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晚上, 江边散步的人极多。
除了附近的居民以外, 更多的是拿着手机或者相机拍照的游客。
毕竟现在还只是二月初的春假时节，还有很多人正在享受着假期。
差不多到了下午的时候，方恬眼睛已经基本消肿了，叶谖就领着她在外面吃饭。而后，就沿着繁华的大街边走边逛, 就顺势走到了城中江畔。
叶谖就这么牵着方恬的手，走在城中江边的步行道上。
像这般牵手散步，她们不是没有过，但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说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方恬内里搭着浅粉色高领毛衣, 外面是件长款白色羽绒服，黑色的牛仔裤外套着双白色的雪地靴，临出门时叶谖还特意找了顶毛线帽子给她戴上，免得风大受了寒；叶谖穿着简约的卫衣长裤, 颈间随意搭了条浅色的围巾。
叶谖没有带手套的习惯, 家里就没备着。
江边风大, 指尖渐渐被吹得有些凉意, 于是方恬就把一只小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 另一只手与叶谖扣在一处, 落在身侧，
叶谖摸了两下，觉得有些凉，便把她的手搂到自己卫衣前侧的小兜里挡住风。
方恬低头看了看，小脸挂上了明艳的又傻乎乎的笑, 依偎在叶谖身侧，像是小白熊与人撒娇一般。
叶谖喜悦她孩子气的举动，看着也不说破，又笑着替她往下拉了拉帽子，把耳朵也跟着罩上。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偏偏方恬生了一股小女孩的气，腻腻地跟在叶谖身边。
她们本就常有这种亲密的举动，如今需要把身份从相熟的朋友转为相知的恋人。
谁都没说过这件事，但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主动地都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两人一黑一白，肩并着肩步伐轻快悠哉走在一处，着实引人眼球。
只是她们各自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没有被周围人的视线所影响。
往前走了一段路，叶谖开口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方恬听后，报了个小区名字给她。
叶谖知道这个小区，建了十多年，算是那附近比较有年头的房子了。
她皱皱眉，想了想，道：“那里去公司应该不近吧？”
方恬点头：“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这样吧。”
她每天七点半不到就起床，偶尔会吃些东西，大部分情况下是直接去公司的。
因为没有直达的地铁，她要走十分钟到公交车站去等车。
她嘴里的半个小时多还只是单独坐车所花费的时间。
叶谖先是蹙了下眉，算算时间，而后抿了抿唇，问道：“那你......搬回来住好不好？”
她的小屋没了方恬，可没有什么意义。
她想要睁眼和闭眼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方恬的容颜。
叶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就抓紧了方恬的手。
她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贪心了。
方恬愣了下，面上带了些为难，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行吗？”叶谖以为方恬不会反对的。
“不是......”方恬害怕叶谖误会自己的意思，连忙道，“我当然想要搬回去，但......”
顿了顿，她斟酌思量了半晌，还是准备和叶谖直说。既然现在已经和叶谖转变成这样的关系，她就不想瞒着她。
她们需要坦诚相对。
方恬轻声道：“是我妈让我搬出来的......”
“赵阿姨？”叶谖顿了顿，回想起方恬当时的态度，问道，“所以之前你和我提出来搬家这件事，是你妈妈让你这么做的？”
方恬‘嗯’了一声，带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叶谖笑了笑。
心里的一个结一下子就解开了。
在方恬打量着她的神色，不知怎么接话的时候，叶谖又开口了：“那现在......让你自己做决定。”
“你不想回来和我一起住吗？”
叶谖停下了脚步，眸如星辰闪烁，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她不想管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她想要的只是方恬的态度。
现在的态度。
江畔吹过的凉风打乱了她的长发，青丝在风中飞舞。
叶谖随手把它们薅到脑后，不再理会。
“想。”方恬转过身子，面对她，与叶谖对视着的琥珀透着莹亮的光，而后握紧了叶谖的手，似是在汲取她所赋予的感情和力量，应道，“我想了很久。”
从她离开的那天起，就一直想着。
如果能够再一次回到当初的那个时候，她一定不会就让她这么关门而去。
“那就回来。”叶谖的声音果断坚决：“明天就搬回来。”
-
第二天一早，还没八点钟的时候，方恬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她摸到手机，顺手点了接听，听见那头有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喂，叶谖，你这失联是闹哪样？不是说好回去追恬宝吗？怎么追着追着人都给我追没了？”
唐嘉音听到电话接通之后，就直接在对面说了一通，连个话都没让方恬插.上。
“嗯？糖糖姐？”方恬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但还是听出唐嘉音的声音，下意识应了句，还没去细细地品她说的那些话。
唐嘉音瞬间僵住，气都不敢喘一下，缓缓把手机从耳边取下来，又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叶谖’两个字发愣。
不是......她没打错电话啊。
为什么是方恬的声音？
她又把手机放回耳边，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恬宝？”
“嗯，糖糖姐。”
这回方恬应的是陈述句。
“哎，那个什么，阿谖呢？”唐嘉音突然心虚地问道。
所以......刚刚她没过脑子就喊出来的那通话，方恬到底听见了没有。
“怎么了？”叶谖听见方恬说话的声音也清醒了过来，看着方恬拿着她的手机闭着眼说话。
“糖糖姐的电话。”方恬睁眼，看她醒了，把手机递给她。
叶谖把手机接过来，声音带着慵懒和笑意：“嘉音姐，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的。”
接电话的同时，叶谖顺势又把方恬捞到自己的怀里，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这两天方恬睡眠情况不太好，虽然叶谖也躺在她身侧，也会抱着她入眠，但她似乎还是总会有做噩梦的情况，一个晚上会被自己吓醒好多次。
半夜醒来的时候，方恬会不由自主地探寻叶谖的怀抱，然后往里钻，嗅着她的清香，寻找着安全感。
梦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害怕着睁了眼的现实和闭着眼的梦境是一样的。
害怕这几天所拥有的甜蜜和幸福都是她的幻想......
叶谖被她的动作吵醒，恍神了几秒钟才意识到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伸手一摸她脑门，上面布满的都是薄薄的冷汗，唇间的呼吸伴随着喘息，毫无节奏地重重地打在叶谖的颈间。
她人还有一些被惊醒的迷茫，也不知道方恬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受到方恬的反应，本能地把她搂住，低哑着嗓子哄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恬的手攥着叶谖的衣领，又摸到她纤瘦的手指，感受着掌心里的温热和头顶传来的轻柔关怀。
它们都证明着现在她触碰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方恬这才把高悬的心脏放下，指尖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而后叶谖缓过神来，才又接着问：“嗯？是不是做噩梦了？”
等人在自己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她又柔声道：“没事，不怕......”
她不知道方恬梦到了什么，但既然是噩梦，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
但再不济叶谖也明白她现在状态不好，就只想着让她不想太多，能够安心接着休息。
这种情况在去年五月的时候就常常发生。
特别是刚刚做完手术的那阵子，在家里休养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方恬都会做噩梦。
嘴里喊着‘不要’、‘都是我的错’、‘妈妈对不起你’等等等等......远远不止这些。
那时方恬不会被自己的噩梦惊醒，总是嘴里说着胡话，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她心中有愧。
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总是这样，心里念着想着多了又不愿说，所以全部在梦里出现。
叶谖光从她口中的这些话就能猜到她梦见的是什么，想叫又不敢叫醒她。
只能用手轻轻地拍打安抚她的情绪，让她慢慢缓下来，而后接着熟睡过去。
昨晚也是一样。
但方恬不是与以往一样沉在梦中，而是半清醒的状态，所以叶谖拍打着她的时候，她没有马上安睡，而是不断地把热气打在她的胸口。
“接着睡......不怕，不怕......”叶谖边低着嗓子说话，手上的拍打频率也没有停下来。
只是怀里的人突然发声：“阿谖......”
叶谖微怔，应道：“嗯。”
“你不会再走了对不对？”
她话出口，叶谖鼻子都跟着酸了，心脏和口腔都涩涩的：“不会。”
她又觉得‘不会’两个字太轻太浅，无法表达自己的坚决，开口接着补充：“不会走，也不会离开你。”
叶谖想护她，却在那之前又伤了她。
方恬本就因为前一段的感情经历而缺少安全感，而她又在那种情况下一声不吭地离开。
若不是方恬骨子里坚强，又在意识到自己对叶谖的喜欢之后靠这种信念撑着，她大概又要把自己关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反锁起来了。
“嗯，那就好......”
方恬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都带着安心和轻松。
叶谖说的她都相信。
她知道她不会骗她的。
-
“我呸！”唐嘉音听她这淡定到不要脸的说法，直接啐她一口，“你这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了！为什么恬宝在你旁边？”
“嗯？她在我旁边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什么正常！你们！我的个天......”唐嘉音终于醒悟过来了，“你们说清楚了？”
“恭喜你猜对了。”叶谖笑了笑，“所以......嘉音姐，我现在还想抱着我的女朋友再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回头再联系。”
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结束了这通短暂的对话。
唐嘉音一直陪着自己，也一直想方设法地帮自己。
叶谖很感激，也很感谢感恩。
现在这样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
唐嘉音看着已经回到拨号界面的手机屏幕，懵了好一阵，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把把手机摔在床上：“臭丫头！不仅让我白担心一场，还一大早就给我喂狗粮！啊！我缺吗！”
她声音太大，直接把肖文斌从房间外面吓得蹿了进来。
“嘉音同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肖文斌看着唐嘉音双手叉腰，脸上也不知是一副什么表情，就这么瞪着他们房间的床铺。
他怯怯地望着，想说话又不敢往下问。
刚刚在厨房做早餐的他身上围着红色格子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完全是个标准良家妇男的造型。
唐嘉音自顾自发泄了一通，又兀自笑了起来。
这一笑，又让肖文斌打了个激灵。
这是什么情况......
这才八点呢......
是起床气发作了吗？
他应该没干惹老婆大人生气的事情吧？
唐嘉音这才回过头看了眼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的肖文斌，随后又被他的样子逗笑。
肖文斌满脑子都在进行思想斗争，看到唐嘉音终于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连忙摆出热情的笑脸对着她。
怎么这么可爱......
“没事，老公，你接着弄早饭吧。”
唐嘉音安慰他一声，走到门口去帮他整理了一下围裙。
肖文斌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溜回厨房接着干活。
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就会习惯性把事情摊开说，不会过于藏着掖着，这样基本没有过长时间的矛盾产生。
肖文斌也爱宠着她，加上本来他们两个人性子就算互补，少有吵闹的时候。
唐嘉音既然说了没有，那就是没有什么。
就算有......那也不是他干的。
把肖文斌支走，唐嘉音盯着房间一处位置出了会儿神，而后把目光转移到房间书柜的隔层上。
书柜是原木色的，中间的位置镶嵌着透明的玻璃。而第二层的玻璃隔板上的一堆书籍前，摆放了三个相框。
里面装着的都是唐嘉音，方恬还有叶谖三个人的合影，从小到大的都有。
一张是幼儿园毕业的，一张是初中毕业的，还有一张是去年冬天拍的。
她看着看着，思绪就追溯到了她初中毕业的那年。
她比叶谖和方恬都高一届，并且因为小学时候要照顾爷爷奶奶的缘故，跟着父母搬了家，划片到了湖城二中。
六月中下旬的时候，中考就结束了，而那时候叶谖和方恬就进入到了中考备战冲刺的状态。
叶谖成绩一般，虽然这阵子叶尧和杨慕青也看出来她大概是有了学习的心思，但成绩上却没见着有什么起色。
她们问唐嘉音有没有空来家里给叶谖看看功课，帮忙辅导辅导什么的。
虽然叶谖的成绩不算太差，一直在中游稳定着，但中考已经算是小高考了，再怎样也会让人觉得有些紧张。
唐嘉音本就闲着无事，自然就应下了。
她成绩挺好，一类校稳上，考完也没觉得紧张，窝在家里看了好几天的综艺和电视剧。
叶家父母忙工作，她来找叶谖的时候是周末，但两人也不在家。
有的学校初二的时候就会把初三的一些内容提前教了，好让后面有更多的时间来复习。
唐嘉音有一阵子没来叶谖家里了，小时候来得多些，几乎是每周都来。
踏着拖鞋进了叶谖的房间，她随意地在叶谖的床上坐下，问道：“你们开始教初三的东西没。”
“差不多教了点。”叶谖跟着先是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想了想，又站起来往外走，“喝点什么。”
“冰的就行。”唐嘉音摆摆手，无所谓道。
叶谖应了声，走到外面的客厅冰箱找喝的。
“我看看你课本啊。”唐嘉音冲外面喊了一声。
“好。”
听到叶谖的答复，唐嘉音翻了翻叶谖摞在桌面上的那一堆厚厚高高大小不一的课本上。
三年所有科目的书全部都在，唐嘉音看了一圈，抄到底下，把所有科目九年级上册的课本全部抽出来。
她翻开叶谖的数学书，先是看到学生们习惯性写名字的那页空空如也，又往后翻了几页，才看见叶谖课上记的工工整整的笔记。
笔记是工整的，字迹却是带着些个性的龙飞凤舞。
不是潦草的鬼画符，而是一种属于叶谖自己个性的字体。
唐嘉音以前就喜欢她这种字体，一阵子不见觉得笔锋又成熟了不少。
书上除了笔记，还零零散散画了些插画。
多数都是个女孩儿的背影，或是侧脸。
唐嘉音以为是叶谖没事练练手，或是她自己的自画像，看了两眼也没多想。
往后翻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刚刚那摞书里有张纸，夹在两本书之间的夹缝里，大约是她刚刚拿书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的。
似乎是牛皮纸，看上去还挺有质感，页边还画着图案。
她有些好奇，把手上的书放下，一手扶着上面的课本，另一只手用了些力气，把它抽了出来。
纸张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字迹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叶谖之手。
只是刚看了两行，唐嘉音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变得有些震惊和古怪。
上面写着的内容其实很隐晦，一般不了解的人是看不懂的。
但是就是因为太过熟悉，才让唐嘉音一下就能反应过来。
这是叶谖的日记。
准确的说，是某一天的日记。
上面标注着的日期是2008年12月24日。
去年的平安夜。
“嘉音姐，吃点零食吗......”叶谖的声音从唐嘉音的身后传来。
因为被日记上的内容惊到，唐嘉音完全没注意到叶谖的脚步声，一下子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来得及这张纸收起来。
叶谖怀里抱着两听汽水，又抱了几包零食从客厅走进来。
唐嘉音没有回她的话，她才把视线从自己的怀里挪到唐嘉音的方向。
抬头的瞬间，她就看到唐嘉音诡异的脸色和手上拿着的那张纸。
叶谖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苍白，零食饮料直接被她甩到了床上。
她快步走过去，从唐嘉音手里把那张纸抽出来塞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因为动作太快，她还不小心被纸划伤了手指。
血液从指腹缓缓渗出来，慢慢形成一条血线，凝住。
但叶谖此刻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她脑中嗡嗡作响，带着异常难看的神情盯着唐嘉音。
唐嘉音也没说话，只是被叶谖这么盯着，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怵。
眼神和气场都和平时的叶谖不太一样。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叶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情绪不好，但也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开口：“你都......看到了？”
“嗯......”唐嘉音轻轻应了一声，迟疑着。
叶谖看了她一眼，缓了缓，又咬了咬唇，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空气就这么不知沉寂了多久。
最后还是叶谖自己主动开口。
她把视线转到别处，用着唐嘉音从未听闻过的低沉语气闷闷地说道：“看到就看到吧。”
这页纸是昨天从本子上脱落下来的，她准备找个时间把它补回去，就把它夹到了课本的中间，没想到会被唐嘉音看到。
因为叶尧和杨慕青都没有经常进来她房间的习惯，更别说会翻动她的东西，她才没了什么防备心。
她也是一下子没有想起来才让唐嘉音看到。
这本就是她自己不小心，被人发现也是她自己的责任，怪不得别人。
叶谖眼神黯淡无光，擦过唐嘉音的身侧，走到自己书桌旁坐下，把那张纸放到身前的抽屉里，关上，落锁。
唐嘉音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薄唇张张合合几下，声音带着歉意：“阿谖......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还不小心卡了壳，人都不太自在。
叶谖没回头，先是沉默，而后‘嗯’了一声，才站起来，低头望着自己的桌面。
唐嘉音看着她的侧脸，又看到她的嘴角渐渐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着：“我知道。”
她语气里带着自嘲的意味，不知是觉得自己粗心大意，还是讽刺自己的不自量力。
唐嘉音顿了顿，问道：“那个......是......”
叶谖转头看她，又笑了一下：“你觉得是什么？”
唐嘉音又滚了滚喉咙：“日记......”
叶谖：“嗯。”
如果是普通的日记，记录着日常生活，叶谖自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明显，不是。
“里面的那个她......”唐嘉音语气不稳，“是方恬吗......”
叶谖扯扯嘴角：“我要是说不是......你会信吗？”
日记通篇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她’和‘我’。
但是却又因为太过明确的特征，唐嘉音才会看得出来这两件事。
一，叶谖喜欢女生。
二，叶谖喜欢的女生是方恬。
唐嘉音：“我......”
才说了一个字，她自己就住了口。
说不信的话，是在骗叶谖还是骗自己呢。
唐嘉音稳了稳心神，才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唐嘉音自是明了的。
叶谖藏得这么紧，她就明白方恬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不然以她这么洒脱的性子，怎么会紧张成这幅样子。
只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确实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虽然主角不是她。
叶谖听到唐嘉音这么说，终于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笑脸，轻声道：“嗯，我信你。”
小学毕业那年的相片已经有些旧了，却不能阻止唐嘉音回忆起这件事。
因为在知道叶谖喜欢方恬之后，只要她们三个人走在一起，她就会有意无意地去观察她们两个人的反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放在方恬的身上实在是过于真实。
叶谖的目光永远都是停留在方恬身上，而方恬却很少察觉到。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电灯泡。
所以当初叶谖选择去上那所私立高中的时候，唐嘉音都觉得难以置信。
但在听到叶谖的解释以后，她又沉默了。
即使她们一起长大，在这两人的感情面前，她终究是个外人。
如今她们终于走到一起了。
她勾着唇笑着，暗叹一声。
太不容易。
-
方恬愣愣地看着叶谖一脸笑意和唐嘉音说着话，然后又看她挂了电话。
方恬：“糖糖......糖糖姐知道我们......？”
叶谖：“嗯？嗯，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方恬：“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叶谖：“她是第一个，知道我喜欢你的。”
方恬：“所以那次回湖城，她说你有喜欢的人......”
叶谖接口：“是她故意的。”
方恬撇嘴：“太坏了......”
叶谖笑笑：“她也没给我提前说过。”
方恬想了想，又问：“那......还有别人知道吗？”
叶谖轻轻点了点头：“嗯。”
方恬一愣：“谁？”
叶谖：“嘉音姐，阿简，绫姐，思羽......”
方恬：“怎么......这么多......就、就我不知道吗？”
叶谖抱紧她：“对啊，就你个小傻子看不出来呀。”
但其实这么多年，也只有唐嘉音和姚思羽是在叶谖没有主动开口的情况下知道的，而还有一个就是......宋正清。
方恬皱了皱鼻子，又开始暗暗反省自己。
叶谖望着她的眉眼，声音突然轻软了下来：“恬恬......我问你一个问题......”
方恬：“嗯？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虽然她一直没问，但她一直很想知道。
方恬的脸突然红了起来，羞意上涌。
“嗯？”叶谖发出一声鼻音，捏了捏她精致小巧的耳垂，眼看着上边的耳廓就跟着也泛起了红色。
方恬钻到叶谖怀里，低低的闷闷地说了一句。
特别小声。
“什么？”
叶谖其实是听见了的，但眼睛里的惊讶瞬间都溢了出来，显然是难以置信的。
“从日本......回来以后......”
方恬的声音又大了一些，把自己的答案重复了一遍。
“那不是，在我说之前？”叶谖把身前的小鸵鸟揪了出来，眸子望着她，想要再次确认这个答案。
方恬的困意都被羞意顶走，就算叶谖把她拉起来，她的目光也飘飘忽忽，不愿意和她对视上：“是......在那之前......但你没说之前，我自己也没醒悟到。”
她给自己解释着：“但是从你走的那天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你，我试图让自己不去想......我从这里搬出去，开始用工作和学习来把自己的生活占满填满......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想起你。叶谖......你才是毒药......”
“逼着我，把我和你相遇之后所有过往都回想一遍，才让我自己知道我原来已经喜欢上你了......可你不见了，让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就这样不想要我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又在中城看见你，你身边却跟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女孩，我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去了‘简色系’一整周都没遇上你，脑子里一边想要找到你，一边又害怕找到你。万一......你拉着那个小女孩的手和我说她是你女朋友的话，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和面对你......”
起初她面色还带着些红润，说着说着，她声音中满是落寞，又独自埋怨了起来，有一些对自己的，又一些对叶谖的。
一说到她曾经害怕遇见的那种场景，她自己哽了一下，不知怎么接着往下说。
“怎么会？”叶谖听得认真，也满心感动。
她没想到，她突然离开中城的这几个月，方恬一个人想了这么多。
她心疼她的小女孩，也开始怨自己把她遗落在这座城里。
叶谖还记得当初方恬说的。
“以前，我不了解这座城，不曾路过，不曾久留。”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阿谖，那里有你在。”
因为叶谖这个人在这里，所以她选择了这里。
“就算我把自己都丢了，我也不会不要你的......只要你还要我。”叶谖动情地吻着方恬的发顶，又摸摸她的眼角，“知道我的意思吗？”
“现在知道。”她享受着叶谖轻柔的抚摸，乖巧地应着。
她只是害怕一个人。
也不知道原来有个人，竟爱了自己这么久。
心底的感动又翻涌了起来。
“好宝宝。”叶谖又往下些，用唇触了触方恬有些咸.湿的眼角，轻声唤着。
方恬拉扯着叶谖背部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抓紧了。
“嗯？”叶谖很快.感觉到，手指在她腰间轻柔摩挲，似是抓住了一个点，再一次开口，“宝宝？”
方恬指尖微曲，轻轻扣在叶谖的背部，反复几次，却不应不答。
叶谖唇角微微扬起，轻笑着：“喜欢？”
还是不答。
只是叶谖心中了然，摸摸她发烫的脸颊：“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嗯？”
方恬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发着热。
叶谖一声‘宝宝’又酥又撩人，她一时有些承受不住，张口咬着她的前襟，鼻间还传出轻哼声。
叶谖见状，按兵不动，等她羞意缓过去抬头望着自己，伴着些许粉红道：“你哪里学来的这些......”
让人这么脸红心跳的叫法......
叶谖不应该是第一次谈恋爱吗？
为什么你这么会？
嘴上似乎是有些抵触，但心里却十分受用。
被眼前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宠爱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
此刻的她只想让时间停滞，细细品味。
方恬这么问，都把叶谖问得有些懵，只是她却还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心里想得多了，嘴上不自觉地就说出来了......因为我现在做的说的，都是曾经幻想过无数遍的。”
也大概是因为爱你，已经慢慢成为我的本能。
“太狡猾了......”方恬嘀咕了一句，享受着叶谖的深情，印着叶谖容颜的眸中神色转了千万次，又淡淡笑着，说道：“我本来一直想说，你该多爱自己一些，那样我才会好受......但是现在我想，还是让我更爱你一些才好。”
方恬的话让叶谖有些许的怔愣，而后她颊侧酒窝扬起，欢心笑着，在她耳边道：“我很期待，宝宝......”
既然我们都无法好好爱自己，那就把爱投入到对方的身上。
相爱的人本就是一体的。
-
两人在楼下吃了早餐，叶谖就开车带着方恬去她租住的那个小区把她的东西搬回来。
方恬之前和房东签了一年的合同，还有半年左右才到期。
不过这都算是小事情，房子租就先租着，叶谖没着急让方恬把房子退了，毕竟赵亦那边一时半会儿也不好交代。
叶谖帮着方恬把东西装到行李箱里，又让她自己多看看，别落下了什么重要的。
等着东西都收拾好了，房子里几乎空了一大半，只剩些她买的一些不好搬走的小家电之类的。
她们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往外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巧遇上房东迎面走过来。
房东姓刘，是个面色慈祥的叔叔，刚退休下来几年，也住在这间小区里。
他认出方恬，开口打招呼：“怎么？这是要去哪儿？”
方恬和叶谖并肩走着，手臂勾着叶谖的，看见刘司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刘叔叔。”她先是礼貌地回应他，然后舔了舔唇，没回答刘司的问题。
叶谖及时地接话：“刘叔叔您好，我是她朋友。”
刘司把视线转到叶谖的身上，点点头，笑道：“你好。”
叶谖：“明天公司安排出差，出去的时间会早一些，就先收拾着去我那住，方便一起出门。”
她脸色平静，理由也没大毛病，刘司也不好多问，只是笑着说：“现在年轻人真是辛苦，三天两头出差。”
方恬抿唇笑，跟着应了两句。
等上了车，她扣好安全带，又扭头看着叶谖。
叶谖启动了车子，感受到方恬的目光，准备放下手刹的手停下，先放在上面，挑了挑眉：“有话想说？”
方恬轻笑着：“觉得你刚刚反应好快。”
叶谖也跟着笑：“场面话而已。”
不是单单场面话的问题，而是叶谖一下就感受到了她的为难，马上帮她化解。
那种被人时刻关心和在乎着的感觉，很温暖。
方恬‘嗯’了声，又笑了一声。
她把手伸到前面的储藏柜，打开想找张纸巾。
只是打开以后，还没碰到纸巾，就看到里面有个她之前不曾见过的东西。
看起来是个发饰。
一支浅粉色的簪子。
大概二十公分左右的长度，上面缀着许多花朵的形状，顶部垂着金边流苏，还有不少的珠子做装饰。
在感应灯的照耀下，上面金色的饰物闪着光。
方恬愣了下，思索着这东西的来历。
叶谖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是瞥到方恬怔愣的反应，出声道：“怎么了？”
方恬犹豫了一下，把发簪从里面拿出来，举到叶谖的面前，问道：“这是你的吗？”
叶谖大概一时也没想起来，皱了皱眉，多看了一阵才露出了然的神情。
方恬见状，就明白叶谖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叶谖：“不是我的。”
方恬又愣了愣：“不是你的？”
不是叶谖的东西，那就说明是别人的。
可是别人的东西，怎么会放在这种地方......
“上次你不是问我，和我一起去彬江那个女孩儿是谁吗？”叶谖说着，把簪子从方恬手中接过，拿在手上把玩。
簪子还有些沉，摸上去质感不错。
方恬听见叶谖突然提起这件事，心里突然紧了紧，面色也变得有些紧张：“嗯。”
“这个......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