发现是这把剑的本性如此。”
“偶尔踌躇满志,大部分时候就混吃等死。大抵是——”
“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剑吧。”
雩祈:“……?”
雩祈失魂落魄地回了客栈, 脑子里还闪过方才墨大师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谁能想得到剑居然还会随主人啊。
“你想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啊。”雩祈幽怨地看了眼在身旁沉默寡言的晏鸣珂。
一直维持没有任何波动的表情就是为了忍住不笑吧。
雩祈是个体贴的人, 若换成他是晏鸣珂,恐怕早就乐得牙不见眼了。
晏鸣珂转过头, 没有如雩祈所想的那样哈哈大笑,而是弯着眼睛低沉着嗓音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啊,师弟就不得不依赖师兄了,不是吗?”
“正是因为你手持这样的剑,所以遇见劲敌和麻烦时就会很吃力吧。但是没关系,只要师兄一直在你身旁,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雩祈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手指着晏鸣珂,半天才憋出一句:“歪理。”
他觉着晏鸣珂多半早在很久之前就不正常了,现在才是在他面前暴露了本性。
指出去的手忽地被握住了,晏鸣珂轻咬着花苞色泽的指尖,舌头在上面舔舐,温热的触感带来了酥酥麻麻的电意。
陌生的感觉侵袭着雩祈的大脑,他有点儿想要收回手,却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回去的日子就是苦修,师弟真的不想吗?”
雩祈没料到晏鸣珂会这样直白,他忍不住低声嫌弃:“你、你这是在白日宣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会这样呢?”
说是这么说,他掀起水润润的眸子,鼻尖也泛着红,羞怯的模样分明是在榻上才会有的姿态。
分明也是想的,偏生就是拉不下脸面,于是甘愿僵持着。
晏鸣珂心里一阵发软,他怎么可能在雩祈面前能忍住不心猿意马?别人都入不了他的眼,雩祈却能肆无忌惮,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喉咙发紧。
谁是宠妃?谁是君主?
他竟在一时之间分不清二者的区别。
晏鸣珂任由自己栽了个彻底,他去亲亲雩祈的嘴巴,软绵绵的,又亲亲对方的眼睛,湿溻溻的,好像他无论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他都不会反抗。
叫他怎么不沉溺于其中。
分明在成为废人的那段日子,晏鸣珂想的是终有一日他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悔恨之中,要站在世界之巅接受别人的仰望膜拜,成就大道。
但他如今醉倒在温柔乡中,还能爬得起来吗?
晏鸣珂的手放在雩祈的脖颈处,用暧昧狎昵的力道和动作揉捏了下,又轻轻印下一个吻。
——这就是他的君主。
……
比起先一步回天门宗继续修行,更快他们一步的居然是雩家的人。
雩祈被雩家人拦住时,他人也是懵逼的。
不知是谁派他们拦截自己的,总之雩祈看到那几个熟悉的面孔,人都要傻了。
他瞅了眼晏鸣珂,总觉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家从来都是由着他的性子,现在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叫他颜面往哪搁。
心虚总是难免的,不过他还记得安慰晏鸣珂:“你不要担心,我爹娘一切都依我。他们俩要是棒打鸳鸯,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反正这些都是他从小干到大的事儿,他爹爹娘亲早也习惯了。
“我知晓的,既是你的家人,也用不着慌张。我先给宗门传信一封,以免太长时间未归落人口舌。”晏鸣珂走到一旁,其实也是想给雩祈和雩家的人留点自己的空间,让他们互相讨论。
果然,一见晏鸣珂走到角落,雩家其中几人纷纷上前。
“二叔,我娘亲可有说把我这么急逮回去是为什么啊?我可没有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一直都老老实实在天门宗拜师学艺,你看我如今境界都比以前高了。”雩祈脸上还有些小得意,他忍不住往二叔脸上瞟,想看出些端倪来。
被他称之为二叔的男人捏了捏他的根骨,再一扫上他的修为,便也知道雩祈这话没有作假。
他诧异地看了雩祈一眼,哟呵一声:“你竟真是乖乖去那学剑法了,看来是有过苦修的。可你娘亲还说,再不把你带回去,你就要成别人家的了。”
他隐晦地看了眼晏鸣珂,意思也很明确了。
雩祈闻言脸颊微微泛红,噘嘴哼哼道:“娘亲她胡说什么呀,我只说了心上人是男子,怎么可能就要跟着别人跑了。”
雩家几位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些内情了,但雩祈非但反驳,还含羞带怯地亲口承认,真是让他们一噎,呼吸都有些困难。
“人家晏家小子天赋修为一绝,难不成还愿意入赘咱们雩家?他日后肯定是晏家的家主,你未来更是要继承雩家的,听叔一句劝,不是我们非得棒打鸳鸯,只是你们真不合适。”他二叔背着手,推心置腹,“晏鸣珂不行,要是你真喜欢这样的男子,我还可以给你找个十七八个,不一定就比他差了。”
雩祈哼了声:“那我就想要他这样实力高强的呢,其他人我还瞧不上,觉得他们都配不上我呢。要是晏鸣珂不强,我才不会和他在一起呢。”
雩家人:“……”
早前就知道他们家这位小公子眼高于顶,万事都要争强好胜,不成想连未来伴侣都要找个厉害的,这就有点麻烦了。
雩祈二叔听罢也不再劝,届时自有雩祈的爹娘做决定,他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晏鸣珂并非专心致志地写信回宗门,还竖了一只耳朵偷听他们这边的动静,听到雩祈理直气壮的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实力本身也是他的一部分,四舍五入不就是雩祈喜欢他么。
几人一同回了雒城雩家。
一个多月未见,雒城一如既往地喧闹繁华,并未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晏鸣珂被迎为客人好声好气地招待,坐在客房中等他未来的夫君为他与父母据理力争。
雩祈一回来就去见了自己亲爹亲娘。
亲娘还好说,见了面就拉着他的手上下看了一圈,眼圈微红:“吾儿这回瘦了不少。”
这话倒不完全是亲妈眼,山间本就清苦,他每日都要起早贪黑练剑学艺,不瘦是不可能的。
雩祈性子活泼,也不想他娘为他担心,嘻嘻哈哈地说:“娘亲,虽然我这回是瘦了,可这都是我变强的见证啊!您看看儿如今的实力,是不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他在他娘身边转了一圈,撒娇卖痴把娘哄得乐开怀。
“你啊,就是小嘴巴甜。”
“咳咳。”低沉浑厚的中年男声自身后响起。
雩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是他爹被忽视,于是不高兴了。
他稍微正经了不少,直起身唤了句:“爹。”
雩父自雩祈进来时就在暗自打量自家孩子,虽说短短数十日不太可能发生太大的蜕变,可雩祈的变化确实比此前要沉着稳定不少,再也不似往日那总爱去勾栏瓦肆玩闹的纨绔公子哥。
他一时间欣慰不少。
不过他的态度万万不能被雩祈看出来,否则还不得被这臭小子蹬鼻子上脸!
雩父敛了神色,示意雩母坐上来,开始两堂会审,问起了正事儿:“你和晏家那小子究竟是什么情况?”
雩祈没想装傻充愣,大大咧咧道:“就你们想的那样,我和他互生情愫,相约要陪伴彼此一生。就和爹娘你们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呀。”
雩父也知道自家儿子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心上人会说出这些话再正常不过,他也不恼,而是严肃地说:“此事真有你说的这样简单?倘若他不是晏家的,你求一求我和你娘,说不准我们就要依了你。可你看看,他像是日后不会继承晏家的样子吗?”
说来说去,他们雩家担忧的也都是此事,就是怕孩子陷得太深,最终没有着落,情深不寿啊。
倒不如趁着他们现在还小,情根没有深种,将好坏都摆在他们面前,还能趁早抽身。
雩祈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晏家已经没有能够值得他留下的地方了。”
雩父雩母见雩祈这样信誓旦旦,都有些诧异。
雩祈就解释道:“爹娘,你们都知道晏鸣珂父母早就仙逝的事情吧,他在晏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资源都是靠抢靠夺,还要反馈给晏家。上一回他筋脉断绝成为废人,晏家直接弃他于不顾,不然他怎会一意孤行去天门宗拜师学艺呢。”
“他早就不欠晏家任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