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才刚一踏出, 就闻到了一阵飘香, 喉头不自觉的哽咽, 分泌出了唾液,庄川柏一抬头,夜色之下挂满了星星灯, 伴着那股浓郁的香味,令人心里面不惊暖暖。

  小尤站在天台的一侧, 正摆弄手里上的牛排, 煎得吱吱作响。

  天台桌子上摆放着四副刀叉, 醒酒器里的红酒颜色清亮, 红酒杯悬挂在酒瓶架子挂架里, 几只红酒杯子被星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

  智能音箱里放着那一首曹轩宾版本的《可惜不是你》, 没有同梁静茹声嘶力竭的呐喊, 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为什么不是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

  他唱的是爱了、伤了、痛了、算了、散了,也就好了。

  谢安啪的一声关掉了音响,她走到了桌子边上, 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白芷凑到了小尤边上:“她最近怎么了?”

  “姨妈提前了吧。”

  “瞎扯, 才刚过呢。”几个人的姨妈都在同一个时间点, 相差也就是一两天的间隔,可能是因为长期在一起, 姨妈期也是离得很近。

  前几天,白芷的姨妈才刚完。

  谢安的姨妈比她早几天,怎么可能提前了, 再怎么提前也不可能将下个月的姨妈提到这个月。

  至于推迟,这个还有点可能。

  小尤依次给块牛排翻了个面:“应该是跟你一样。”

  她瞅了一眼安静坐在椅子上的庄川柏,嘴上啧啧了几声,庄总这副模样可真淡定。

  然后询问:“外卖小哥怎么样了,警察那边怎么处理?”

  “谢安要带小哥去医院,他不肯,车主给了一些钱……他又去送外卖了。”白芷倒饮料的手一顿,她张了张嘴,半响没说话。

  当年白振海在工地上打零工,尾指被砸断了,没去接,她那时候小,真以为尾指是没有用。

  只是刚好家里面困难,花钱的地方多,舍不得花个三千块,那时候的三千块早就翻了几倍。

  接是接得回来,但基本功能都断了,是块死肉,价格是三千,期间要休息大半个月,左手不能碰到。

  包个扎,再开点消炎的药,花个十几块钱就可以。

  白振海选了后一种,这事情也是白芷后来听叔伯们讲,每每看到白振海的左手,情绪总是起伏不停。

  她说:“外卖小哥应该也有一个值得他拼尽全力的梦想,一个他辛苦奋斗的家。”

  小尤将四块牛排分别放到了盘子里,推了推白芷:“姑娘,该吃饭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和在那块路上将遇到的荆棘与磨难,穷人求一块安身之地,富人渴望心之所向,各有各的烦恼。

  她们不是神,操心不了别人的路,也评价不了别人,不如活在当下,渡自己的劫,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白芷捧着另外两块盘子朝着桌子走去,新鲜的牛肉泛着丁点儿血汁,七分熟,肉块当中油花分布均匀,黑胡椒汁顺着肉块缓缓往外流去。

  半颗番茄跟十几玉米,还有生菜丝,点缀了这一方美好。

  她将其中一块放在了庄川柏面前,另一块则是留给了自己,又用纸帕擦了擦手。

  红酒杯上各自倒了红酒,小尤举起了手中的红酒杯:“庆祝我们漂亮的白子姐姐带回了一位帅气的小姐姐,cheer.”

  白芷端起了桌上的红酒杯,放在手里面轻轻摇晃,红酒占据了杯中的三分之一,砖红色的顺着杯壁滚了一圈又一圈。

  “小尤,胡说什么——”她话里带了点嫌弃,嘴角的笑意却高高扬起。

  谢安抬起了头,神色一暗。

  她和那个女人在酒店里肆无忌惮的放纵,纠缠了一整晚,直到清晨醒来,理智才回归正常。

  红灯帐暖,身子布满了红色的印记,脖子上几块最为鲜艳,那里的皮肤薄,轻轻的印上一个,就足以留个三五天,借着出差的名头,她到外地去散了会心。

  心没散好,反而又惹了一堆麻烦。

  回来之后,再次遇到了那个人,幸好这次那个人不在像上一次没轻没重。

  几天前的那一个夜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压抑不住的低..吟声声在耳,两条饥.渴的鱼仿佛都遇见了水,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纤细修长的指间在她的眉眼处轻轻描绘,酒不醉,人却早已醉了,谢安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男神的面目,而整个脑海里早已占据了那个人狐狸般的笑颜,随着她一同堕落了这一场压抑不住的情..欲之中。

  你来我往,恨不得将时间无限延长,可命终有尽的那一天,黑暗也将过去,黎明渐渐到来。

  看着屋子里的满目狼藉,透明的指.套随手扔了一地,谢安拿着包就跑了,那个人直到今天也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一个也没有——

  “怎么?”小尤推了推旁边的谢安,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她的脸上,包括庄川柏。

  看见庄川柏,就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人,想起那两夜的疯狂。

  她端起了红酒杯,轻抿了半口:“没事,有点了走神了。”

  收回了停顿在庄川柏手上的视线,状是无意的道:“几天没见,白子就找了个小妹夫。”

  转移了众人的话题,小尤对此也是好奇得很,向来只知道工作,三百六十五天几乎都住在办公室的庄总,怎么会突然和白芷有了关系。

  “我跟姐姐不……”

  “姐姐?”小尤撇了一眼白芷:“你这小情趣,可真的是十几年了都没改变。”

  小时候就一直逼着她喊姐姐,竟然没想到白芷好这一口。

  白芷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别在我女朋友面前胡说八道,我们两个打小就认识了,就那年你们回老家过暑假的时候。”

  女朋友——

  庄川柏听着这话,心里热乎着。

  脸上依旧风轻云淡,左手用叉子按住了牛排,右手举起了刀叉,从鲜嫩多汁的牛排肉里面割下了一小块,轻轻的含在了嘴里。

  味蕾一瞬间充满了牛肉的嫩滑,舌尖汁香四溢。

  “原来是青梅竹马。”小尤跟谢安两个人异口同声,白芷看着专心吃牛排的庄川柏,笑着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个词,用叉子夹了块苹果,放在嘴里咀嚼。

  小尤第一个反应出不对劲来:“咦,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

  “后来我出国了。”庄川柏放下了手里面的刀叉,用纸巾去擦拭着唇上不存在的污渍。

  白芷那次哭了许久,醒来之后就刻意的想要遗忘掉那段记忆,也就从来没对两个姐妹说过。

  “庄庄,你还记得小黑吗?”

  “嗯,我们一起养的狗。”庄川柏心头微动,她曾偷偷的跑回国来,看见白芷身边有了新的小伙伴,却没找到那只小黑狗。

  又过了几年,河道改造,以前的那些数全部被重新规划,她跟白芷小时候经常去的那颗大石头也不知所踪。

  一年又一年,回忆渐渐模糊,等她回来的时候,白芷已经有了女朋友。

  白芷唇瓣微动,抿了抿嘴,借着吃牛排的空隙,缓下心神。

  小尤扒拉着庄川柏问东问西,盘子里的牛排半响没开动,庄川柏也不烦,好脾气的任她问东问西。

  “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们家白芷?”小尤眼珠子一转,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天知道庄川柏现在这幅模样,跟公司里面相比,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不仅没板着个脸,连表情都格外的柔和,声音也极软。

  再加上没戴金丝框眼镜,一张白皙的脸蛋显得更加青涩。

  庄川柏割牛排的手一顿。

  白芷坐在边上,余光却一直往她这边瞧,期待着她接下来说的话。

  是久别重逢,还是日久生情,她脸色一红打着哈哈,让小尤别再问了,好奇的目光却落在了庄川柏脸上。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庄川柏默默的念着,月光之下的手,优雅的拿着刀叉,缓缓的割下一小块。

  一块又一块,专注而又柔情,巴掌宽的牛排被她割成块块整齐。

  有个人,有句话,已经藏在心里很久很久,早在很久之前就想对她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那年,初读汤显祖的《牡丹亭》,宣纸上写满了这九字。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一遍遍的救赎,活着的时候,可以因为情而死,死了又可以因为情而生。

  她才走出了日复一日的噩梦,重新回到学校,再一次的站到白芷面前。

  爱意才在幼小的身躯里撒下了种子,扎下了根,顺着一日日的浇灌,茁壮成长。

  直到现在,压抑不住的涌出。

  “白子,你呢?”小尤不嫌事大的拿着刀叉敲打着盆子,发出叮咚一声,

  庄川柏指尖微动,听见耳边的人徐徐说道:“我跟她啊~”

  白芷轻轻地笑了一声,嘴角翘起,连眉梢也含着春暖花开,眼里是荡漾开来的柔情似水。

  “大概是日——久生情。”

  柔和的灯光映照下了一轮明月,晃在了红酒杯里,边沿的桌布被风吹动,庄川柏想,不是世界万物在动,而是她的心动了。

  小尤思索了一会,大骂一声:“白子,你个流氓,臭不要脸,秀恩爱分得快。”

  谢安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话说的真是太有深意了。 ”她一言难尽的摇摇头:“现在只剩下你跟我两个人难兄难弟。”

  “不。”

  小尤推开了谢安的手:“我觉得吧,也就只有我一个人散发着浓厚的单身狗清香。”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