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寺中, 暮鼓晨钟在同一时刻响起。

  无数灼目的光芒笼罩四面的黑瓦黄墙,像是一场肆意燃烧的大火。

  般若生以及寺中诸修士纷纷朝着姬眠鱼出手,那庞大而圣洁的佛力荡开密密麻麻滚动的磁元金砂, 给被困锁住的剑气一个腾跃的机会。

  “万象涅槃之阵吗?”姬眠鱼扬眉一笑, 在此阵中,金身法相破碎重聚,仿若不死之身,循环往复。姬眠鱼抬起手掌, 狂飙的掌气肆意倾泻, 猛然间拍在十八尊诸佛法相的头颅上。法相裂痕如蛛网蔓延, 可梵音在暮鼓晨钟的加持下仍旧如潮奔涌。

  “远离颠倒梦想, 究竟涅槃。”①

  姬眠鱼听着佛音,折扇扇面荡开弧形的气浪,抵在如狂风骤雨袭来的剑气前。听着气机交击产生的巨大轰鸣声, 姬眠鱼唇角仍旧噙着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绛尘,幽幽控诉:“你真是狠心。”

  剑芒在弧光中撕开一道裂口,可尚未袭击到姬眠鱼的面门便被层层精煞阻碍。绛尘也不气馁, 剑上气机陡然往上一冲, 浩浩荡荡,凌摩苍崖,遏绝云霄。“你也不遑多让。”绛尘淡淡道。

  “直至今日我才知道你有这样多的话, 怎么,是怕我黄泉路上会感到寂寞吗?”姬眠鱼笑问。身后漫天神佛掌气翻天。她好似深陷一个狭窄的空间中,四面的空气都在向内堆挤, 意图将她碾成齑粉。姬眠鱼没有回头看, 右手的折扇向后一洒, 左手骤然间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碎撞到掌中的剑气。姬眠鱼向着绛尘走,她的眸光聚集在那柄不移之剑上,是人导致剑不移,还是剑导致人不移?

  “你何不束手就擒?”般若生叹息。

  姬眠鱼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大声地笑了起来:“我要是入囚笼,极乐仙城一众该怎么做?困在镇妖塔中一辈子吗?”

  绛尘问:“那现在双方争战不休,是你乐意见到的吗?”

  姬眠鱼闻言伤心道:“你怎么这样误解我?眼下的局面是我导致的吗?你杀为非作歹的妖族,我也杀那群叛逆,我做哪样不是向着你?可我毕竟还有职责在。玄微啊,你不能仗着我爱你,就要我无底线地纵容你啊。”

  “爱?”绛尘盯着姬眠鱼,嘲弄一笑,“你的爱是欺骗、是陷害,因为你爱我,你给予我的就要我全盘接受?小鱼,我早就说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为什么要来?”

  “可能是我天真?”姬眠鱼偏着头看绛尘,“我试图找寻一条两全的路,可惜如今看起来不太行呢。”

  “若是仙盟覆灭,我之希冀必能实现,到时候你我就能了无挂碍了。”

  绛尘轻轻地笑了起来。

  如星辰流转的剑气随着她的意念而动,顿时消散得无有踪迹。她突然间收招,那股抗衡姬眠鱼的力量顿时消失不见。罡气呼啸,一掌拍下的力道足以打碎山体,何况是那脆弱的脖颈?姬眠鱼瞳孔骤然一缩,手掌猛然间向着侧面一偏,可变化间被绛尘找到一丝破绽,不移之剑倏然出鞘,那斩尽一切的剑芒劈开一切阻碍,直抵姬眠鱼的心口。

  时间似是在此刻凝固。

  姬眠鱼低头看着剑尖上淌出的一滴鲜血,她抬眸望着绛尘,轻声笑:“好姐姐,这一剑怎么不刺下去了?你知道的,只是堪堪刺穿我的肌肤,并不可能让我如何。”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有那么一点在乎我呢?”

  绛尘没说话,持着剑的手轻轻颤抖。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错失这个机会,再想把握住时机,就难了。剑出不能回,可是她在祭剑的刹那品尝到了一点悔意,那摧枯拉朽的剑势骤然间消散大半,原本该覆灭的依旧存在,无情的杀机中为什么要藏着那抹怅惘。

  “为什么是你?”这是绛尘的恨,是绛尘的不甘。

  “是啊,为什么是我?”姬眠鱼抬起左手覆在剑上,那股斩妖之意在指尖流窜,护身的精煞被撕裂,肌肤瞬间出现裂口,汩汩流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握着剑刃的手骤然间变成龙爪。她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根针,明明只是瞬间,感知却被无限拉长。剑气激荡,鲜血垂落,姬眠鱼又说,“如果以后你还想问的话,我就给你答案。”

  绛尘凝视着姬眠鱼,无情的眼中悲意更甚。

  什么答案?无非是天意如此罢了!

  在姬眠鱼、绛尘僵持的时刻,般若生找寻到一线机会。

  菩提子从她的指尖飞射出去,一枚枚在半空中打转,化作一张清静佛座,十八尊金身法相聚而为一,形成一尊弥天蔽日的巨佛之相。它的手中持着一柄剑,猛然间向真龙法相斩落。

  “此剑为梦幻泡影。”般若生轻声道。

  “颠倒梦想?梦幻泡影?”姬眠鱼眼中猛然间燃烧起一簇熊熊的烈焰,她抬头看巨佛法相,高喝道,“你们想要涅槃?!”

  “可笑!你们要诸法皆空,你们要超脱轮回进入涅槃境。可既然一切都空,涅槃从何而来?你要涅槃境界,不也是颠倒妄念?涅槃是最大的妄境!你要在涅槃阵中斩落我执,那么你就该先斩自己!空无之中,何来涅槃?”一字一句从姬眠鱼口中吐出,伴随着悠长的龙吟,那所谓的涅槃之阵也在坍塌。

  “汲汲于名利,隐瞒梵海潮与阎浮提一事是一执;菩提寺要救度众生,可未曾视我妖族为众生,此是一执;为证得涅槃救度众生,此又是一执……”姬眠鱼扭头,她看着般若生煞白如纸的脸色,露出一抹极具嘲讽的笑容,“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因为菩提寺无法证得大道,都是妄念、空想,我根本就没将你们放在眼中!”金色的龙尾猛地拍向那柄斩落的剑,龙鳞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眼的金光,未见龙鳞损伤分毫,那柄剑就寸寸龟裂。巨佛为妄,一切存在都是无依。龙尾扫荡之下,金身散作漫天碎裂。在菩提寺存在着数千年的暮鼓晨钟顷刻碎裂。

  在真龙法相与菩提寺群修对抗的时候,姬眠鱼也同样与绛尘过了数招。她左手紧紧地按住不移之剑,磅礴的灵力涌动,宁可自己身上添数道伤痕,也要将不移之剑碾碎。龙爪与剑身摩擦,拖曳出一道令人牙痒的声音。绛尘见着巨佛法相破碎,菩提寺众修遭受重创,神色也不太好。

  “你真不回头?”绛尘问。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姬眠鱼挑眉,她的眉骨间带出一道血线,笑容桀骜轻狂。

  “绛尘道友——”般若生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来,她的神情惨淡,看向姬眠鱼的神色极为复杂。

  绛尘没接腔,莲子心一落,却是元神又一化。雪白的莲花被她轻轻一抖,化作一柄清气流淌的剑,直接朝着姬眠鱼的身上刺去。

  姬眠鱼不闪不避,任由那柄剑在身上刺出一个大窟窿。

  绛尘原以为姬眠鱼会回防,这一剑根本就不致命。哪知她对不移之剑如此执著?在绛尘错愕间,姬眠鱼折扇点在她的手腕上,迫得她将力道一松,霎时间将不移之剑夺到手中。

  “哈。”直到这时,姬眠鱼才低头看流血的伤口,“你真的很让我伤心。”

  “我折莲送你,是让你用它来杀我的吗?”

  绛尘恍惚失神,然而她在姬眠鱼的眼中捕捉到一抹促狭的笑,仿佛在嘲讽她摇摆的、不坚定的立场。一股寒意从脊骨蹿升,绛尘面色顿如霜雪寒峻。她眼神一冷,伸手接住般若生扔过来的一柄剑,剑芒如疾风骤雨向着姬眠鱼身上落,寒声问:“这是你的正身吗?”

  “好吧,不是。”姬眠鱼耸了耸肩,这是保留她一半元神的寄体。垂眸凝视着那柄嗡鸣不已的法剑,她又说,“你们不是应该庆幸吗?如果我正身在此,那菩提寺大概率是一个不留了。”

  “姬眠鱼——”

  姬眠鱼忙着四处闪避,她叫道:“只许你以自身诱我,不许我用伤势骗你吗?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她依旧活蹦乱跳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此刻在她们之间不是生死之争,而是一场有趣味的游戏。

  在躲避中,姬眠鱼的大部分的心神都落在那柄拼命想要挣脱桎梏的不移之剑上,她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她叹气说:“这剑怎么这样难断?”她又看绛尘,问她,“你难道感知不到剑中深深藏着的另一股意志吗?”

  绛尘冷着脸,已经不相信姬眠鱼的话。

  此剑伴她而生,斩妖即是她的职责。

  姬眠鱼没再说话。

  她的灵力在剑身上游走,一寸寸地碾着剑刃。

  在她的努力下,剑身终于出现裂隙。一股诡异幽冷在不移之剑断成两截时,陡然间从缺口中冒出,张牙舞爪地扑向距离她最近的姬眠鱼。姬眠鱼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地将那缕烟气一掐,指尖冒出一簇烈火,顷刻间便将它烧得干干净净。

  不移之剑既然是伴生物,那便与绛尘命数相牵,剑断了人的气机也不住地向下跌去。

  鲜血从她的唇角渗出,淌落在白色的法衣上,像绽放的红梅。

  姬眠鱼敢在般若生之前接住倒下的绛尘,飞快道:“别说话了,我知道的。不过以我们的关系,你不用对我说感谢的话。”

  般若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钳制着绛尘的姬眠鱼,呵呵道:“原来姬道友如此了解我佛,是因为早就证得无挂碍之境了吗?”

  姬眠鱼皱眉:“道友不要胡说八道,你们菩提寺不能因为战败了,就污蔑我无情无心。”

  般若生神色微妙,她问:“你有吗?断剑如断命,何其残忍。”

  姬眠鱼抱起绛尘,任由她紧紧拽住自己的领口,将罩纱扯得皱起。她笑吟吟道:“我先前已经喂她吃过药膳了,又有无心池中净叶莲重新铸剑,几年后她就可以活蹦乱跳的了。”

  般若生道:“都道绛尘道友冷酷无情,可如今看来,比不得你分毫。”

  姬眠鱼:“……你们在菩提寺伏杀我,不无情吗?”她想要和平解决一切事宜,可菩提寺非要逼她出手,她有什么办法?

  般若生微微一笑:“般若生在此恭贺折莲妖主一统人世,铸就千秋大业。”

  “祝福我收下了,但是你应该恭贺的是我终于应我之号,折莲在手。至于人世——”姬眠鱼深深地望了般若生一眼,道,“我极乐仙城对皇图霸业没兴趣,我们只想做点小生意,是你们仙盟非要赶尽杀绝。”

  “天地有灵,我妖族立身于世,从来就不是错!”

  菩提寺众修没有阻拦姬眠鱼,她们也没有办法拦住。

  -

  仙盟。

  别惊春得到般若生传来的消息。

  别惊春只关心这一件事情:“菩提寺的围剿还是失败了。”

  命如弦面色惨淡:“院正不是折莲妖主,姬眠鱼——竟然是姬眠鱼!”她升起一种果然如此之感慨,可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倦芳华神色也不好看,不管是姬眠鱼还是绛尘,这对她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一件事情。

  姬眠鱼与她们一起嬉笑怒骂、斩妖除魔,怎么会是妖主呢?

  “不重要了。”别惊春眸中流露出一抹疲倦之色,“绛尘与姬眠鱼纠缠不休,她们一道亡命天涯,也不曾告诉我们她的猜测,岂不是早弃我仙盟而去?”

  倦芳华的声音逐渐变小:“那是因为我们不信她。她迫于无奈。”

  “囚龙归渊。”命如弦眸光扫过余下的院使,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别惊春沉吟片刻,道:“那些宗派已经有主意了。”

  倦芳华问:“什么主意?”

  别惊春眼神中闪过一抹异光,她沉默良久,才说:“龙津仙城仍旧拦着极乐仙城,那边可以先不管。但是错落在人世、被妖王掌控的城池我们得想方设法救出来。”

  命如弦道:“可那些妖王挟持一城生民为质。”这才是最棘手的事情,她们有所顾虑,所以左右为难。

  别惊春心绪沉重:“她们想到办法将人救出来了,我们也当去一遭。”

  倦芳华闻言终于精神振奋些许,她抚掌笑道:“如此甚好。”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没注意到别惊春脸上一闪而逝的异色。

  望春仙城。

  准备攻袭此处的宗派道人都已经汇聚在此。

  之所以将此座仙城选为主要攻袭之地,一来是城中人折损在宣静之手中不少,数目不如其它城池多;二来则是天道盟将此地当作驻扎点,与妖王倾力合作。至于断云仙城、天象仙城以及南域等地,自有其余人来负责。

  “她们来了。”立在城头的曲玲珑沉声道。

  侍明月兴致勃勃地向着前方望,说:“姬眠鱼身份暴露了,她将仙盟院正掠回极乐仙城了。”

  “你能不能想点正事?”曲玲珑扭头,她还是看侍明月不顺眼,这人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水。

  侍明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仙盟大肆来攻击,是不在意城中百姓了吗?”经过好一段时间的努力,才让百姓们相信不会有人吃她们的,结果仙盟来这么一出,又把人吓回到屋子里去,四面街道比她的灵石兜都要干净。

  “谁知道呢。”曲玲珑眼中蒙着阴翳。

  一开始跟往常的攻城方式没什么不同,先是阵前叫骂引得对方出来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但这样长久的僵持不是仙盟各宗派愿意看见的,这回大肆出动,当然不能再败了。一艘艘飞舟密密麻麻的陈列在半空,仿佛阴云密布。

  倦芳华立在一艘飞舟中,等待着仙盟的良策。

  她在想那些生民被救出来后该安置在哪一处呢?还有擒住的妖族,是不是要重新设计镇妖塔了?可她想得很是美好,现实则是一柄剖心的刀。在她听到响遏云霄的大响时,她陡然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前方的灵机掀起狂风巨浪——先前掠出的一群道人在做什么?!她们的手中持拿的是一种玄兵!要以极为残酷的爆炸攻破望春仙城的大阵,可玄兵一落,仙城被夷为平地,妖王和修道人们未必会死,城中的生民将会一个不存!

  飞舟前行,灵机爆裂,发出刺耳的声响,精致华丽的金楼玉阁飞舟在流云中穿梭。

  “她们疯了吗?”倦芳华面色骤然大变。

  “疯了吗?”侍明月也在叫。

  曲玲珑却是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一切都在她的料想中呢。仙盟已经踏出极端,当然会忘记自己的初衷。

  轰隆隆的巨响在望春仙城上方回荡。

  被玄兵激起的大阵流淌着金色的光芒,形成一个高达数十丈的护罩。

  飞舟移动,投掷的玄兵绵延不绝,再强悍的大阵都有破裂的那一刻。

  翻滚的灵潮像是巨浪倾泻而出,迅猛无比地砸在护罩上。在那浩荡巨响中,惊恐失措的哭嚎声不见了,怒斥声不见了……余下的只有灭顶的绝望。

  “这样做好吗?”仙盟修士面色惨白,喃喃自语,她持着剑,可位卑言轻,除了遵循命令之外无有它法。她的声音很快就被爆响声吞没了,她扭头,从好几个同门的脸上看到一种用鲜血铸成的笑容。

  “不好!一点都不好!”惩心院的院使中,倦芳华的脾气最好,但是现在她却发怒了,她冲到仙盟各宗派的掌教、长老们跟前大声质问,可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冷冷的笑意。她愤怒的视线中夹杂着一丝的祈求,她转向别惊春,想要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反驳的话,可别惊春没有说。

  倦芳华失望了。

  她扭头就走。

  “师妹!”别惊春脚步一抬,掠出去阻拦她。

  望春仙城阵势变动,随着阵枢机关的运转,整座城的大阵都化作金芒锁定市坊楼阁,将生民笼罩在的其中。

  守城的大妖搓了搓手,骂道:“那群缺心眼的,还真是没良心,混蛋。我看那些人一出生就该被溺死在恭桶里!”

  “别废话了,快去守城!”阵势虽变,将仙城百姓与修士隔绝,但仙盟的玄兵轰击没有停止,那架势像是要将望春仙城夷为平地。

  人影纷纷,所有修道士都在动。

  倦芳华手指压着剑柄,怒视着拦在身前的别惊春,大声道:“你让开!”

  别惊春深深地望着倦芳华,眼中是掩不住的倦色,她说:“牺牲是必须的。”

  倦芳华骂道:“你放屁!牺牲没有任何的意义。”

  别惊春拧眉,她叹气道:“这件事情,没有谁能够做到两全,日后会为她们树碑,我们不会因为初衷去粉饰牺牲。”

  “你胡说八道!”倦芳华气得不轻,她宁愿看双方僵持也不想看仙盟玄兵无差别轰落!她气得眼睛发红,攻击毫无章法。“燕师姐以身化剑阵镇山海,这才是我们院使的使命!”

  “我们为什么诛杀妖族?我们的初衷不是护佑苍生吗?可现在为什么为了诛杀妖族,反而弃苍生于不顾?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别惊春左右闪躲,她压着眉头不想对倦芳华出剑。倦芳华原本就不想跟别惊春刀剑相向,找到个间隙她蓦地从飞舟中掠了出去,直接奔向望春仙城。看着那腾升的巨大云气,看着那绵延不尽的火芒,她的心中腾升起一股莫大的悲哀。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她不明白。要她对仙盟的同道出手她做不到,要她眼睁睁看着望春仙城生民覆灭还是做不到。

  “你被姬眠鱼影响了。”追出来的别惊春只寒着脸说了这样一句话。

  倦芳华抿了抿唇,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师姐逐渐陷入执念中,根本不明白她忧心的是什么。

  “师妹,回来。”别惊春耐着性子朝倦芳华伸手。

  倦芳华神色悲苦。

  “寄师姐是天眼通,燕师姐是镇山海,如弦师姐是索君怜。师姐啊,你猜我的剑是什么呢?”

  别惊春眼皮子跳了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

  倦芳华轻笑一声:“芳华芳华,只见芳华。可是师姐啊,我名倦芳华。我不厌天地春色,可天命要我生倦意。既生倦意,为何留在人间呢?”她没理会别惊春伸出手的手,将剑鞘中的长剑一拔,那盈盈如水的温润光芒退去,留下的剑身深黑漆金。她将剑一挑,朝着别惊春灿烂一笑,“这一剑,弃人间!”风卷动她青色的衣袖,她之身影在拔升的剑意中由实入虚,越来越模糊,整座望春仙城同样在她剑意的影响下,慢慢地消隐,与仙盟的攻袭隔绝。

  “倦芳华,就此拜别人间。”

  飞舟黑压压的来,遮天蔽日。

  别惊春面上血色尽失。

  她早倦芳华,徒劳惊春。

  【作者有话说】

  ①《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