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决定, 叶谖想了很久, 也计划了很久。
紧张是自然的,她也是酝酿了很久才能开这个口。
但她不希望自己和方恬的事情一直只能隐藏在黑暗之中,她需要一个突破口。
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自己创造一个。
“相亲?”叶尧愣了一下,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 转头问杨慕青,“叔叔他们又催丫头了?”
杨慕青很无奈地嗯了一声。
“哎,真的是,这些老人家总是爱管这些事做什么。”叶尧摆摆手, 把手按在膝盖上,抬头看向叶谖,“你去了?”
“嗯。”叶谖点了下头。
“看你这表情我也知道你什么意思,以后不想去就别去了, 我们才工作没几年, 哪有这么着急的。要是他们以后还说, 我去和他们说。自家小孩还管得不清不楚, 这就跑来管我们家小孩的事了。”
叶尧口气有些强硬霸道, 也难怪叶谖时常给人这种感觉。
全靠遗传。
叶尧把叶谖想说的话说了, 叶谖便只能抿下唇,接着道:“不过,不止是这一件事......”
她表情严肃,微微低了些头,翻领毛衣随着她的深呼吸贴着她的身体曲线颤动了一下:“我想说的是......我现在, 有在交往中的人......”
杨慕青和叶尧双双愣住,互相对视一眼。
“这不是......好事吗?做这么严肃干嘛?”杨慕青有些不理解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谖这么多年都没找过男朋友,至少在叶尧和杨慕青两个人的认知之中是没有过的。
他们自然有问过叶谖这个问题,但叶谖每一次都是平静地说没有,那他们还能说什么。
况且这本来就是她的私事,从他们的教育角度来说,肯定是不会去干涉的。
叶谖滚了下喉咙,略有些紧张艰难地开口:“和我交往的人......是个女生......”
她话说完的一瞬间,客厅中落针可闻。
并且叶谖也在两人的脸上看到了她预料之中的震惊。
“什......什么?”杨慕青张了张嘴,说话都开始结巴。
叶谖知道她是听清了,但还是听话地重复一遍:“我说,和我交往的人是个女......”
“等等,等等。我知道了,先别说话。”杨慕青抬手打断叶谖的话。
旋即,杨慕青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发,一只手扣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言不发。
叶尧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变得平淡,不再有笑意。
叶谖十指交缠在背后,紧张地相互扣着。
空气沉沉寂寂了许久,像是度过了漫长的好几个世纪。
“你先回房间。”叶尧终于开口。
叶谖顿了下,嗯了一声,临走前还是转回身说道:“爸,妈,这件事,我也没有抱着想法让你们能支持我,但我希望......起码能够得到不是反对我的决定。”
她声音越来越弱,再次看了两人一眼,回房间关上了门。
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她咽了口唾沫,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方恬的消息。
叶谖刚刚到家门口的时候给她发了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到家了。
方恬:【辛苦阿谖宝宝啦,我睡午觉刚醒。】
叶谖:【猜到了,睡得好吗】
方恬:【不好】
叶谖:【?】
叶谖:【怎么睡不好?】
方恬:【没人给我抱抱了,睡得不香了。】
叶谖笑起来,察觉到小姑娘确实是有些不开心了
叶谖:【乖,明天就回家给你抱抱了。】
她一边扬着嘴角,一边低头按着键盘打字。
突然房门被敲响,叶尧的声音传进来:“叶谖。”
“来了。”叶谖的手顿在屏幕上方的位置,应了一声,抿了抿唇,打字回过去:【一会儿再和你联系,乖乖的。】
【好。】
得到小姑娘的回复,叶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而后步伐坚定地往外走。
叶尧和杨慕青还是像她刚刚进房间时那样并排坐在沙发上,不过此刻的面色没有刚刚的那般难看僵硬。
杨慕青的视线原本是望着窗外的,听见叶谖的脚步声便把头转了回来,看着她。
叶尧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坐。”叶尧又抬抬下巴,让叶谖坐在旁边那张单人沙发上。
“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叶尧又重新问了一遍。
“很认真。”叶谖郑重地点了下头,“我也不想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叶尧叹了口气,拍拍杨慕青的手背,让她来说。
杨慕青眉间的沉思忧愁很明显:“去年回来以后,你和我们说你想要留在中城发展,也是因为这个?”
“不算全部,一半一半。但现在来说,是百分之百。”
杨慕青顿了一下,感受到她话中的坚定:“你们那时候已经在交往了吗?”
“......没有。”
“没有?那你们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刚回中城的那几天。”
听到这里,杨慕青更加意外。
“就一个多月?”
“嗯。”
杨慕青内心都开始打着算盘,交往才一个多月的话,感情应该不会太稳固,说不定还有分手的可能?
叶谖像是知晓了杨慕青的想法一般:“妈,您别想着让我分手,不可能,也做不到。”
“我......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杨慕青被戳穿了心思,声音虚了些,嘀咕道。
“您眼睛里和脸上都这么说着。”叶谖板着脸道。
叶尧打断她们的对话,道:“丫头,你也该知道,你这件事说得太突然,我和你妈都没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叶谖微微垂了头。
叶尧和杨慕青对视一眼,都感受到叶谖弱下去的语调。
“但我也不想一直瞒着你们,迟早,你们也是要知道的,与其等到被你们发现,不如让我主动开口来得更好一些。”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会遇上什么样的困难,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你们。”叶尧话里无不充满了对她将来的担忧。
“这条路难走,我一直都知道,但如今,也不得不走。”
他们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儿有些陌生。
几乎没有见过她这么坚定坚持的样子。
叶尧叹了口气:“你的态度是很坚定,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抱着这样的态度,你觉得有用吗?”
话里的意思就是,你们两个不过只是交往了一个多月,哪里来的自信能一起扶持走好以后的路。
“她也一样。”叶谖说道。
杨慕青哼了一声:“光你说有什么用?就算是她也这么说过,谁知道能不能让人相信呢?”
叶谖眸子抬了抬,回想了刚刚他们的对话:“那你们的意思是,只要她能够和我一起走好未来的路,就不会反对我们吗?”
“你就对她这么有信心?”叶尧不答反问。
“自然。”叶谖肯定道。
“我们从小在学习教育和人际交往这方面都不怎么管你,因为我们一直想着让你自由成长,不要太受社会的拘束,但关于同性恋爱这种事情,在我们国家,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摆上台面的事情。”叶尧也端正着态度说着,“可是,任何事物都应该是存在即合理的,如果只是把目光放在一个地方,未免也有些短浅了。虽然我们以前对这些事情不是那么了解,但既然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国家是允许认可它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强烈反对你们的理由。”
叶谖的唇有些颤抖,她没有想到父母已经想得这么多了。
杨慕青也轻轻地点了下头:“就像你爸说得一样,我虽然自认教育开明,但一些事还是没有办法让我一下子接受。可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和我们不一样的观点,社会也因为时代变迁有新的变化。”她语重心长,“这是影响你一生的决定,这种道理你一定会知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却还是毅然决定向前,那我们也不希望再给你制造什么困难,能够为你减少一些阻碍就减少一些,毕竟以后的路我们总不能一直陪着你。”
叶谖如何也没有想到,杨慕青和叶尧这么容易就想开了。
也不是完全的想开接受,只是心疼自己这个女儿,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去尝试理解,去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感同身受。
叶谖眼眶红了,声音沙哑:“谢谢爸妈。”
“说谢做什么,说得好像就算我们不同意你还能和她分开了一样。”杨慕青眼圈早就跟着红了,嘴里却还明里暗里嘲讽一下。
叶尧拍拍她的手,看向叶谖:“既然这样,准备什么时候带她来我们家?”
“啊?”叶谖愣了下。
叶尧的话题转移的有些快。
“之前你说在中城买房,我估计,你们俩现在也住在一起了吧?既然关系都这么好,不打算带回来给我们见见?”
叶尧这么说着,叶谖有些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视线飘忽着:“是住在一起......但......”
杨慕青稀奇:“豁,你这是害羞了吗?”
“没有。”叶谖狡辩道。
她是有点害羞,但更多的原因是,她在思考怎么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女朋友。
叶尧:“说了这么久,你倒是还没说过她的事,对吧?”
杨慕青点点头:“就是,也不知道主动点,光吓唬我们算怎么回事。你别最后告诉我,你为了躲着相亲不结婚,给我撒了这么大的一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