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名映云裳, 是姬眠鱼沉眠前在魔域救来的一只可怜小兔子。

  那时候两个魔将怕是老眼昏花了,没瞧出兔子身上的灵性,还以为是一只野生的兔子, 险些将她扒皮烤了。姬眠鱼路过, 顺手将小兔子救了下来。也不知道这小兔子什么毛病,病歪歪的,随时都可能断气。姬眠鱼闲着无聊,便用了不少天材地宝将小兔子养了起来, 直到她成功化形成一个小小的少女, 姬眠鱼才将她送出自己的魔宫。

  怕魔域的大魔欺负她, 姬眠鱼给小兔子取了个名字, 打上魔宫的标记,之后便没怎么管她了。

  映云裳偶尔会来一趟元道魔宫,送一些花花草草, 以及珍稀的小果子。

  在沉睡前,姬眠鱼见了她,从她的身上修嗅出一抹浓郁的血腥气。她以为映云裳是采果子的时候受伤的,找出很多的丹药递给她, 并叮嘱她不要再做这些麻烦事情了。然后她一梦多年, 要不是见到映云裳,都要想不起来她的存在。

  “没打扰。”姬眠鱼摸了摸映云裳的脑袋,笑吟吟地说。魔域的事情有闲问之处理, 她能有什么事情。

  映云裳闻言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抿着唇又笑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串铃铛,递送到姬眠鱼的跟前, 一脸期待道:“姐姐, 送你。”要是这串铃铛能挂到龙角上, 将是她毕生之幸。

  铃铛是用很普通的天银打造的,编绳是红色的,依约是龙的形状。姬眠鱼收起铃铛揣入怀中,夸了声:“漂亮。”

  映云裳那双盈满期待的眼中浮现一缕失望,她小声地说:“姐姐不戴起来吗?”

  在她说话的时候,天钟又响起来,那震荡之音传到边边角角。

  姬眠鱼没听清映云裳说什么,她记起自己要去围观绛尘受刑的事情,低头看着映云裳,随口道:“我要去天庭一趟,你跟着来吗?你应该还没去过天庭所在的玄天吧?”

  映云裳面色微白,她咬了咬下唇,掩藏住眸中的失望。她露出一抹脆弱而苍白的笑容,摇头说:“我不喜欢太多人,姐姐,你自己去吧。”

  姬眠鱼没再多说,她给闲问之使了个眼色,便脚步匆匆地跑了。

  她一走,映云裳周身的气质瞬间便阴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一双红眸中像是渊海深邃。

  闲问之是一点都不想跟映云裳说话,幸运的是,没等她开口,映云裳就自己走了。

  这可怪不得她不接待客人,客人不想留,她总不能强求吧?

  戮仙台。

  此处专为犯错、失职的仙神所设的刑台,为有警戒之用,但凡无事在身的仙神都要在刑台开的时候来此围观。

  只是这回情况有所不同,姬珺明确下令,不许任何仙神来凑热闹。绛尘自愿受天之刑,她拦不住,只能在这方面有所弥补。一般来说,入劫世红尘历练,非是始天上神之责,是她将绛尘拉入红尘的,姑姑抢占名额、幽冥之气游入劫世,都是她的失职。

  绛尘卸去道冠、道衣,只着一身素净的白袍踏上戮仙台。

  到了这时候,姬珺还想继续再劝,可话尚未说出口,便被绛尘一句“开始吧”堵住了。

  姬珺幽幽叹气,将一卷法旨向下一落。

  按照天庭的规矩,劫世历练失败,导致红尘世界被永恒封镇,当受两百雷鞭。此雷鞭无视护身的神通术法,每一鞭都落在身与神上,极为残酷。这两百鞭下来,任谁都要筋烂骨摧。

  失败的理由千千万万,其中有很多不得已,可天庭依旧对此设置重刑。仙神可谓自身无辜,但劫世生灵更是无辜。她们将无生无死,再无轮回。唯有施加重刑,才能让仙神收起轻慢之心,将职责牢牢地刻印在神魂深处。

  雷云积蓄,紫红色的雷霆游走,如同狂龙乱舞。

  绛尘坐在戮仙台上,神色沉静寂然,似是无惧一切刑罚。

  轰隆一声爆响,雷云中孕育的雷鞭终于在半空中撕开一道裂隙,裹挟着极为狂暴的力量抽打下来。雷芒刹那间炸成一团,紫红色的光点仿若水珠四溅,将绛尘笼罩在那团瑰丽的雷光中。

  姬珺只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深深地叹息一声。

  雷鞭之刑一旦开始,便不能再终止。要么是受刑之仙神魂飞魄散,要么就是等待天刑圆满。

  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强硬地重开戮仙台的禁制,姬珺眉头一皱,眼底浮现一抹阴翳。是谁这么大胆?敢不听命令强闯戮仙台?她的目光向着气机动荡的那侧移动,在姬眠鱼的身影映入她眼帘的刹那,她的眸光倏地一凛。

  来人穿着一件玄色绣龙法袍,黑色的毛领披风在劲风中飘荡,她右手举着扇子压在额间的银链上。银链从墨发中穿过,与形如游龙的发式连在一起,锁住如绸的长发。

  正是她那堕入魔域的好姑姑!

  “呀,这刑罚真重,以上神之神躯,都皮开肉绽了。”姬眠鱼抿着唇轻笑道。

  姬珺挪开视线,她也没办法将姬眠鱼赶走。她问:“您怎么来了?”

  姬眠鱼微微一笑:“怎么?我不能来吗?那下次你就在这里立一块石碑,上面题着姬眠鱼不得入内几个字吧。”

  姬珺听她这番呛声,很识相地闭上嘴巴。

  姬眠鱼注视着沐浴在雷霆中的绛尘,又问:“多少鞭?怎么还不结束?”

  姬珺:“两百。”

  姬眠鱼诧异:“你们要打死她吗?怎么还不停?我说你真是不懂事,绛尘可是始天上神呢?能施加刑罚的吗?不就是一个任务失败了吗?人各有短长,她不就是——”似是想到什么,姬眠鱼的话语戛然而止。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嘁了一声,示意姬珺让开。然后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中,将“目中无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姬珺看着懒洋洋往后一靠的姬眠鱼,半晌无言。

  好歹也是始天同修,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了的吗?

  姬眠鱼摇着扇子,抬着一双神光闪烁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雷霆中的绛尘。在雷鞭下,血肉剥离,后背已经露出森然的白骨,实在是触目惊心。神力自发地催生血肉,顷刻间复原,可等来的又是新一轮的折磨。她唇角的笑容在看到绛尘那样的惨像时消失了,脸上浮现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焦灼。等姬珺问了一声“你要做什么”时,她才发现她已经站了起来,至于椅子,早已经被她周身激荡的气息碾得粉碎。

  姬眠鱼微笑,她挑剔的视线在姬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故意道:“要走得近,才能更好欣赏神女的狼狈,不是吗?”她迈步往前走,扇子一扬,那股劲风便直冲雷霆。

  姬珺:“……”她的手指从姬眠鱼的披风上擦过,她无言地看着掠入雷暴中的人,无奈道,“您是不知道吗?一旦进入戮仙台雷暴范围,将会同受此刑!”

  “区区雷霆,能奈我何?”姬眠鱼大笑,神采飞扬,俱是自负之色。

  绛尘抬起头看姬眠鱼,神情是一惯的冷漠不近人情。

  划破苍穹的每一道惊雷都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气机迅速地衰落下去。

  可她仍旧盘腿坐着,那脱俗绝世的仪态没有损减半分。

  姬眠鱼眯了眯眼,她其实最不耐烦绛尘这副模样,当初同在始天清修的时候,她就是睡个懒觉,绛尘也要冷着脸斥责她。她们两人,一是莲胎托生,一是真龙之相,共同肩负着传道妖族的职责,可惜在传道之事上出现分歧。绛尘总不能因为自己要清静修持,就剥夺她以及众妖族找寻快乐的自由吧?

  倒是不见绛尘对妖族出身的仙神说什么重话,反正横眉冷目就是针对她姬眠鱼一个的。

  谁听了都要说过分!

  “草木精气容易散,莲胎不若龙身,你要不要求我替你遮风挡雨啊?”姬眠鱼笑盈盈地问。她手痒,忍不住拿扇子去挑绛尘的下巴。这一举动像是做了无数次般熟稔,姬眠鱼心中有些异样,等垂眸对上绛尘那双转变得幽沉的眼眸时,她更是一个怔愣。

  绛尘轻嗤一声。

  抬起手搭在姬眠鱼的身上,将她猛地一拽。

  姬眠鱼哎哟怪叫,扇子啪嗒落地,那揣在怀中的一串铃铛也掉了下来,在姬眠鱼还没来得及去捞时,就被从天降落的雷霆劈成齑粉。姬眠鱼蹙了蹙眉,用没被禁锢的左手去拢地面上的银屑。

  绛尘直勾勾地凝视着姬眠鱼,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她猛然间扯着姬眠鱼站起身,凑到她的耳畔低笑道:“行啊,我求你。”

  姬眠鱼浑身一酥,仿佛雷霆在脉络间游走,她见鬼似的瞪着绛尘,那眼神好似在说:“你疯了吗?”

  绛尘左手抬起,卡住姬眠鱼的脖颈,慢慢地收拢。姬眠鱼呼吸不畅,面色红红白白,变幻莫测。她气急败坏地扼住绛尘的手腕,掌中用了猛力,咔擦一声,直接将她的手腕扭断。绛尘也不客气,照着姬眠鱼身上打去。

  在外围的姬珺已经看呆了。

  这是一幅她无法想象得画面。

  她第一个念头是得亏没有仙神在此围观,紧接着,才朝着雷暴中拳脚相向的两人道:“快住手!”

  气急败坏的姬眠鱼化作龙身,龙爪死死地按着绛尘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

  一道道翠绿色的根茎攀着金色的龙身往上爬,在龙角处绽开一朵亭亭的莲花。

  “你再乱来只会让雷鞭伤你更深。”姬眠鱼瞪着绛尘警告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的龙鳞坚不可——”催字还没说完,一道啪嗒声响,数片龙鳞在雷霆的轰击下出现道道裂痕,不多时就砸落在地。残余的雷霆在撕裂的血肉中游走,痛得姬眠鱼抽了口凉气。

  绛尘冷笑一声:“你这么想替我受这雷鞭,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毕竟同修一场,不是吗?”

  姬眠鱼气得不轻:“谁要替你受雷刑了?你松开我!”那莲花莲叶莲根仿佛在她的身上寄生,根本无法剥离。她跟绛尘互为牢笼,可她龙身庞大,将绛尘遮得严严实实。“你在劫世受挫,被人欺骗,那也不能将怒意出在我身上!”

  这话一出,绛尘的神色越发冷峻,像是亘古不化的寒雪。

  姬眠鱼没来由地心虚,她放柔了语调:“对于你的经历,我深表同情。你这次无理取闹,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好姐姐,你松开我,我们都当这件事情没发生,好吗?”

  绛尘轻声问:“没发生?”

  姬眠鱼点头如捣乱,就差龙角扣在地面了。往常听说入劫世一遭的仙神魔都有可能心性大变,她还不信,看来果真如此。连绛尘都不能维持她出尘的神人之资,到底是什么人对她影响那么大?她是不是也要去地府关心那个“凡人”?

  绛尘又说:“谁送你的?”

  姬眠鱼起先还没明白,半晌后反应过来了。她懒洋洋道:“我如今是魔域之主,就算受贿也跟你们始天、玄天不一样吧?你难道连这个都要管吗?”

  绛尘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谁?”

  姬眠鱼一扭头,呵呵道:“跟你无关。”她知道绛尘不可能松开她,便闷闷不乐地将龙首往下一埋,龙尾盘起,将绛尘挡得越发严实。

  外头的姬珺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话,但见打斗停止,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两位在雷鞭之刑中打起来,可是助长刑雷之威啊,那不就是双倍的受苦么?

  姬珺好不容易忍到刑雷结束,在那庞大的雷云散去后,她大步朝着戮仙台走去。落入眼中的是一条金鳞剥落、血肉模糊的大龙,她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还没等她仔细看,便见一道光芒掠出,却是绛尘走出来,抬手落下一道咒术,将昏睡中的姬眠鱼恢复人身。她一躬身将姬眠鱼横抱起,扭头朝着姬珺道:“我将她带回神宫,魔域那边你知会一声。”

  姬珺点头,上神来照顾姑姑,她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魔域。

  乍一听到姬眠鱼被带回莲华神宫的消息,闲问之的笑容消失不见。

  她没姬珺那样乐观,要知道,姬眠鱼提到次数最多的一个仙神就是绛尘,当然不是什么好坏。

  那是她们家主上的死对头啊!

  不是去看热闹的吗?怎么就变成“阶下囚”了?

  瞧瞧姬珺说什么?主上与绛尘上神情深义重,心甘情愿与她同受天刑?可能吗?姬珺以为魔是那么好骗的吗?

  不亲眼看到安然无恙的姬眠鱼,闲问之无法放心。

  -

  莲华神宫中。

  姬珺满脸惆怅地传达闲问之的话语。

  她能约束仙神,但是对任性的魔,可没有办法。总不能神魔之间再打上一场吧?可那不是吃饱了撑着吗?三天同样也能生劫气,要是三天劫气起,那推动定岁针的劫力越发大,谁都不想转入死境中。

  绛尘很平淡:“那就让她来吧。”她垂眸凝视着榻上沉睡的姬眠鱼,眼神幽沉复杂。

  真龙肉.身的愈合能力很强,就算是雷鞭落下的伤,灵机自发周转几圈,就能恢复如初。至少现在还没苏醒,那是因为龙心的缺失,使得她道体神魂都有所缺陷,这是莲子心无法弥补的。

  “在劫世就是一个骗局吗?从一开始就是蓄谋已久?只想在仙盟打探消息?再见我在仙盟之中身败名裂,从而达成毁灭仙盟的最终目的?”

  “喜欢是对谁都可以说出的漂亮话吗?谁送的东西你都能欢欣鼓舞地收下吗?”

  无人应答。

  绛尘轻笑一声。

  她从袖中取出一串红绳编织的三生莲花链来,碧玉色的莲花细心雕琢,栩栩如生。绛尘低着头将手链戴在姬眠鱼的手腕上,眼也不眨地落了几个咒诀。

  姬眠鱼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绛尘正扼着她的手腕仔细地看。

  姬眠鱼:“……”她察觉到有异物贴在手腕肌肤上,将手收回来一看,竟然是一串漂亮的莲花手链。姬眠鱼垂眸欣赏片刻,猛然间意识到莲即是绛尘,这必定是她趁着自己昏睡时戴上的禁锢之物,当即神色一变,想将她从腕上捋下来。

  绛尘淡然道:“没有用的,就算你剁了那只手,它还会在。”咒诀难不倒姬眠鱼,奈何她胸腔中跳动的不是她自己的龙心,而是莲子心,气机交缠,拂去还生。

  姬眠鱼知道绛尘不会跟她说谎,她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将戴着手链的左手藏到身后去。她左右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绛尘的身上,警惕道:“我知道我离开始天在你们几人的眼中等同于背叛,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早该释怀了,不是吗?”虽然她也不懂到底背叛什么了,当年传道天地,魔不也是聆道者吗?

  “释怀?”绛尘轻轻地问。

  “对啊。”姬眠鱼点头,

  绛尘一拂袖,她起身说:“我有什么该在意的吗?”

  “这谁知道。”姬眠鱼暗暗嘟囔,她的目光从绛尘的身上挪开,又在冷冷清清的殿中转了圈。不管再过多少年,绛尘这里都是一副宛如雪洞的清寒模样。唯一算是装饰物的,还是很多年前她强行抬来的屏风。奇了怪了,绛尘怎么没把它扔出去?

  绛尘背对着姬眠鱼,她的手指掩住了唇,从指缝间流出灼目的鲜血来。

  她的神躯不如姬眠鱼强悍,就算有姬眠鱼抵消那股力量,可仍旧受了点伤。

  姬眠鱼眼神乱飘,旧日的记忆浮动,故地重游,最后勾勒出来的只有绛尘的冷冽以及那专门对她用的刻薄讥诮。姬眠鱼撇了撇嘴,有些不痛快。她一扭头,正好看见绛尘抬步离开法殿。她忙不迭追问:“你去哪儿?”

  绛尘没回头,冷静地说出两个字:“养伤。”

  姬眠鱼不痛快地瞪着她,可惜眼神没有任何威慑力。在绛尘即将踏出门槛时,她挤出一抹笑容,用幸灾乐祸的语调说:“是该养伤的,原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看,那个劫世不就被你搞砸了?”

  绛尘蹙眉,她没反驳姬眠鱼的话。她在红尘踏入极端之境,使得劫气逆冲,不得不封镇整个人世。这是她该负的罪业。片刻后,她对姬眠鱼说了声:“谢谢。”

  姬眠鱼从榻上爬了下来,她一挑眉,满是戏谑地看着绛尘的背影:“就算是道谢,也不回头看我,而是继续维持着这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吗?”她走得很快,根本不给绛尘脱身的机会,只顷刻间便绕到绛尘的跟前,只是在看到触目惊心的鲜血时,她的脑海一瞬间变得空白。好一会儿,她才低笑道:“还真是养伤啊?不过新的问题出现了,在我沉睡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不该在那极好的时间里休养生息吗?难不成在觊觎我的美色,一时间连自我都忘怀了?”她闪电般地出手,扼住绛尘的手腕,拽着她重新折回到殿中。

  “我说绛尘啊,你不用回避,你跟我之间是什么交情?我难道会趁火打劫吗?你该相信我的人品是吗?”姬眠鱼将绛尘摁在榻上,口中喋喋不休地说话。

  绛尘垂眸望着搭在她腰带上的手,轻呵道:“难道不是吗?”

  姬眠鱼低头,神色很微妙,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手就放上去了。她悻悻一笑说:“是我关心则乱,怎么可能会有皮肉伤呢?”

  绛尘道:“那你出去。”

  姬眠鱼:“……”她一挑眉,“真当我喜欢待在你这冷冰冰的神宫吗?”

  绛尘嘲弄一笑:“自是不及你的富贵温柔乡。”前任魔域之主想的是跟天庭调换住所,而姬眠鱼则是闲得慌,愿意用更多心力去改造魔域。魔域元天无日月,她自己去做日月;魔域之中鬼哭狼嚎,她就提笔写辞章,亲自谱就靡靡之音……就算天庭没有做出窝囊事,姬眠鱼也迟早要离开始天入魔域。

  姬眠鱼甩手就走。

  她倒是想当着绛尘的面将那串三生莲手链拍碎,管它会不会再度冒出呢。可指尖落在小小的玉莲上,又变成轻轻地抚摸。

  砰一声重响。

  姬眠鱼回头对上紧闭的殿门。

  不是她干的,那就是绛尘迫不及待将她扫地出门。

  姬眠鱼:“……”

  莲华神宫也不是这么一座法殿,她就不走,就要赖在神宫里。

  后山。

  是一处望不见边际的莲池。

  茫茫的水汽中,盛放的莲花只占了不到百分之一的地界。

  是很久以前,她趁绛尘外出传道时挖大的,另一头连的是她昔日的龙神宫。但是后来入魔域的时候为了表示她不与窝囊废为伍,直接把神宫给砸了。

  姬眠鱼神色微妙,良久叹了一口气化龙入池。

  反正绛尘也不喜欢,她挖的,就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