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丝毫不掩担忧地看着晏辞。

  晏辞本来他还想打趣他一番,然而低头便看见夫郎焦虑的眼神,他合上书页放到一旁,然后将顾笙连人带被子一起拉到怀里。

  “你不要想那么多。”他轻声道,“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顾笙依旧没有放松,轻轻咬着唇瓣:“但我若是生不出孩子怎么办?我听说好多哥儿身子不好就生不出孩子...”

  “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他捏了捏顾笙光滑细腻的脸,“何况生不出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也可能是我的问题。如果真是那样,那你会嫌弃我吗?”

  顾笙怎么会嫌弃他呢,赶紧摇了摇头,晏辞于是道:“那便是了,所以你看,有孩子固然是好的,但是没有也没有什么影响,就像你不会嫌弃我一样,我也不会嫌弃你。”

  他伸手拉住顾笙的手,与他手指交错紧紧扣在一起:“若是哪一天真的有了孩子,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将他抚养成人。若是没有,那我们便相互扶持白头偕老,不也是很好的事吗?”

  顾笙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垂眸专注地望着自己,眸子里溢出来的柔情几乎将顾笙融化,顾笙心里被暖意充斥,此时知道他是很认真地在说这些话,这样反而自己觉得不大好意思。

  他的夫君总是这般纵容自己,虽然有时说出的话让自己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但是我是个哥儿,若是没有孩子,以后会让人笑话的...”

  晏辞笑道:“你是哥儿不假,可是你不是为了生孩子而存在的。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

  他用一只手捏了捏顾笙细白柔软的耳垂,微微加重语气:“我以为这些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你怎么还有这方面的顾虑?”

  顾笙没敢说话,讷讷地点了点头,他把脸埋在晏辞的胸口,夫君虽是这般体贴,可是他心里是真的想要小宝宝啊。

  于是半晌抬起头,许久未曾脸红的小脸上落了一片艳霞,有点赌气般收紧环着他的手臂:“那,那你还要再努力一些才是...”

  虽然顾笙心心念念的小宝宝迟迟没有出现,可是叶臻那边却是有了动静。

  秦家的府医依旧尽职尽责地每天都去叶臻屋里给他看脉。

  许是秦家人丁不算兴旺,第三代只有秦英一个小辈,所以秦老夫人对叶臻肚子里的孩子格外重视,为此十分焦急,经常到佛堂里面祈祷,迫切地希望他肚子里的是个男儿。

  顾笙依旧会抽出时间去看叶臻。

  每次看到叶臻因为害喜难受的模样,顾笙便心急得不行,有几次差点哭了出来。叶臻见状摇了摇头:“你这样害怕,还想着有孩子。若是真的怀了孕,难受的时候怕是要哭出来。”

  顾笙虽是从叶臻那里了解到怀孕时候的种种不适,可是架不住他对小孩子的喜爱,于是抿着唇勇敢地摇了摇头:“我不怕的,我只是担心叶臻哥哥的身子...”

  府医给叶臻把完脉,面色轻松地与他说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接着便高高兴兴地去秦老夫人那边回话,叶臻握了握顾笙的手:“不怕就好,我就是担心你不明白这其中的苦楚,一时兴起嚷着要小孩子。”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顾笙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子观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将叶臻从椅子中拉起,语气里有那么一丝强硬:“府医说你不能久坐,起来多走动走动。”

  如今叶臻的身子愈发沉重,茕秋一个哥儿很难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但是秦子观没用太大的力气将叶臻带起来,叶臻扶着腰,感受到臂间的力度,低声道:“没那么娇贵的。”

  秦子观没有说话,他扶着叶臻的动作有那么一丝丝僵硬,似乎平日里从来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奈何叶臻走不快,他便也放慢了步子。

  顾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托着腮出神,感觉小舅舅最近好像有些变化,虽说人是沉稳了些,不似以往那般浪荡,但还是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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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胥州是临着河的,空气中的水汽本就充足,入了夏以后,雨水便充盈起来。

  原本湿润的空气此时夹杂着些许潮湿的味道,晾在架子上的衣服许久不干,若是不及时处理便带上一层难闻的霉味。

  惜容在院子里收衣服,无奈将那些衣服重新洗了一遍。

  因为生意变好了,库存的原料也多了,便新租了几间仓库,奈何防潮不好,晏辞和陈长安这几日忙着给存放香料的仓库加固防潮。

  就这样过了快半个月。

  顾笙独自坐在柜台里一边吃着果干,一边听着耳畔雷声阵阵,看着檐下落下的雨珠,和来往的行人脚上带起的水珠一起四溅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

  天色阴沉的可怕,燥热中夹带着潮湿的水汽,身上穿着的轻衫黏在皮肤上,难受的很。

  不多时天色便黑的如同傍晚,店里的冷清的很,晏辞与他说若是一会儿雨势大了,便待在店里乖乖等他过来接自己回去。

  流枝在后院研究如何使打香纂的技艺更上一层楼,惜容拿着干抹布将店里溢出水汽的边边角角擦拭干净。

  顾笙站在门口望着瀑布般的水帘自檐上落下,他有些郁闷地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心道这个天气肯定不会有人来店里了,反正也快到打烊的时间了,便将门关上。

  他和惜容流枝在后院坐了一会儿,店里的伙计沏了一壶茶,三个哥儿围着桌子喝茶吃瓜子,一边聊些哥儿之间的闲话,房间里不时传出嬉笑声。

  很快门外就传来了马车声,阿三驾着车停在香铺门口,顾笙听到门外晏辞和璇玑的说话声,立马站起身前去开门。

  “把店关了吧,我们回家。”晏辞合上雨伞,抖落掉上面的水珠,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哥儿笑了笑。

  顾笙伸手摸了摸他肩头被雨水打湿的发:“:“外面雨下的很大吗,你头发都湿了。”

  “没事,我去后面把东西收拾一下,你拿着伞,带着惜容流枝去车上等我。”

  几个哥儿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那声音接连不断,听起来十分急促。

  顾笙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大雨未竟,黑云沉沉压下,外面昼夜不分,空气中都笼罩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谁会在这么大的雨势下过来拜访?难道是来买香品的客人?

  惜容第一个反应过来过去开门,他冒着雨跑去前院,打开门后却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怎么是你?”

  顾笙越过他的肩头看见外面的人,等到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不免吃了一大惊。他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快步走向门口:“苏合,你怎么在这?!”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脏污的人,在暴雨冲刷下,一身单薄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那张本事绝美的脸上更是全部被泥泞掩盖,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他就这样狼狈地站在门口,湿发像海藻一样缠在脸上,脚上只穿着一只鞋,跌跌撞撞蹒跚着走过来,身后的泥地上留下道道刺眼的红痕。

  顾笙赶忙让惜容去屋内拿一张干净的毯子。苏合却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上前扯住顾笙:“晏公子在哪?晏公子在哪?”

  他一双手冷得像冰,顾笙顾不上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慌忙中只能先安慰他:“他就在后院,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快进来。”

  苏合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他嘴唇冻得发白,雨水顺着湿哒哒的衣摆流淌到地上,汇聚成一摊积水。

  顾笙转头朝着后院大声喊道:“夫君,你快过来!”

  后院很快传来脚步声,晏辞有些懵地快步走过来,一眼就看到顾笙面前浑身湿透的人,他见到这一幕惊讶的程度不比顾笙低:“苏合?”

  苏合见到晏辞就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他猛地扑过去扯住晏辞的袖子:“你看到红袖了吗?”

  晏辞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从苏合口中听到红袖的名字再次吃了一惊,他自然记得先前从翠绿衫子手里救下的哥儿:“红袖?他怎么了?”

  苏合伸出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递给晏辞。晏辞狐疑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被雨水模糊的墨迹隐约可见是两个潦草歪歪扭扭的字“救命”。

  他心头一跳,抬头看向苏合:“你从哪里弄到的?”

  苏合嘴唇发白,被冻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顾笙快步走上前将毯子披在他身上:“你别急,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苏合伸手紧紧攥着身上干净的毯子,顾笙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他双手捧着茶杯艰难地喘着气,这才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今天早上我从送去道观的粮食里发现的这张纸条,上面说红袖出事了。”

  他看着晏辞手中被水泡的快要碎掉的纸条:“上面是红袖的字迹,他说自己现在很痛苦,他让我去救他。”

  晏辞不解地问:“可是你如何知道这纸条是红袖写的,就算是他写的,又怎么会出现在粮食里?”

  苏合急促地喘息着:“红袖的字是我教给他的,我不会认错!”

  他抱紧身子浑身都在颤抖:“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出事了,所以我,我央求船坞的人将我带过来,然后趁着他们不注意我跑了出来。”

  他双眼通红,眼白上满是血丝抬头急切地看着晏辞:“晏公子,我找不到可以帮我的人了,求求你帮帮我,红袖他不能有事!”

  晏辞与顾笙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思索了一下道:“你先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去联系一下秦子观,让他——”

  他话还没说完,苏合忽然高声道:“不!不要找他!”

  晏辞错愕地看着他,只见苏合喘息更加急促了,本就单薄的身躯颤抖的更加厉害,他用力摇头,眼里隐有水汽,无助道:“我是逃出来的,我不能被秦家的人知道我在这里...”

  晏辞这才想起来苏合就是被大舅送去对岸的,他虽然不觉得秦子观会把苏合送回去,但为了安抚苏合,于是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找他,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一起想办法。”

  苏合在顾笙轻声安抚下,这才算冷静了一些,顾笙带着他去后院洗澡的功夫,璇玑转头看了看后院,走到晏辞身边道:“那个哥儿是二公子的相好,以前二公子每次去芳华楼都看他弹琴,后来被老爷送去对面了,不知怎地竟然逃出来了。”

  晏辞心道这件事我比你知道的多,不用你再说一遍,于是看了他一眼:“别去外面跟比人乱说。”

  璇玑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兴致,晏辞却看着那张纸条,心中有不少疑问,这张纸条是谁塞进粮食里给苏合的?苏合又是怎么说服船坞的人将他带来的?

  还有红袖...

  晏辞看向璇玑:“你知不知道你家二公子将红袖赎身后送去了哪里?”

  璇玑闻言思考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那个哥儿被送去了城外的一个农庄,当时是我哥亲自督办的,我知道。”

  晏辞点了点头:“好,你带我去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