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出来之前, 白少凡先对着镜子运了运气, 给自己心理建设:不气不气,大家都是女人,我有的她都有, 谁还没见过谁呢!

  可是走进房间,看到江语缤穿着一身纯白浴袍坐在圆形的情侣大床上,支起的一条长腿从浴袍中滑出,边缘隐约,引人遐思。许是听到玻璃门的动静,她偏过头来,回眸的一眼, 怎么看怎么都带出一丝色//情的意味。

  白少凡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给她换衣服时见到的靡丽风光, 心中怦然一跳, 耳根悄悄的发起烫来。她背过身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 水是凉的, 抿入口中, 一直冰到心肺。

  于是渐渐地, 冷静了下来。

  江语缤的视线随着她来来往往, 待得旋回身时, 她的面色已如常。

  “昨晚……”

  “昨晚……”

  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江语缤笑笑:“你先说。”

  白少凡想起昨晚又有些气, 挑着眉,语气不太好:“昨晚你吐了我一身!”

  “啊?”

  “折腾了大半夜!叫又叫不醒!”她挥了挥手,挺无奈的:“我只好换了衣服,还有你的!”

  画风急转, 朦胧的旖旎都不见了,只剩下大写的尴尬。

  “哦。。。”江语缤摸摸脸,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神中也带了歉意和一丝……失望??

  话已说开,白少凡打电话到酒店客服部,不一会,服务生送来洗好烘干的衣服,俩人分头把浴袍换下来,再见到彼此,总算从容了许多。

  “咳。”江语缤清清嗓子,指着外头道:“我叫了早餐。”

  白少凡一本正经的应了,和她坐到餐桌两旁。

  江语缤拿起牛奶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她饮了一口牛奶,随手滑动接听界面:“顾莞?”

  白少凡拈着面包片的手,顿住了。

  江语缤一夜未归,虽然提前留了言,可顾莞和江语绮难免担心,打电话来确认了几句。

  挂断电话时白少凡手里还拿着面包片,面包片缺了一角,小小一圈牙印挂在上头。江语缤舔了舔唇,却见白少凡放下那片面包,抽//出张印花纸巾,边擦拭着手指,边淡声问:“昨天你去阿斯诺凯总部做什么?”

  阿斯诺凯公司,全球500强,是俄罗斯境内十个手指头都数得上号的跨国制药企业。

  江语缤本以为她不会主动提起,而今她却开了口,心中关于这家企业的善恶天平再一次有了微妙的倾斜。

  “跟一个案子,跟到了那里。”她垂着眉梢,往面包片里夹培根。

  “什么案子?”白少凡追问。

  江语缤挑眉看她一眼,声线中漫上了寒气:“A城人口失踪案。”

  白少凡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

  江语缤不说话,却留意着她的神色,见她的诧异不似作伪,略为纷乱的心绪略微平复了些。

  不管怎么说,白少凡如果能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她会很高兴。

  “人口失踪?怎么会和阿斯诺凯公司联系上?”白少凡蹙着眉,有些不可置信。

  江语缤不答反问:“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那里?”

  “国际派遣。”白少凡简单的说:“协助他们共同研究AKT信号途径激活。”

  “蛋白激酶B?”

  Akt,即蛋白激酶B,又称PKB或Rac,在细胞存活、迁移和凋亡中起重要作用。胰岛素等生长和存活因子都可以激活Akt信号途径。但是过度激活也有可能促进各种癌症的生存与增殖。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江语缤的眉头又锁了起来,她想了一会,决定发个直球。“你是生命精英工程公司的人?”

  白少凡一怔,随即闲闲的笑开:“我不是。不过生命精英工程公司在这个项目里也有合作。”长发拂肩,她的笑意微凉:“你问我的我都回答了,江警官,是不是也能坦诚一点?”

  既然刚才提到了来查案子,那白少凡猜出她来自警署倒也没什么稀奇。江语缤身子往后,挨着椅背,道:“白小姐想知道些什么?”

  “江警官这样说就没意思了。”白少凡捻起面包片,慢条斯理的撕下一角,表情微微冷了下来。

  江语缤道:“我告诉你了。A城和C城接连发生好几起人口失踪案件,我们收到线报,这个案件很可能和生命精英工程公司有关。这个公司在A城的试验基地撤走了,我们跟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这里。”她一面说,一面眸色深沉的盯着白少凡。

  “不可能。”白少凡很肯定的摇头:“阿斯诺凯公司主攻生物科学、细胞学和遗传学方面的研发,和本地国立大学有超过百项合作,我在这里小半年了,这绝对是一家恪守职业道德的公司。”

  “是吗。”江语缤支着修长的手指,俯身挨近她的方向,语音冷峻而凌厉:“那生命精英工程公司呢?A城的生命精英工程公司,干净吗?”

  白少凡面色一顿,转开了视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干不干净,难道不是你们警官该去管的吗?”

  话谈到这里,基本上就是不欢而散了。江语缤起身进房间,拾起自己的外套:“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你不要再去阿斯诺凯了。”白少凡倚在卧室门边,环着手臂。

  “这也是一个警官该管的范畴。”她用她刚才的话回敬了她。

  白少凡冷着脸:“你有跨国搜查权限吗?没有吧!你已经被他们的监控系统捕捉了!再混进去就是非法入侵!到时候我可没法子再救你!”

  江语缤理好大衣,跺跺脚,走到了门口。

  白少凡提声喝道:“江语缤!”

  江语缤顿下了脚步。

  “你去把你同伴叫来。我送她们进大楼。”白少凡有些烦躁的道:“你就不要进去了。再给搜出来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侧对着她,歪歪头。

  白少凡冷冷的道:“你帮过我两次。我也帮回你两次。从此互不相欠罢了。”

  晨风带着凛冽的寒气席卷而过,江语缤单手插兜,合了合大衣领口。

  酒店门前的泊车少爷帮她叫了辆出租车,坐进车子的一瞬间江语缤的数学细胞突然转醒:在A城和酒吧,她帮过白少凡两次,在阿斯诺凯总部和昨夜白少凡已经还了她两次。今天白少凡还会再帮她一次,所以……她又欠了白少凡一次?

  此题无解。

  午后两点一刻,江语缤开着车到达阿斯诺凯大楼附近的咖啡厅,白少凡临窗而坐,看到她身后的顾莞和江语绮,她垂下眼眸,自嘲的笑笑。

  顾莞不尴不尬和她打了招呼,她将一张钞票放在结账单上,冷漠的起身:“走吧。”

  她没有问顾莞何以在此,顾莞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江语绮,看看她又看看白少凡,面无表情的走出咖啡座。

  白少凡提前和阿斯诺凯公司打了招呼,说单位有两个伙伴在这边出差,顺道想来参观参观。阿斯诺凯公司表示了欢迎,并派出一个英文基础好的工作人员给她们三人做向导。

  跨国药企家大业大,单是产品研发部就占了三层楼,生产、质监、销售、管理,各部门分门别类。随着白少凡走了一大圈,顾莞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江语缤说这不像一家涉案企业。这里给人的感觉积极,向上,每一个员工的脸上都写着希望,以及对生命的敬畏。

  工作人员的解说尽职尽责,再回到楼层接待室时,白少凡对他的工作表达了谢意,转而问顾莞:“你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她问得公事公办,顾莞礼貌的笑笑,说没有什么了。很感谢。

  离开阿斯诺凯公司时还不到下午五点,天色已微暗,三个人往咖啡厅走,白少凡特意落后几步,和顾莞走得近一些,冰冷的道:“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那白副又何必呆在浑水里!”顾莞不卑不亢的道:“先不说A城和C城这两年出的事和生命精英工程公司有没有关系,但就语绮这件事你也可以看出来,这个公司不是什么好地方!”

  白少凡停下脚步,眉间压着一层霜。街道上人来人往,顾莞面如寒霜,也停了下来。

  “我和你,不一样。”她轻轻的叹息一声。

  “什么不一样?”

  白少凡摇摇头,妩媚的桃花眼中带了流离之色,恍若看破红尘般,满目萧索。

  顾莞微微一怔,她已收敛了神情,从她面前离开。

  江语绮的身影站在几步之外,天时冷,她往手上哈一口气,白雾弥散开来,模糊了精致的眉眼。顾莞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她的五指微微一收,顾莞却握紧了不放,十指相牵,塞进了自己外衣的口袋里。

  回到咖啡厅,江语缤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半垂着首,侧脸的轮廓线条分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清楚了吗?”白少凡顾了在座的一圈,原本艳丽的桃花眼带了几分嘲讽的觑笑。

  没有人接话。她自顾自的点头:“我走了。”

  江语缤拿过外套起身:“我送你。”

  她冷冷道:“不劳大驾。”

  可江语缤还是追着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