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天莲池有什么好?好就好在没有嚣张霸道、性格恶劣的龙。

  游鱼们不假思索地拒绝姬眠鱼的建议, 姬眠鱼很是遗憾。她托着腮叹气:“我那魔域之中也有莲池,比这处还大呢。种着各种各样的莲花,池中也有各种各样的游鱼, 你们真的不出去见见世面?要在小小的莲华神宫当井蛙?”

  “你们困在这方天地里, 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姬眠鱼收起神通,没有一条游鱼愿意听她念叨,纷纷化作离弦的箭,飞一般飚向远处。姬眠鱼不可思议地瞪着那群叛逆的鱼——她是龙!也是水族之主!鱼缘这么差的?绛尘真是的, 自己不愿意跟她就走算了, 竟然还教育莲池中的游鱼远离她, 真是离谱!

  入夜。

  月明星稀。

  姬眠鱼催动着莲台, 小心翼翼地挨近那一池白莲,她悄悄地从池中捞起一朵,抱在怀中反复把玩。她的视线在盛着月色的莲花上停留, 慢慢地又落在腕上那串三生莲上。她们既是恒定,三世一身,也可以说是无往世、无未来,这三生莲是哪三生?哦不对, 如果定岁针指向阴面, 天地翻覆,她们一日沦为幽冥之主,那勉强能说是“三世”了。

  姬眠鱼瞧着瞧着, 兀自笑出声来。绛尘送她三生莲,那她是不是也要送绛尘什么?几条大烤鱼?不过依照绛尘的性情,八成会将烤鱼往她脸上一砸, 冷冰冰地说声“滚”。不对, 这三生莲哪里是绛尘送给她的?分明是趁人之危, 在她昏睡的时候强行戴上的。还说什么,就算把手剁了也无法卸下!这算什么?打个徽记?她是绛尘所属龙吗?绛尘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她是在劫世归来后,便丢弃青莲之身了?姬眠鱼越想越气,可没地发泄,只得在莲台上来回打滚。

  绛尘到池边时,就看到一条缩到一丈大小的金龙在莲台上滚动,金色的龙鳞翕动,哗啦啦的清响仿佛抖落一袋金币。姬眠鱼:“……”龙瞳中倒映出绛尘绝世脱俗的脸,姬眠鱼慢慢地将龙首抵在莲台上,只余下一对龙角轻微晃动着,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懊恼。

  绛尘问:“你怎么还在这?”

  姬眠鱼:“?”她气得不行,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询问?“不是你将我困在莲台上的吗?”姬眠鱼变回人形,坐在莲台上幽幽控诉。

  绛尘平静看着姬眠鱼:“禁锢早已经消失,你难道不知吗?”

  姬眠鱼:“万一你有其它阴谋诡计呢?”

  绛尘笑了一声,玩味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如此没胆。”她没再看姬眠鱼,伸手在池中一拨,顿时荡开一片涟漪。她折了一朵莲作势要走。可才迈步,手腕就被姬眠鱼拽住了。

  自己困住自己,还被绛尘嘲讽一通,姬眠鱼哪能咽得下这口气?但在绛尘垂眸看来的时候,她把想说的话给忘记了。

  “怎么了?还有事吗?”绛尘笑微微地问,她的语调平和,眼眸似是月光下盈盈的湖水,潋滟中生出些许春情。

  姬眠鱼不由自主地松开绛尘。

  绛尘又道:“你该回魔域去。”

  姬眠鱼:“?”半日前要她留在莲华神宫的是谁?才平息的怒意又被挑起,她瞪着绛尘咬牙切齿,“你将我当什么了?”

  绛尘眨眼,似是对姬眠鱼的问话很困惑。姬眠鱼看着她的神色,红唇抿得更紧。

  “始天四尊之一。”绛尘不疾不徐说,“元初龙神、妖族之尊、魔域之主——逍遥游中的大宗师姬眠鱼。”

  这一连串头衔从绛尘的口中说出,着实是怪异。她质问道:“你在讽刺我吗?”

  “没有。”绛尘摇头,“我有这样做的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姬眠鱼哼了一声,“你没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吗’?现在想要赶我走,晚了。不学会按摩,我是不会离开的。”眼神在绛尘脸上溜了一圈,姬眠鱼又笑,“好姐姐,等着你手把手教我呢。”

  绛尘拿着莲花将喋喋不休的姬眠鱼拨开,抬步便走 。

  姬眠鱼见状呵呵冷笑,忙不迭追上去。“就这样算了?还有一事我不曾跟你算账呢,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在我腕上留下三生莲,是不是过分了?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绛尘觑了姬眠鱼一眼:“那我跟你道歉。”

  姬眠鱼原本以为绛尘要说解开三生莲呢,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这会儿闻言心又落回。她仰首伸眉:“难道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解决吗?”

  绛尘停步,垂眼问她:“那你准备如何?”

  姬眠鱼不假思索脱口道:“我也要留点东西!”

  绛尘睨着她:“你留下的还少吗?”

  姬眠鱼还以为她指得是被挖大的莲池,忙道:“莲池、屏风、珊瑚树等都是身外之物,不一样。我、我——”那原本停留在绛尘侧脸的眸光滑向脖颈,一直没入衣领。姬眠鱼心中躁动,一下子变得口干舌燥。

  “你怎么?”绛尘走近姬眠鱼,她双手背在的身后,稍稍往前一倾,俯身在姬眠鱼耳畔道,“难不成想在我身上留下永恒的印记吗?”绛尘的声音泠如玉石,唇畔扬起的弧度像是讥讽。

  姬眠鱼心跳如擂鼓,掌心捏了把汗。如果是龙身,恐怕龙鳞尽数炸开。她头皮发麻,可不想在绛尘跟前露怯,故意恶声恶气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她往后退了一步,审视着绛尘,仿佛在思量从哪处下口更好。

  绛尘不着痕迹地避开姬眠鱼的目光,平淡道:“你该回去了。”

  姬眠鱼坏脾气上来,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强硬道:“我说了,我不回。”

  绛尘也没跟她争执,只是淡淡道:“随你。”她掩住眸中一抹倦色,就算结果如她所愿,可缘由只能是姬眠鱼的一时兴起,她十分热衷跟别人唱反调。

  莲华神宫中法殿众多,姬眠鱼大咧咧地尾随着绛尘走到她往日清修的殿中,毫不客气地占据唯一一张小榻。她将榻尾摆上一张小几,铜炉一落,香丸一掷,顿时悠悠的轻香在殿中缭绕。她原本歪着看话本,可没一会儿便觉得腻味,将书卷推到一边,她看着坐在蒲团上的绛尘问:“绛尘,你对魔域是不是有意见?”

  绛尘眼也没睁,吐出一个字:“无。”

  姬眠鱼一脸笃定:“那就是对我有,难怪我当初邀请你去魔域,你不愿意,原来是不愿与我共事啊。”

  绛尘声音幽冷:“你当初是真心的么?”

  姬眠鱼面色空白瞬间,她赶紧地摆出一副温柔可人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开口:“自然是真心的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满腔殷勤,最后只能付诸东流水。不过也无妨,不是你第一次拒绝我,不要紧,我习惯了。”

  绛尘终于转眸看姬眠鱼。

  她翘着腿斜躺着榻上,厚实的玄色披风早就被她压下身上,推起一小团褶皱。头发早就散了,束发的游龙玉饰不知何时被她卸下扔在枕边,墨色的长发迤逦滑落,像是浓墨在纸上晕开。她的唇畔总是扬着笑容,像龙的威势和凶悍深深地藏起。

  她并不无害。

  绛尘起身走向姬眠鱼。

  姬眠鱼将翘起的腿放了下来,冲着绛尘笑。

  绛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姬眠鱼。

  “你想的难道不是将我带回魔域,魔域会变成第二个清寂的始天或者天庭吗?”

  “你想的难道不是我妨碍你逍遥自由吗?断了你扬葩振藻的才情,碍了你转轴拨弦的风流意态——”那双本无波澜的眼中,渐渐盈满讥诮,以及一丝一闪而过的悲愁。千般念想,数息之后,归于寂寂,再看又是一双冷冽而寂然的眼。

  姬眠鱼一骨碌爬起身,跪坐在绛尘跟前,她双手搭上绛尘的腰,笑容明艳如盛放的花朵:“都是误会啊!”为让自己话语有跟多说服力,她还用力一点头。“我对你一片赤忱,天人共鉴!但有一字胡言,就教我、教我——”

  姬眠鱼:“……”她朝着绛尘挤眉弄眼,这个时候不应该出声打断她的表演吗?

  绛尘优游不迫地问:“教你怎样?”

  姬眠鱼讪讪一笑:“教我种花不开。”

  绛尘缓缓开口:“大界三天,哪朵花是你亲自种下的?”她一双黑眸深深地盯着姬眠鱼,“不必再找托词,你骗我,我不怪你。”

  姬眠鱼直了直脊背,狐疑道:“真的?”

  绛尘点头:“真的。”顿了顿,又笑说,“我顶多打断你的手脚,扭断你的脖颈,将你吊在天门前三天三夜罢了。”

  姬眠鱼头皮一紧,能屈能伸,她一脸诚恳:“现在邀请你去魔域是真心的。”反正魔域格局已成,绛尘想拆掉游乐处都不成,除非她想惹怒整个魔域。可这样一来,生出争执则劫气逆冲,天地岌岌可危。别说是红莲,就算变成黑心莲,她也不会这样做。“莲华神宫中,你对我多番照顾,等你来魔域,我定清宫除道,扫榻相迎。”

  绛尘垂眸看姬眠鱼揽住她腰身的手,轻轻一拂:“不必劳烦。”

  姬眠鱼眼中映衬出绛尘冷漠的神态,心中像扎了根刺,她短促一笑:“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你在我心中与众不同,我必须要用最高的礼节来接待你。”

  绛尘轻嗤一声,既然万物齐一,何来与众不同?她往后退去,远离姬眠鱼,最后回到蒲团上打坐。

  姬眠鱼重新躺倒,眯着眼睛,思绪漂浮无迹。

  -

  天道碑落下,幽冥天附近再无六天故气溢出,至于成型的鬼物更是不见踪迹。

  绛尘入定,寂静的法殿显得庄严肃穆,姬眠鱼不耐这般气氛,时时出门转悠。

  始天无涯,仅有四位上古神君驻身,可心随意往,她们之间想见就见,譬如此刻,摇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姬眠鱼的跟前。

  “去我道场小酌一杯如何?”摇光笑吟吟地望着姬眠鱼。

  姬眠鱼本想拒绝,可从摇光的笑脸上看出一抹严厉、一点执拗。她笑道:“你那还有好酒?我不信。”

  摇光轻描淡写道:“当然有,只是过往你不知罢了。”

  姬眠鱼故作伤怀:“道友防备我甚深呐。”

  摇光平静地看着她表演。

  姬眠鱼嘁了一声,背着双手迈着悠游自在的步子,紧随着摇光往前走。

  摇光的道场看似很简朴,只一间小院坐落在无涯之地。

  门上漆红,铜环满是光泽。院中种着一树桃花,微风徐来,落花轻盈。

  姬眠鱼随着摇光入内,她没去深处,只往石桌边一落,问:“酒呢?”

  摇光轻笑一声,一拂袖,一坛酒便朝着姬眠鱼飞去:“是风月无涯。”

  “名字倒是文雅。”姬眠鱼头也没抬,她迫不及待地给新酒开坛,从袖囊中取出酒具以及众多瓜果摆上。品尝一口后,她又说,“很不错。”顿了顿,问,“你寻我只是喝酒吗?”始天几位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不是。”摇光摇头,“我有一事想问你。”

  姬眠鱼惬意地眯着眼:“你问。”

  附近无旁人在,摇光的问题很是直白:“你爱绛尘吗?”

  姬眠鱼噗嗤一声,被烈酒呛得泪光闪烁。酒盏拍在石桌上,她连连咳嗽,半晌才缓过神来,诧异地瞪着摇光,道:“你疯啦?这是什么鬼问题?”

  摇光眉头微蹙,心想,这是什么反应?她思忖片刻,换了个问法:“如果我与绛尘落入幽冥天,你会救谁?”

  姬眠鱼不假思索说:“绛尘。”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可摇光还是被姬眠鱼的直白扎中,四人同修,可在姬眠鱼眼中,诸人境遇截然不同呢。她哑然失笑,片刻后问:“为什么?”

  “这还用想吗?”姬眠鱼一边剥瓜子,一边兴致勃勃道,“如果你们都落入幽冥天,说明定岁针几乎失控,事情变得极坏。你的功行比起绛尘来说,差上那么点。我救你你可能拖我后腿,但是救绛尘就不一样了,她兴许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与我一道退敌。”

  摇光完全没想到姬眠鱼会这么解释,她盯着姬眠鱼,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烂漫的笑容中,找不到丝毫作伪的痕迹。“我会拖你后腿?”摇光问。

  姬眠鱼道:“你没听过吗?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不过同修一场,我也不会真的弃你不顾,有机会还是会去幽冥探望你的。若是你觉得寂寞孤单了,我就把澹青也给你扔过去。”

  摇光咬牙切齿:“那我谢谢你。”

  姬眠鱼一挥手:“不用客气。”

  摇光听了姬眠鱼的话,气涌如山。她连着劝说自己好几声“别计较”,再次尝试将话题拉回最初。她说:“你只想要绛尘陪着是吗?”

  姬眠鱼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她眉头蹙起,连倒酒的手也跟着压下。她琢磨一阵,露出一抹关切的笑容:“摇光道友,你今日是怎么了?”没等摇光出声,她又笑嘻嘻道,“天底下少了谁,我都会寂寞的。”

  摇光嗤笑:“你入魔域之后,便消息全无,这便是你的‘寂寞’吗?”不只是没同她们往来,也不和绛尘通讯,这是不是意味着绛尘的念想会落空?

  姬眠鱼拖长语调:“我有相思不可言呢。”

  摇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姬眠鱼依旧跟过往一样难以沟通。她继续问:“你思谁?”

  姬眠鱼不假思索地说出一串名字:“澹青、摇光、姬珺、闲问之……”

  “你报菜名呢?”摇光打断了她,“闲问之你在魔域不是天天见么?”

  姬眠鱼:“那就把她剔出去。”

  摇光:“……没有绛尘?”

  姬眠鱼似笑非笑地盯着摇光,慢条斯理道:“你果然很关心她。”

  “错了。”摇光纠正道,“是你和她。我记得某年你从红尘归来,问绛尘要不要跟你结成道侣。”

  摇光的话语勾起姬眠鱼某些不太美妙的记忆,她唇角的笑容都收敛了几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她淡淡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提出来?我当初只是好奇心作祟。”

  活该讨打,摇光暗骂一声。

  姬眠鱼又记起一事,她又问:“为什么红莲成驻世之身了?”

  摇光神色微妙,她觑着姬眠鱼说:“你不知道?”

  姬眠鱼奇道:“紫微天钟响起的时候我才苏醒,我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是劫世遇锉太严重了?”

  摇光:“……”她审视着姬眠鱼,明明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唇边变作一道叹息,她有气无力道,“你自己去问她吧。”

  “我那不是触霉头吗?”姬眠鱼立马摇头否决摇光的建议,“入劫世还有个阿青呢,我去问问她好了。”

  “你别。”摇光伸手一拦,正色道,“澹青在闭关。”她不知姬眠鱼身上出什么问题,绛尘不说自有缘由,若是她和澹青开了这个口,惹出什么祸端来,就不妙了。

  姬眠鱼淡定道:“那算了。”反正她也要回到魔域去了,绛尘到底是青莲还是红莲化相,跟她有什么关系?慢悠悠地小酌数杯后,姬眠鱼连剩余的风月无涯一道带走。看在酒的份上,她给了摇光很多好脸,至少没有频繁呛声。

  等她离开后,摇光怅然叹息。

  她虽不爱饮酒,可这一坛风月无涯一酿千年啊。

  酒舍了,答案仍旧没得到。

  微风徐徐,落花盈盈。

  在姬眠鱼离去不久,澹青悠悠来访。才踏入院中,她便一扬眉:“残余的酒气。”

  摇光点头:“请了姬眠鱼来。”

  澹青呵呵冷笑:“她怎么还没滚回魔域?”

  摇光没接腔,而是将话题一转,道:“你近来少在四处走动。”

  澹青一脸费解:“为什么?”

  摇光:“我告诉姬眠鱼你在闭关。你也不想她来寻你麻烦吧?”

  澹青不痛快,她盯着摇光问:“理由呢?”

  摇光倒也没有瞒她,说了自己发现的重重疑点。

  那头姬眠鱼载酒离去,心中犹为畅快。

  她快步掠回法殿中,乍一见绛尘负手立在窗畔,吓了一跳。不是在入定吗?这么快就回神了?

  绛尘见姬眠鱼不在,还以为她回魔域去了,哪知这人不声不响地蹿出。掩饰住眸中一闪而去的诧异,她瞥了姬眠鱼一眼,又收回视线。

  “我从摇光那拿了一坛好酒过来,不过我想你也不要。”姬眠鱼笑着道,她在殿中将酒坛、酒盏摆开,准备自个儿享用。哪知才斟满一杯,酒盏便被人摄了过来。姬眠鱼一扭头,就看到持着酒盏的绛尘小酌一口。

  绛尘淡淡道:“是风月无涯。”

  “摇光请你喝过?”姬眠鱼诧异地一挑眉,看着迈步走来的绛尘,她又问,“摇光藏有好酒,你怎么不告诉我?”

  绛尘在姬眠鱼的对面落座,笑微微道:“有什么必须要告诉你的理由吗?”

  姬眠鱼语塞,半晌后才说:“我有好东西都和你分享!你真是不厚道。”

  绛尘笑容淡了些:“你的分享指得是你吃我看吗?”

  姬眠鱼哼了一声:“那是你自己不要的,怪得了谁?”见绛尘再度倒酒,她又叫道,“你慢些,只剩下半坛!你有的是机会跟摇光对饮,而我回魔域之后,那是什么都不剩了。”

  绛尘眸光一转,疑惑道:“分享?”

  姬眠鱼:“……”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在姬眠鱼还在自我懊恼的时候,绛尘索性将酒坛子摄了过来,她给姬眠鱼倒上半杯。

  姬眠鱼立马重新扬起笑容,享受着绛尘的“伺候”,哪知下一刻,绛尘伸手一拂,她跟前的杯盏被置换成容纳乾坤的不尽杯。她眼睁睁地看着风月无涯被倒得一滴不剩,仓皇伸手间,只来得及取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坛。

  “你——”姬眠鱼一抬眸,骤然撞入绛尘那双幽邃的眼中,她一时间忘记责备的话语。许久后,才讷讷问,“你在借酒浇愁吗?”

  “我有什么愁?”绛尘不以为然地问道。

  姬眠鱼心道,也是,如果是幽冥天之事,最该愁的是姬珺,哪用得着她们事事操心。

  “那你就是给我找不痛快。”姬眠鱼得出结论,“抢我的酒会让你开心吗?”

  绛尘看着姬眠鱼,仿佛听了某种笑话,她凝视着姬眠鱼,轻声回答:“会。”

  “我就知道。”姬眠鱼因为自己的猜测正确,扬起的眉梢间浮上一团得意,“很可惜,我不会让你得逞。”话音才落,她便劈手去夺酒杯。横着的案几是个阻碍,被姬眠鱼一掌推开。案几摩擦带出刺啦一道声响,犹为刺耳,姬眠鱼恍若未闻。此刻,她只听到绛尘一声极为短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