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谢成赢见黎鸮没回应, 又往前凑近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亮亮,满眼期待。

  他看向黎鸮的眼神太炙热了, 也太过真诚,烫得黎鸮不敢直视,只能微微避开他的眼神。

  他闷声闷气地说:“谢成赢, 时间不早了, 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谢成赢没有动,但提醒他:“鸮鸮, 你还没有签字。”

  黎鸮这才想起手里那一摞摞沉甸甸的转赠合同。他说:“签名需谨慎,我明天详细看看再签。”

  他没有直接拒绝谢成赢, 只想尽快搪塞地把人打发走, 免得这一晚上谢成赢都会缠着他。

  谢成赢似乎觉得黎鸮说的有道理,但趴在黎鸮身边的身体,却没有动, 换上了一副狗狗等待主人摸头的表情,还在不死心地问:“鸮鸮,走回去好远,我想睡这里。”

  黎鸮:“……不行。”

  谢成赢的房间就在隔壁,走回去不超过二十步,谢成赢这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

  “好吧。”得到了黎鸮否定的答案,谢成赢只能妥协, 他撑着胳膊, 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情愿。

  感觉到谢成赢远离自己,一直绷着神经的黎鸮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正想礼节性地和谢成赢说句“晚安”,谁知他还没说出口,刚刚明明已经起身的谢成赢,再一次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了结结实实的一吻。

  黎鸮:“……唔!”

  结束这猝不及防的一吻,谢成赢这一次没有再磨蹭,抬脚走向房间门口,打开房门离开前,他对床上已经红透了的黎鸮轻声说:“我的小猫头鹰,晚安。”

  黎鸮:“……”

  明明已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老男人了,怎么还会这么“蛊”啊!

  黎鸮手掌压着胸口,却无法压住里面疯狂跳动的心。

  ·

  临睡之前,被谢成赢这么一番的撩拨,黎鸮从身体到心情,都平复了很久,才艰难入睡。

  这一晚上,他睡得并不安生,一夜都在做梦,浑浑噩噩的。

  梦里,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穿着古装衣服、披着一头长发的男人。只是这一次,他的头发束了起来,在后脑勺扎起一个发髻,和张余亿道长的cosplay形象有点相似,但他身上穿的衣服材质更上一个档次。

  这个古代男人,和黎鸮白天做的那个梦一样,也长了一张“谢成赢”的脸。不仅是脸像,就连他脸上活灵活现的表情,也和谢成赢一模一样!甚至,偶尔的撒娇卖萌,委委屈屈地表情,也完全一样。

  如果不是在没有逻辑的梦里,黎鸮几乎已经断定这个古装男人就是谢成赢。

  这一次的梦里,古装“谢成赢”是跟着他走在一段山路上,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偶尔有阳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两个人的身上。

  他的身后,古装“谢成赢”正在喋喋不休:“你是会言灵的小道长,你说的话是不是都会变成现实?你能让石头变成金子吗?你能让画里的景物都变活吗?”

  走在前面的黎鸮本人,被缠的非常不耐烦,没好气地说:“你说的这两个,一个是点石成金,一个是神笔马良,你找错人了,请莫要再跟着本道,速速离去吧。”

  可惜,他说的话没什么效果,古装“谢成赢”还是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不放,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场景一转,黎鸮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古装“谢成赢”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长发披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下是像张着巨大口的深渊,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古装男人。

  随后,黎鸮看到了自己——他穿着一身破破旧旧道长衣服,扎着松松垮垮的小发髻,疯了似的想要往古装“谢成赢”的身上扑,又哭又喊,满脸是泪。

  那种真切的绝望感,再一次铺天盖地而来,即将失去眼前的恐惧将黎鸮淹没了。

  他听到自己在喊:“你别死!求求你,不要死……”

  最后,巨大又深不见底的深渊,最终将浑身是血的古装“谢成赢”吞没了,在他被吞没的最后一刻,黎鸮听到他说:“小道长,你别哭……”

  ·

  黎鸮醒来时,满脸是泪,枕头已经被眼泪打湿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梦里哭了多久,眼睛哭得都有点疼了。他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看着里面肿着两只眼睛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明明知道是梦,明明知道是假的,长发古装男也不是谢成赢,他也不是道长,可是在梦里,他就是莫名其妙地真情实感了,哭得比谁都伤心。

  “鸮鸮,你的眼睛怎么了?”清早,想来缠着黎鸮的谢成赢,敲开黎鸮的门之后,被他两只红樱桃似的眼睛吓了一大跳,紧张地询问。

  黎鸮眼睛酸胀,但却在看见房间门外完好无损的谢成赢时,一整晚都悬着的心像是终于有了着落,整个人瞬间就安心了,就连绷紧的腰背,都不自觉地放松了。

  谢成赢还活着。

  真好。

  没有比这更好的。

  谢成赢的注意力全都在黎鸮红肿的眼睛上,他立即叫人送来了水煮蛋和冰块,拉着黎鸮小心翼翼地帮他敷眼睛。

  “我没事,就是没睡好。”黎鸮感觉到眼皮上冰凉的凉意,和谢成赢解释。

  谢成赢霸道地决定:“你一个人睡不好,以后晚上我陪你一起睡。”

  黎鸮果断拒绝:“不要。”

  如果谢成赢睡他身边,对他这个血气方刚的男大来说,简直就是钢铁意志般的考验!

  “那你就给我讲讲,你做了什么噩梦?”谢成赢趁机问。

  黎鸮:“……”

  他梦见谢成赢,在他的梦里,死了。

  那是个穿着古装衣服、梳着长头发的“谢成赢”,甚至他做梦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但那种绝望的痛苦、眼睁睁看他死去的恐惧,却无比的清晰,清晰到刻在了他每一根骨头的纹路里,即使此刻只是稍微想起,他就浑身难受,一秒都无法忍受。

  “黎鸮?黎鸮?”谢成赢发现黎鸮在走神,弯腰贴在他耳边喊他。

  “嗯?”黎鸮从恐惧的思绪里回过神,眼睛看向谢成赢。他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谢成赢:“?”

  黎鸮没头没脑地说完,就起身下楼,没再和谢成赢多说一句。谢成赢站在楼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比刚才更糊涂了。

  和昨天一样,用过早餐之后,谢成赢要出门,还是要去谢家的生物研究所。他出门前,嬉皮笑脸,习惯性地询问黎鸮:“鸮鸮,我们去民政局吧?”

  黎鸮因为那个噩梦,正心不在焉地走神,愣了几秒才回神,果断拒绝:“不要。”

  “最近的民政局不远,开车过去,也就半小时。”谢成赢微微垂头,靠近黎鸮,学着小谢崽的狗狗眼,满脸期待地看向黎鸮,试图说服黎鸮。

  黎鸮抬手,手指抵住谢成赢的额头,把他推开:“别闹了。”

  谢成赢看着黎鸮红彤彤的眼睛,也不敢再过分胁迫,然后转移视线,把目标瞄向了菌菌。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看到谢成赢看过来,反应飞快,抢先一步开口:“我今天要陪着爸爸,哪也不去!”

  哼,你休想再诓骗我带我走!菌菌才不会上当!菌菌都好几天没和爸爸单独相处了!这个男人就是故意不让它和爸爸单独在一起!哼!别以为它没识破!

  谢成赢看着菌菌,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带着威胁:“你真的不去?”

  “我真的不去!”菌菌小手握拳,心里想:哼,我有爸爸在,我才不怕你呢。

  然而,就在下一秒,菌菌听到他最亲爱的爸爸开口了,说:“菌菌,你跟谢成赢出去。”

  菌菌:“?”

  菌菌酷似黎鸮的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黎鸮看向谢成赢,说:“我单独和菌菌说两句。”

  “好。”谢成赢也很意外,没想到黎鸮在他和菌菌之间,竟然偏心地选择了他。

  即使只是一件小到微乎其微的事,但此刻的谢成赢却像是一只被吹了氦气膨胀起来的气球,小小的一丁点愉悦,就令他快要飘起来了。

  菌菌被黎鸮带回了房间,他有话要交代给菌菌。

  “菌菌,爸爸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可以独立完成吗?”

  菌菌一听,瞬间来了斗志,三四厘米高的小身体站得笔直,小拳头已经握了起来:“爸爸放心,你有任务尽管交给菌菌,菌菌保证什么任务都能完成!菌菌可是世上最厉害的小精怪!就连学校里的那只黑肥猫,都打不过我!”

  黎鸮在它的小脑袋上点了点,说:“从今天开始,只要谢成赢出门,你就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菌菌:“!!!”

  菌菌傻掉了!

  菌菌裂开了!

  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妖魔鬼怪都难以接近,它以前也没少在金光下吃亏!可是,它亲爱的爸爸,竟然让“柔弱”的它去保护对方!

  “呜呜呜……”菌菌顿时就觉得委屈,“果然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黎鸮无奈苦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别胡说八道,我是觉得你厉害,又能致幻又能放毒,可以胜任保护谢成赢的重任。”

  “菌菌保证完成任务!”菌菌被黎鸮的几句彩虹屁吹得,瞬间轻飘飘的,不自觉地像是“小气球”膨胀了起来,和楼下大号的谢成赢牌“气球”,简直如出一辙。

  送走这一大一小两只“气球”,黎鸮回到卧室,把昨天晚上谢成赢带过来的一大摞资产转赠合同收拾了一下,看也没看,一股脑儿地塞回了黄牛皮纸袋里。

  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打算看,也没打算要。

  收拾好房间后,他打开门,准备去找张余亿道长谈谈,顺便询问一下寻找邪祟祸心的进度。

  就在他刚走到楼梯口,还没往张余亿道长的房间方向拐,温爷爷慈祥地叫住了他。

  温爷爷几步走到黎鸮的面前,笑眯眯地说:“小黎啊,你今天有空吗?”

  “温爷爷,您有什么事?”

  “成赢的爷爷,就是谢老先生,想见见你。”

  黎鸮瞬间浑身绷紧。

  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