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成二十九年八月。

  临近中秋佳节,宫里开始变得繁忙起来。

  原因无他,每年中秋节宫里都会举办盛大的晚宴,朝廷重臣,后宫嫔妃,王子皇孙,凡是在燕都者都要出席晚宴。

  而提前一个月,各类鲜美的食材和精美的服饰都从四面八方运来了燕都。

  而因为要准备即将到来的中秋盛宴,所以三司六局是整个皇宫最开始忙碌起来的。

  晏辞作为少阳殿的香官,不仅要给三皇子研制安神香,每个月都要在固定的日子到香药局去提这个月分给少阳殿的香料,萧元安是皇帝重视的小皇子,因为头疾的原因需要大量香料制作安神香。

  所以晏辞任少阳殿香官的这些日子,去香药局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与看管香药库的几个官员也混熟了。

  就这样从他们口中得知,每年中秋庆典之前,各地州府进献的香料全部运送到皇宫中的香料库,这些香料不仅要分送给皇宫中的各宫各殿的,还有一部分珍贵的用来赏赐给朝中的重臣。

  为了分整这些香料,香药局一时之间人手不足,晏辞到香药库申领本月的香料,看到香药局的众人忙得不可开交,运送香料的马车排着队,十几个香药局的官员围在旁边逐一登记入库。

  “晏香官来了。”有认识他的官员朝他打招呼,不过没来得及跟他多说几句话就被人叫走了。

  面前负责分发香料的官员点完香料,让几个小宦官带着香料一起随晏辞回去,他登记在册后抬头看着还看着香药库那边的晏辞。

  顺着他的目光,那官员朝香药库看了一眼,与他解释道:“那些都是中秋盛典上要用的香。”

  晏辞看着香药库门口堆积如山的厚重箱子,有些奇怪地问:“这么多香料都是要在中秋节用的?”

  这些香都做成香品的话,都够宫里上下用一年的了吧?

  那官员便与他解释:“晏香官你来宫里时间不长不知道,这些香料是分给各殿的。按照宫里的传统,每年中秋节各宫的香官都要进献一道香。”

  “这个在下的确不知,愿听大人讲解。”

  那官员知道面前这年轻香官短短几月就博得了三皇子的喜欢,如今少阳殿里的香事大部分都是他来经手,甚至把原先的宋香官的位置都顶替了。

  他虽然不知道此人用了什么手段,但是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慧的人。

  “的确有这个规矩。”那官员看了看他,目露欣赏之意,“想来今年的香事应该是由晏香官负责了吧。”

  他笑道:“晏香官如今可是三殿下跟前的红人,今年这道香做好了,送上去得了贵人的青眼,晏香官以后岂不是前途无量啊哈哈。”

  晏辞笑了笑,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道:“在下入宫不久,还是个新人。这香事以前一直都是宋香官来负责,今年应该也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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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阳殿的宫人们用其他殿的宫人一样,也是一早就开始准备过节的事物。

  而他们不仅为了迎中秋佳节,更是因为萧元安身体日渐康复,急需要做些什么好好庆祝一下。

  晏辞回了少阳殿,依旧如以往一样先去香阁找宋挽风:“宋香官,本月的香料已经全部领回来了,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了。”

  宋挽风坐在桌子后面,少阳殿里本来只有他一个香官,奈何晏辞才来了不到三个月就成了萧元安的贴身香官。

  虽然他们位份一般,但是晏辞自诩是新人,平日里做事都是以他为先。

  虽然此人很受殿下的信任,不过在香阁的时候却如同初来时一样,每次将香料提回来从不擅自做主,而是同以往一样将这些香料全部交给他保管。

  这样一来二去,宋挽风心里那层不舒服倒是渐渐淡去了些。

  他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晏辞一眼,晏辞仿佛什么也没感受到,转身打算离开。

  “等会。”

  宋挽风开口叫住他,晏辞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安静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宋挽风吐出一口气:“中秋盛典上,每个殿都要出香品送上去,你知道这件事吧?”

  晏辞想起来刚刚从香药局的香官那里听到的消息:“在下知道。”

  宋挽风道:“那就好,省的我再给你说一遍。”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虽然个子比晏辞要矮上一个头,但是气势丝毫不减,双手抱在胸前直视着晏辞:

  “这香以往都是香阁里大家一起筹谋的,不过既然你有本事,就把这事交给你负责好了。”

  晏辞苦笑,心道这宋香官看来对自己还是意见,他沉声道:“在下明白宋香官的好意,只是这香事以往一直是宋香官经手,在下初来乍到不好揽下此任。”

  宋挽风不咸不淡道:“你现在在殿下面前可是位置的,这件事就算我不指给你,殿下也会交由你负责。”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推脱了,殿下很看重你。”宋挽风意味深长地盯了晏辞一瞬,“你也不要让他失望。”

  晏辞低下眼,宋挽风见他没说话,皱了皱眉:“听到没有?”

  “听到了。”除了答应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那你去吧。”宋挽风不再看他,“殿下用安神香的时辰快到了,别耽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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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元安用过晚膳后,便照例在案前读书。

  他近来因为身子好了不少的原因,每膳用的饭食也多了些,现如今也有力气多看一会儿书。

  孙承修近来几次给他把脉后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而那令他痛苦不堪的头疾最近发作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而每晚在晏辞的安神香里,他都能能很快入睡。

  此时他在案前看书,辛夷便安静地立在他身后。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是香阁的人前来添香。

  萧元安放下书本,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旁的辛夷怕他累到自己,趁此时机上前低声道:“殿下,到了就寝的时辰了。”

  “嗯...”萧元安将手里的书合上,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屏风后,在几个宦官的侍奉下宽衣解带。

  辛夷站在屏风外侧,朝着敞开的宫门看了一眼,那里那个姓晏的年轻香官已经准时过来将香炉里换上新的香。

  而安神香的味道逐渐在殿里散开,辛夷看着晏辞起身欲离开的身影,想起来今日并非他值夜,而且早些时候他与自己告了假,打算今日早些时候出宫。

  辛夷试探着朝里面问道:“殿下,今日还要晏香官留下吗?”

  萧元安已然换好了入寝时穿的衣袍,他闻言眼睛立马亮了亮,对辛夷道:“让晏卿进来,上次的故事他还没给本宫讲完。”

  辛夷眼见他这副像是寻常小孩子的活泼模样,不禁莞尔:“是,奴婢这就叫晏香官进来。”

  晏辞正将香炉的盖子盖上,他拿起香盘站起身正打算出殿,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回头。

  下一刻他便看见辛夷的身影快步朝自己的方向赶来,他心里一凉,自己好不容易出宫的机会不会又要泡汤了吧?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殿下今日还要臣留下吗?”

  辛夷点了点头。

  晏辞忍不住道:“辛夷姑姑,可是臣今日——”

  辛夷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今日告了假,但是殿下今日兴致很好,指名要你进去侍奉。你不要拂了他的兴致。”

  晏辞一时没有说话。

  辛夷见他沉默不语,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于是上前一步道:“今夜还是你留下当值。”

  晏辞苦笑:“可是辛夷姑姑,臣已经许久没有出宫过夜了。”

  辛夷的目光担忧地看向里面:“我知道你的夫郎儿子都在宫外,你难免心有怨怼。可是殿下他虽然是我们的主子,但他其实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辛夷抿着唇:“殿下身份尊贵,可自出生便疾病缠身,终日只能卧床不起,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每日只盯着窗外发呆。我身为他的奴婢却是看着他长大,每次他犯病时,我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如今殿下病情好不容易有了好转,你又是这宫里最会逗他的开心的。他既然信任与你,你便多去陪陪他。”

  ...

  晏辞走进内殿的时候,萧元安正准备就寝。

  他看到晏辞眼睛一亮,忙招呼他道:“晏卿,本宫听说今夜不是你当差,正郁闷着呢,结果你就回来了。”

  他高声对旁边的小宦官道:“快将软榻搬过来。”

  几个小宦官将晏辞平时用的那张软榻搬过来放在墙角,萧元安开心地对晏辞道:

  “晏卿你快坐下,把昨晚没讲完的故事给本宫讲完,再给本宫说几个好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