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鸮看到车后座的谢成赢, 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自然,和谢成赢打了招呼。

  柯青宁坐在副驾驶座上, 扭着身子和黎鸮说:“黎哥,这一次谢哥和我们一起去!谢哥听说我表哥那山头出现的怪事,也挺感兴趣, 想去看看, 顺便就当旅个游散散心。”

  谢成赢适时接话,是对黎鸮说:“多我一个麻烦,不介意吧?”

  “不会。”黎鸮没有多想, 只当是巧合。

  这次行程,全程都不需要黎鸮安排, 他只需要坐车跟着就行, 多一个谢成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

  开车的林跃枫和坐在副驾驶座的柯青宁,两个人却都出了一头的汗, 浑身绷紧。

  对于这一对平日里靠家里过日子的富三代表兄弟,谢成赢这个名字从小就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学习比不上,商业头脑也比不上,哪哪哪方面都比不上。更气人的是,他们小时候单方面把谢成赢当成“敌人”时,谢成赢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更不记得他们。

  然而, 他们两兄弟, 此时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想破脑袋也根本想不明白:谢成赢一向和他们不熟,甚至连他们名字都记不全, 只知道“他们一个是柯家的一个是林家的”,为什么会忽然对那个山头那么感兴趣?

  更让两兄弟想不明白的是,谢成赢明明自己带了一辆车,也带了司机,为什么一定要屈尊降贵地挤在他们这辆车的车后座上?

  他不嫌挤吗?

  他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

  黎鸮和谢成赢并排坐在后座,书包被他放在身侧,挂在书包上的柯基小狗钥匙扣,正好对着谢成赢的方向。

  随着车的行驶,柯基小狗悬空的四条小短腿,晃来晃去,吸引了谢成赢的视线。

  他没话找话,和黎鸮随意聊天:“实验室还忙吗?”

  黎鸮一噎,想起上次,他是拿实验室当借口拒绝谢成赢的。

  他摇头说:“不忙了。”

  “你好像很喜欢小狗?钥匙扣都是小狗形状的。”谢成赢一边说,一边趴在他腿上的小谢崽,示意它赶快找机会去和黎鸮贴贴。

  然而,今天的小谢崽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上次一样积极靠近黎鸮,反而一个劲地往后退,焦急地想要远离黎鸮。

  谢成赢皮笑肉不笑,强行把小谢崽的头扭过来,对准黎鸮:“……它挺喜欢你的。今天可能是人多,害羞了。”

  前排导致“人多”的两位:“……”

  黎鸮低头,就看到小谢崽正忙碌地用两只小前爪捂脑袋,试图想要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而它的脑袋上,菌菌正在耀武扬威地蹦来蹦去,使劲地“踩”它的头。

  小谢崽此刻为了不被打,拼命在躲,已经自顾不暇,自然没精力和黎鸮撒娇。

  “它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黎鸮明知故问,趁机伸手去rua了几下小谢崽的脑袋,把站在上面的菌菌拉了回来。

  “汪呜呜……”小谢崽得救了,眼泪汪汪地看向黎鸮,竖起毛茸茸的小尾巴,对着黎鸮飞快地摇。

  像是在撒娇。

  谢成赢说:“它叫谢崽。”

  黎鸮忽然就想起当初在宠物医院登记家长姓名时,谢成赢的信口胡诌,于是他抱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念头,故意说:“哦,那你就是崽他爸?”

  谢成赢:“……”

  他有一瞬间恍惚,莫名觉得,这梗像是他曾经玩过的。

  可是——谢成赢仔细翻找接回谢崽这几个月的记忆,他似乎并没有和任何人玩过这个梗。

  菌菌坐在黎鸮手心里,揍谢崽揍得意犹未尽,见小谢崽在和黎鸮卖惨,更不高兴了,恶狠狠地“瞪”小谢崽。

  明明菌菌只是一只小蘑菇,只有一顶丑丑的蘑菇帽子,根本没有五官,但是小谢崽就是被它瞪的瑟缩了回去,钻进谢成赢的怀里,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它可能是饿了。”谢成赢也不清楚今天的谢崽为什么这么反常,于是他拿出了宠物狗的冻干零食,问黎鸮:“你想喂它吗?”

  普通小狗的智商就相当于两三岁的小朋友,小谢崽有灵智,比普通的小狗更聪明,立即就听明白了谢成赢的话,飞快地从谢成赢的怀里钻出来,再次摇着尾巴,试探着往黎鸮那边靠近。

  它黑溜溜的眼睛,一边对着黎鸮卖萌,一边戒备地盯着菌菌。

  菌菌仗着除了黎鸮之外没人看得见它,嘚瑟地朝着小谢崽挥了挥小拳头。

  然而,下一秒,它就看到,它的爸爸,拿着冻干喂到了小谢崽的嘴边。

  小谢崽欢天喜地,就着黎鸮的手,开始啃。

  并且,它吃完了一块,还对着菌菌咧嘴一笑。

  菌菌:“!!!”

  这只菜狗,不仅要抢它爸爸,还敢嘲讽它!

  菌菌要气炸了,它瞬间就从黎鸮身上跳起来去揍小谢崽,黎鸮眼疾手快,把手里的原本要喂给小谢崽的冻干,塞给了菌菌。

  菌菌:“唔唔……好次!”

  黎鸮觉得自己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一直盯着这两只小精怪。

  虽然小精怪之间打架,他一个旁人不应该插手,但菌菌有修为,而且修为不浅,谢崽才刚刚开了灵智,懵懂无知,根本不是菌菌的对手。

  而且,黎鸮要替谢崽喊声冤枉,虽然谢崽是一只小土狗串儿,不是什么名犬品种,但小狗狗就是这样的,高兴时就会伸出舌头咧嘴微笑,并不是故意挑衅菌菌。

  黎鸮发现菌菌的小暴脾气,成功地被美味的冻干阻止了,于是就开始借着喂谢崽的动作,一块冻干喂给谢崽,一块冻干喂给菌菌。

  菌菌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说:“看在肉肉的份上,本公主今天就大发慈悲,不和你们这对菜狗父子计较了。”

  忙着吃冻干的谢崽:“咕噜咕噜咕噜……”

  谢成赢看不见菌菌,他的视线被黎鸮拿着冻干的修长手指吸引走了。

  他很快就发现,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黎鸮手指捏着的整块冻干,消失了。

  没有被小谢崽吃掉,而是凭空消失的。

  谢成赢一阵恍惚。

  两只小精怪一起吃冻干,谢成赢的那一盒冻干很快都被吃光了。

  小谢崽没有菌菌吃的速度快,自然就吃得少,没吃够,只能可怜巴巴地舔空盒子解馋。

  谢成赢把空盒子从小谢崽的嘴边抽回来,无奈道:“这小家伙,怎么忽然这么能吃,冻干带少了。”

  黎鸮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

  是他擅自做主把谢崽的冻干分给了菌菌吃,才导致小谢崽不够吃的。他想,哪天有机会,给小谢崽补一个鸡腿吧。

  ·

  下高速前,他们在高速服务区停了一次,稍作休整。这时,黎鸮才注意到,柯青宁他们带过来的第二辆车,开车的司机是上次在谢成赢身边见过的那个魁梧男人。

  魁梧男人身形健硕,浑身都是肌肉,看起来硬邦邦的。

  停车后,他一直沉默寡言地守在谢成赢身边,黎鸮没听到他开口说话,谢成赢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休整之后,两辆越野车再次出发。

  驾驶座位的林跃枫提醒他们:“从下个高速口下去,接下来就要进山了,山路不好走,很颠簸,可能会不舒服晕车。”

  谢成赢关心地问黎鸮:“你晕车吗?”

  黎鸮摇了摇头,他手指摸到了衣兜里的铜钱。他即使晕车,也有办法,一枚铜钱一个字,就可以解决。

  这可能就是言灵官的好处。

  大部分修言灵的都不擅长打架,但是解决小灾小病小诅咒倒是不难。

  一路上,他都捏着铜钱,时不时地打量谢成赢,时刻准备着,如果谢成赢晕车,他就动用铜钱帮他。

  然而,黎鸮自己被颠簸的差点散架,谢成赢还是四平八稳地坐着,丝毫不受影响,脸上也没有疲态,精神奕奕的。

  黎鸮:“……”

  有那么一刻,他忍不住羡慕了。

  有功德金光在身的人,果然是受天道眷顾,就连颠簸晕车这种小痛苦,天道都不舍得让他承受。

  他们一行人,抵达柯青宁表哥林跃枫包的山头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天早就黑了。

  山路上没有路灯,一路漆黑,只有车灯能够照明。周围的杂草和树枝被风吹的乱动,黑影重重。

  柯青宁原本还在晕车,忽然看到窗外的景色,吓了一跳,顿时就清醒了。

  林跃枫安慰众人:“马上就到了,到了咱们就能休息。今天太晚了,天都黑了,山头上的事,咱们明天再看。”

  黎鸮坐在后座上,捏着铜钱卜了一卦。

  卦象很正常,平平安安的,显示村子里没有异样。

  他捏着铜钱沉思,没注意到谢成赢的视线落在他捏着铜钱的修长手指上。

  越野车又行进了半个多小时,快十二点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村长家。

  村长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干瘦干瘦的,满脸笑眯眯,和蔼可亲。见他们到来,热情地招待他们,还给几个人留了晚饭。

  “农村家常饭菜,也不知道你们吃的惯不惯。”老村长给他们摆了满满一桌子。

  几个人道了谢,一路颠簸,都饿得不行,全都开始大快朵颐。

  黎鸮吃饭期间,趁着其他几个人不注意,悄悄地问菌菌:“这村子里,你有感觉到奇怪的地方吗?”

  菌菌正在尝试啃玉米,一个玉米粒接着一个玉米粒,逐个消灭。它仰着小蘑菇帽子,乖巧地回答:“没有哦,一切正常,没有精怪,也没有鬼气。”

  黎鸮的铜钱也掐算不出异常,他只得作罢,准备明天白天再仔细看看。

  吃完饭,睡觉时,他们一行五个人——柯青宁和他表哥、黎鸮和谢成赢,还有第二辆车的司机魁梧男人,被老村长统一安排到一个房间里了。

  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说:“这屋是老村长特意腾给我们的,这大炕很长,足够睡七八个人了,我和我那几个合伙的朋友来这里,都是住这屋。”

  在场的,除了黎鸮,都沉默了。

  就算被亲姐扔到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的国外,柯青宁住的也是自家的豪华酒店,从来没受过委屈。

  谢成赢也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下意识看向黎鸮,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而一直沉默的那个魁梧男人,原本就不说话,自然更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了。

  直到五个人准备躺在炕上,排列位置时,发生了分歧。

  柯青宁理所当然地认为:“黎哥当然是跟我睡,我们俩是高中同学,我们俩最熟。”

  “不行。”

  黎鸮还没发表意见,谢成赢先否决了。

  柯青宁原本还胸有成竹,觉得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突然被谢成赢打断,他立即就缩了脖子,连一秒都没有坚持住。

  笑话!这可是谢家的大魔王,谁敢得罪?

  反正柯青宁很怂,他不敢。

  黎鸮也望向谢成赢,好奇他要怎么安排。

  谢成赢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任何被关注的不适,淡定地指挥:“黎鸮,睡这里。我睡这里。其余你们几个随意。”

  看到谢成赢的安排,柯青宁和林跃枫的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

  因为,他们两个原本以为谢成赢生人勿近,会选择自己睡在最边上。可是,没想到谢成赢是把黎鸮安排到了最边上,然后他挨着黎鸮。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一语道破其中玄机:“爸爸,他一定是居心不良!他以前就是这样睡在爸爸身边还搂着爸爸的!”

  黎鸮把菌菌的“小嘴”捂上了,没有质疑谢成赢的安排。

  他想,不过就是睡个觉而已,睡在哪里都行,怎么可能像菌菌说的有那么多心思。

  最终,睡觉的位置是黎鸮睡在最边上,也是全屋大炕夏天最凉快的地方——炕稍。

  他身边挨着的是谢成赢。谢成赢旁边,那个魁梧男人一声不吭,直接占据了炕的最中间,像划了一条界,把整个炕一分为二了。柯青宁和林跃枫两兄弟只能别无选择,睡另外一半的炕。

  然而,往炕上铺被褥时,黎鸮就发现,谢成赢直接把被褥铺到了他的身边,和那个魁梧男人遥遥相隔。

  黎鸮:“?”

  他有些困惑,他们不是一起的吗?怎么距离那么远?

  不过,毕竟他和生魂回魂后的谢成赢不熟,也不好意思直接打听,就没说什么,抱着被子乖乖地躺下。

  谢成赢也“成功”地躺在了黎鸮的身边。

  农村外面没有城市的灯火通明,屋子里的灯熄了,就只剩月光透进窗户的光亮了。

  今天坐了一天的车,黎鸮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半夜时,他就被热醒了。

  现在已经是暑假,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屋子里没有空调,黎鸮被热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谢成赢的脸贴在他的脸侧,头枕在他的枕头上,一只手臂搂在他的胸口,整个人侧贴在他的身侧,睡得一脸香甜。

  菌菌气鼓鼓地蹲在谢成赢的头顶,伸出小菌丝似乎想要揍谢成赢,但又忌惮功德金光不敢真的碰上他。

  它看见黎鸮醒了,立即跑过来告状:“爸爸,我就说他总是搂着你睡觉!你看,他都顺手搂习惯了!”

  黎鸮:“……”

  好端端的,怎么说的……有点暧昧呢?

  黎鸮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气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