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医疗器械经过消毒后递到晏琛手上,浑身是血的omega意识全无,血压心率急剧下降。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但仪器上的各项指标一直没有回转。

  “伤者失血太多,这样下去非常危险。”

  一助眼神镇定,只有尾音带了一丝颤抖,晏琛额头渗出冷汗,拿着止血钳的手微微攥紧,前后总共不到三秒,他做出决定: “准备摘除腺体。”

  *

  柔和舒缓的小提琴曲流淌在咖啡厅内,夏明煦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凝视五彩斑斓的街灯,服务员很有礼貌地没有前来打扰,因为这种情况她们见得太多了。

  一般客人坐在那里超过两个小时,就注定等不来想等的那个人。

  而夏明煦已经足足等了四个多小时,刚到这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温暖灼目,后来太阳渐渐湮没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里,夜色由澄净的浅蓝色一点点变成浑浊的深紫色,再然后街灯亮起,点燃黑暗。

  他的心情由期待,忐忑,过渡到紧张,焦灼,最后归于沉寂。

  晏琛是从来不会迟到的,但偏偏在今天,错过了夏明煦精心准备的告白。

  *

  手术室的灯光熄灭,这台手术历时4小时13分,宣告成功,其中惊险不多赘述,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人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绷紧的神经骤然松懈,晏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撑着手术台缓了一会儿,眩晕感才渐渐消失,一助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切道: “晏医生,你没事吧。”

  晏琛缓缓摇头,站直了身体: “没事,可能有些低血糖,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晚上都没来得及吃饭,这就交给我吧。”

  “嗯。”晏琛想起那通电话,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哑声交待道: “病人腺体摘除后可能会引发一系列感染,今晚还不能放松,记得……”

  他话说到一半,走出手术室时突然被巨力攥住前襟,光头男脸色涨红,瞪着骇人的眼睛质问他: “为什么要摘除我儿子的腺体?你毁了他一辈子知不知道?”

  路过小护士急忙上前来劝,拽着光头男的胳膊劝道: “病人家属,你冷静一点,晏医生也是为了病人的生命安全考虑。”

  “滚开!你们这帮庸医,还我儿子腺体。”光头男力气大得可怕,轻松挣脱了护士们的拉扯,狠狠把晏琛掼在墙上: “你凭什么没有经过家属的同意,擅自摘除我儿子的腺体?!”

  “嘭”的一声,晏琛后脑撞在墙上,耳朵里瞬间嗡嗡作响,他眨了眨眼睛,几秒种后视线才缓缓聚焦,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刚刚那场手术带走,现在他连抬起胳膊反抗都做不到。

  小护士跑到楼下去叫人,晏琛背倚在墙上,眼神依旧淡漠: “我是医生,在特殊紧急情况下必须将病人的生命权放在最高位置。”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懂!”光头男双目血红,嘶声喊道: “我问你,为什么不保住我儿子的腺体?为什么?!”

  晏琛叹了一口气,没有力气继续跟他胡搅蛮缠,索性闭嘴等保安来。

  *

  咖啡馆只营业到晚上十点,服务员不得不上前礼貌提醒: “先生,不好意思,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要关店了。”

  夏明煦攥紧掌心,深吸了一口气,看见桌上那一大捧玫瑰,他决定在最后半个小时给晏琛打个电话。

  说不定只是手术太忙忘记了,他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一边拨通了晏琛的号码。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晏琛恍然想起和夏明煦的约定,他微微蹙眉,耽误了这么久,肯定已经迟到了。

  眼前的光头男还在喋喋不休,越说越激动,晏琛忍无可忍,攒了半天的力气奋力推开他的肩膀,趁着空隙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

  夏明煦等了许久,在电话自动挂断前,话筒里传来晏琛低哑的嗓音,他眸中瞬间蓄满泪水,声音激动到哽咽: “师兄……”

  听见晏琛声音的那一刻,漫长等待的辛酸和委屈瞬间决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腔,抽噎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呀,这里已经快要关门了。”

  “我……”

  晏琛刚要解释,嗓音突然停滞,光头男愤恨地骂了一句脏话,不干不净道: “操,你还敢当着老子的面接电话!”

  晏琛转过头,眼前寒光一闪,眼前最后一幕画面定格,光头男从腰间掏出水果刀,表情疯狂地朝他冲了过来。

  “师兄——”

  电话那边传来夏明煦的惊呼,下一秒,晏琛眼前一黑。

  再次恢复光明时,周围场景已经从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变成了咖啡馆,他站在桌子前,手里拿着一大束白玫瑰,服务员察觉他面色异样,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 “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

  晏琛一开口,听见了夏明煦的声音,那一瞬间他全身血液涌入心脏,唇色苍白: “又换了。”

  “先生,你怎么了?”服务员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往外跑,不管不顾的模样像是要找谁去拼命,她怔了片刻,恍然想起: “先生,你的花落下了。”

  晏琛脚步不停,一头扎进夜色里。

  身体互换前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那把锋利的水果刀本该是刺向他的,现在却让夏明煦处于危险的境地。

  眼前的街灯令人眼花缭乱,晏琛跑出一段距离,身体开始发出警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钝痛,喉咙干痒,往日的理智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直到车子的远光灯晃了他的眼睛,晏琛才猛然反应过来,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惊惶未定地说道: “去星大附属医院,麻烦快点。”

  “再快也不能超速啊,年轻人,什么事这么急?”

  晏琛哽一下了,沉声道: “我爱人在医院。”

  司机师傅又搭了两句话,从他耳边轻飘飘掠过,晏琛一概听不进去,他一门心思都在夏明煦身上,那通电话里夏明煦好像哭了,委屈巴巴地问他怎么还不来呀,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晏琛一定不会让他等那么久。

  虽然在医学上来说,肾上腺素的分泌和信息素给人体带来的反应很相似,但晏琛此刻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他对夏明煦的感觉,不是受控于生理反应的一时冲动,而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一个人。

  他承认在夏明煦出现之后,一直坚守的原则开始摇摇欲坠,有很多次即将冲破防线的时候,他强行用理智接管了感情,找出一大堆理由逃避去想这个问题。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夏明煦在他心里已经到了无法超越的地步。

  晏琛厌恶高契合度带来的束缚,却爱上了契合度99.99%的夏明煦。

  司机师傅一脚刹车,晏琛上身前倾,恍然回神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匆匆忙忙付完钱后,他跑进医院大厅,抓住门口的保安问道: “刚才闹事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我才换班不久。”保安大哥一脸懵。

  晏琛抿唇,脚步不停冲进电梯,按好楼层刚要关门,保洁阿姨招手: “小伙子,等一下。”

  晏琛心急如焚,克制着情绪按下开门键,电梯每上升一个楼层他的心就跟着悬起来一分,终于,电梯提示音响起。

  十一层到了。

  晏琛一口气跑到手术室门口,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暗红的血迹,异常刺眼。

  保洁阿姨拎着红色水桶,沾湿了拖把开始清理,晏琛一颗心沉到谷底,脑子里瞬间浮现几百种猜测,至于最坏的那个结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偌大的医院,空旷的走廊,明明一切都那么熟悉,他背后却浮现一股寒意。

  “诶,你是……”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晏琛恍然回头,看见了柯维的身影,他蹙着眉问道: “你不是请假了吗?”

  “你怎么知道?”柯维眼神怪异,远远打量着他不肯靠近: “我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听说是晏琛帮我顶班,还碰上了医闹,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他怎么样了?”晏琛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嗓音焦急问道。

  “没事,保安来得及时,油皮都没擦破。”柯维轻笑,一下子反应过来: “你也是为这事来的?”

  “不然呢。”晏琛嗓子冒火,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走上前: “他现在在哪?带我去找他。”

  “诶,你别过来。”柯维退避三舍,眼神警惕道: “我多瞧你两眼,晏琛就要把我生吞活剥了,跟你一块找他,岂不是找死?”

  “别废话。”晏琛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神冷冽: “他到底在哪,还有地上那摊血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啊,刚才有个急救病人路过留下的。”柯维勾唇一笑,看他实在着急,放下捉弄的心思: “晏琛在诊室,快去吧。”

  刚走了没两步,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公主殿下。

  晏琛瞬间反应过来对面是谁,接通后听见熟悉的语调: “师兄,我来给你报个平安,刚才好险,吓死我了。”

  略带撒娇的语气从话筒里传来,晏琛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边走边说道: “对不起。”

  “没关系。”夏明煦打了个哈欠,趴在诊室的桌子上筋疲力尽: “师兄,我又困又饿,你来接我好不好。”

  晏琛不自觉翘起嘴角,走到诊室门前停下脚步: “你数三个数,我就来了。”

  “真的吗?”夏明煦语气懒洋洋地,带着一丝俏皮: “三,二……”

  “一。”

  晏琛挂断电话,推门而入,夏明煦骤然起身,眼中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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