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回到课室时,其他人都在安静复习,研读今日所学,只有孟冠白静不下心,手里虽拿着一本书翻看,却仍不时东张西望。

  他一进院子,孟冠白首先便发现了他,立即放下书,大声道:“谢兄回来了。”

  谢景行回去位置坐好,孟冠白问道:“你去找陈夫子做什么?”

  一提到陈夫子,孟冠白就想起陈夫子严厉看着他,督促他用功读书的模样。

  用力地甩了甩头,将画面甩出脑海,孟冠白凑到谢景行面前,面上好奇又敬佩,除了在课室,他恨不得再也见不到陈夫子,谢景行居然还会单独去找他。

  谢景行见其他几人也跟着看过来,无奈地说:“无甚大事,就是家中有一哥儿要来府学念书,我就去问询了考试时间的问题。”

  寇准规当即了然问道:“是屿哥儿?”

  谢景行点头。

  其他人都是好奇,丘逸晨最年少,最沉不住气,首先问道:“屿哥儿是谁?”

  寇准规没有回答,而是征询似地看向谢景行。

  孟冠白却举手回答说:“我知道,是谢兄家中的哥儿弟弟。”

  丘逸晨羡慕道:“这么说来,谢兄家中有四个兄弟了,两个汉子,两个哥儿。”

  他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姊妹,就是叔伯家的同辈人也少,他家又早已分家,同叔伯家都不在一处,平时看旁人家兄弟姊妹一同嬉闹时,他就恨不得自己阿娘再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小时常常念叨,被他阿娘阿爹笑骂了好久,等他长大后,才歇了心思。

  谢景行摇头,说:“只有三兄弟,只有昨日你们看到的双胞胎才是我一母同胞。”

  他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片刻后才道:“这个哥儿弟弟是我同老师念书时,一起读书的师弟。”

  他的停顿可以有多种解读,可配上他脸上的温柔神情,孟冠白脸上立即带上玩味的笑容。

  和吕高轩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丘逸晨倒是没有发觉,他年纪也不大,心思都放在读书上,连孟、吕两人的眼神交流都没看懂。

  孟冠白将手搭在谢景行肩上,正想再说些什么,不巧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教官已经进了课室。

  孟冠白只能收回自己的好奇心,回了位置认真听课。

  一节课完,今日下午的课业不多,众人学得轻松,散学时,几人的精神都挺足。

  谢景行和寇准规并肩,跟在孟冠白几人身后走出课室,孟冠白已将刚才的好奇完全忘了。

  正兴致盎然地回头看着谢景行,说:“相逢即是缘,我们同在丙十班,做了同窗,又幸而坐在同一排,不如下次休沐我们结伴出去踏青,如何?”

  他选择性地遗忘了课室本就只剩那几个位置了,不坐一排,谢景行几人能坐去哪里?

  丘逸晨和吕高轩犹豫片刻后,都答应了,到时他们去同族叔说一声就是。

  谢景行不顾孟冠白的期待,断然拒绝道:“你们去吧,我怕是不能同去。”

  孟冠白连忙拉住他,问:“为何不行?”

  不等谢景行回答,就又连珠带炮地说:“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你不会还想着在家中温习读书吧?劳逸结合方为读书之道,天天读书,你也不怕将脑子读傻了。”

  他也知道该劳逸结合,他看孟冠白只想“逸”,不想“劳”。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休沐那日我家店铺开张,我须在家中帮忙。”

  寇准规是知道他家在宁河镇有一处汤圆摊的,此时就问:“仍是汤圆铺子吗?”

  谢景行点头应是,他们家除了卖汤圆,也没有其他买卖能做。

  虽然谢定安会做竹扇,手艺还不错,可是他家本就能从天下商行分得竹扇利益,谢定安根本没必要同其他做竹扇的村人抢生意,自然还是卖汤圆为好。

  再说,卖汤圆其实并不太累,每日准备好材料,卖完就关门,不需要多费心,又是谢家做顺手的,若是改做其他的,万一更累呢?

  孟冠白几个人听着他们的谈话,也弄明白谢景行家里是准备开一个汤圆铺子。

  孟冠白当即拍了一下谢景行的肩膀,“谢兄,你可真不够意思,家里要开铺子,竟然不同我们说一声,我们去给你捧场啊。”

  谢景行无奈受了他一掌,摇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家铺子不大,卖的东西也简单,你们没必要过去。”

  孟冠白却不听他的,又回身过去拦住前面的丘逸晨和吕高轩,说:“我们休沐那日就去谢家玩如何?”

  两人都点头,不顾谢景行的反对,三人当即商量好了休沐那日的去处。

  谢景行无可奈何地同寇准规、萧南寻二人对视一眼,三人皆是失笑。

  不过,谢景行面上却带着笑容,这便是祝世维想他来府学读书的原因吧。

  科举路上能得三五好友,日子可比他独自一人上学有趣多了,也热闹多了,有旁边孟冠白咋咋呼呼的声音作伴,谢景行几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无聊,这也是孟冠白少有的好处之一了。

  孟冠白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萧南寻家里也有侍从来接,走读的三人在府学门口分别。

  谢景行到家时,天色还早。

  谢家院门大开,谢景行狐疑地走进去,今日怎么没关门?

  外院里,屿哥儿正从堂屋桌上的木盒里拿出糕点喂双胞胎。

  周宁刚好从内院出来,谢景行看着桌上的点心和明显是买给双胞胎的吃食和玩具,问:“哪里来的?”

  周宁和谢定安几乎不会往家里买这些东西,双胞胎的玩具都是自家做的,吃食则是由谢景行买给他们。

  桌上还有客人来时,专门买来待客用的茶盏,必然是有客人来过。

  周宁开始收拾桌上的茶盏和点心,说:“午后薇,就是船上认识的徐夫人来了一趟,给双胞胎带了这些东西过来,怎么也推拒不了。”周宁担心谢景行不记得人,还有意提醒了一下,又指指桌上剩下的东西,“我已经拿了不少回屋,还剩下这许多。”

  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人家就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且上次下船时,也帮了忙,周宁有些苦恼地说:“也不知该怎么回报她?”

  徐白薇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他们这小门小户的东西,也不知她看不看得上?

  谢景行听他说了才恍然,孟冠白今日一早同他说过此事,他就记得屿哥儿入学的事情了,没放在心上,这时才想起来。

  帮着周宁收拾东西,说:“没事,收着便收着吧,说不定你不收她反而不高兴。”

  徐白薇明显是因为喜爱双胞胎才会如此做派,他们也不好拦着,怕周宁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谢景行劝道:“我同徐夫人夫家弟弟是同窗,关系也好,到时总能回报的,你别忧心。”

  大不了,孟冠白不认真读书时,他出手多治治他,让他躲不了懒,早日考取举人功名。

  孟冠白回了家,正被家里人簇拥着问询今日是否辛苦,忽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在惦记他?

  殊不知,以后他得过且过的读书生活,就在今日,被谢景行单方面扼杀了。

  屿哥儿听了谢景行的话,也是点头,宽慰说:“周叔么,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下次徐夫人再来,你让双胞胎多陪她玩玩。”

  双胞胎吃着点心,“嗯嗯”点头,逗着大人玩,他们可太擅长了。

  谢景行将点心收好,没让双胞胎继续吃,“就要吃晚饭了,明日再让阿爹给你们分。”

  双胞胎念念不舍地收回小手,不过昨日谢景行生气的余威还在,他们没敢撒娇不干。

  进去内院时,谢定安还在做腊肉。

  谢定安用竹竿在内院搭了六个三脚架,两两一对,上面架着长长的竹竿,被用麻绳绑在三脚架上。

  竹竿上已经有好几排腊肉挂着,颜色是微微偏淡的红褐色,闻着有一股柏树烧后的焦香味,肉质紧实,看着就让人有食欲,看来他今日一整天都在忙活这件事。

  身上的书生长衫宽袖长琚,实在不方便干活,谢景行去房间换好在家穿的短打,准备去帮着周宁和谢定安将剩下的腊肉一同熏完。

  不过谢定安却不愿让他帮忙,道:“就快结束了,没必要再让你弄得满身都是。”

  谢景行却不想干看着,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腊肉挂在竹竿上,“在府学坐了一日了,总得活动活动。”

  周宁笑着说:“你若是无事,便带着屿哥儿和双胞胎出去外面大街上逛逛,我们还没决定好汤圆该定价几何,你刚好可以去探探周围店铺里吃食的卖价如何?”

  他笑着看了屿哥儿和双胞胎一眼,“今天他们三个也帮着搬甘蔗渣、挂腊肉,忙活了一天,只在白薇来时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也该让他们出去转转。”

  当然,双胞胎是凑数的,可是屿哥儿确是实实在在忙了一日。

  周宁看着屿哥儿也心疼,让他休息,屿哥儿偏不干,还笑着说他喜欢做这些事。

  谢景行顺着周宁的视线看向屿哥儿和双胞胎,他刚刚完全没注意,这时细看后,才发现屿哥儿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意。

  谢景行蹙眉,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既然如此,他再不硬要帮忙,立即将手洗干净,说:“既然剩下不多,我就带他们出去了。”

  看了看剩下的几块肉,要熏完也差不多要半个时辰,他思忖片刻说道:“你们也累,今日就不在家做晚饭了,我去街上买回来。”

  周宁和谢定安也都忙了一天,谢定安心疼他,只让他打打下手,可他的身体在早产下双胞胎后,怎么都不如原来健康,也觉得有点累,而且他也心疼谢定安,点头道:“行,你们先在街上店铺里吃了,再看着买点回来吧,记得多看几样,将价格记下。”

  谢景行记住了,去厨房拿了两个大饭缸在手里,领了屿哥儿和双胞胎出门。

  斜阳似火,映着西边天际一片橙亮,光线柔和地撒在屋脊和人影身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谢景行和屿哥儿一同走在余辉中,安静而温暖。

  从巷子出来,右手边就是谢家店铺,门扉紧闭,还没到开张的日子。

  紧挨着谢家店铺门脸的是邻居家卖醋和酱油的店铺,刚好有客人打了酱油和醋,从里面出来,店里平时盖着的大缸此时还敞着口,一走过去便是浓烈的酱油香味和醋的酸香味。

  屿哥儿闻不惯这股味道,拉着谢景行紧往前走了几步,双胞胎待在谢景行怀里,一人抱着一个饭缸,也学着屿哥儿捂住口鼻,笑嘻嘻地仰头让谢景行看。

  其实他们觉得酱油味和醋香味还挺好闻的,不过是见着屿哥哥这样,觉得有趣,跟着学,小孩子大都喜欢学着大人动作。

  谢景行跟着屿哥儿快步向前,远离了那家店铺后,含笑问:“怎么就这么不喜欢这股味道?”。

  屿哥儿松开口鼻,大口喘气,屿哥儿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感觉还能闻到那股味道,说:“也不是难闻,就是有些呛鼻。”

  他的嗅觉比较灵敏,旁人觉得不冲的气味,在他闻着却觉着有些浓烈。

  两人边说边向前,除了一开始的酱油店铺,文昌街的其他店铺大都是成衣铺、书铺还有卖杂货的店铺门脸,卖吃食的都不在这条街上。

  出了文昌街,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临近的正街上。

  一踏进正街,气氛登时便热闹了起来。

  来来往往都是人,正街上两边都是卖东西的店铺,出来的第一家便是卖胭脂的,再旁边是卖山货的,也不知是怎么凑在了一起。

  一路走来,居然每处店铺卖的物事都有所不同,当然也少不了街道两边一些卖小货的杂摊。

  摊子与摊子之间还夹杂着一些城外村里过来卖菜的村民,这些卖菜的都机灵,卖菜时还带了一小桶水,时不时将菜在桶里涮涮,有些带着根的,更是将根直接泡在里面,这样就算是一天下来,所有菜看着都是翠绿的,不少人在围着挑拣。

  谢家今日不准备在家里做饭,谢景行就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看着大街两旁的卖吃食的店铺。

  他们刚搬来文昌街时,家里的早食便是来这条大街上买回去。

  不过,因为几乎都是谢定安一人出来买,买的都是些包子、豆花之类的,刚好双胞胎他们也喜欢,像是其他的面条、饺子、馄饨都是没买过的。

  前两日谢景行听着谢定安和周宁商量过汤圆应该卖什么价,最后还是没有定下来。

  他们还不清楚府城像汤圆这种汤汤水水的能卖什么价,虽然汤圆同面条之类的并不相同,可是腊肉汤圆和其他面条饺子一样,都可以作为正食,只是糖馅汤圆一般都被当做点心吃。

  再不一样,也可以参考一下。

  正街两边也有酒楼客栈,他们倒不至于进去酒楼里吃,本身他们店铺和酒楼的定位也不一样,自然要去普通的小店。

  谢景行也不挑剔,在正街上随意挑了一间看着干净些的店铺,带着屿哥儿走了进去。

  店铺是卖面和饺子的。

  铺子里不是特别宽敞,是长条形的,挨着墙壁各摆放了几张桌子,里面早就坐的有人。

  刚好还有一处空桌,谢景行便让屿哥儿先去坐好,又把双胞胎抱过去放在凳子上。

  店家是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汉子在煮面和饺子的大锅面前忙活,妇人便迎了过来,招呼道:“几位要吃点什么?”

  既然是出来打听价格的,谢景行自然要问得仔细点,“店里面条和饺子都有哪些?卖什么价?”

  他们是花钱买东西的,吃之前当然可以先问好价。

  妇人也不嫌他多事,嘴角从他们进来就一直挂着热情的笑容,说道:“你先坐。”

  然后才介绍道:“我们店里有面和饺子,素面五文一碗,当然若是嫌素面不够解馋,也可以往里面加浇头,浇头有牛肉、羊肉和猪肉丝的,牛肉、羊肉要贵一些,需要四文,猪肉的只需多加三文,大碗的另加一文。”

  谢景行听着是比宁和镇贵了不少,但也可以接受,牛肉羊肉面九文,普通肉丝面八文,就看一碗的量有多少了。

  妇人仍在说:“饺子也一样,有猪肉、牛肉和羊肉馅饺子,不过还多加了白菜萝卜馅儿的,客人要是觉得肉馅饺子腻味,就可以吃素饺子。”

  这老板娘倒是会做生意,就是囊中羞涩的客人听她这么一说,也能大大方方地点碗素菜饺子或素面。

  她又来回看了看谢景行和屿哥儿,说道:“少年郎看你的身量,若要吃饱,必须得吃大碗的饺子,大碗饺子十五个一碗,要十五文,这位小哥儿倒是小碗的就行,十个,只需要十文。”

  最后她才问:“小郎君,你看你们要上些什么?”

  谢景行思忖片刻,说:“牛肉、羊肉、肉丝各上一碗面,都要小碗。”双胞胎不一定能吃完一碗,剩下的他可以包圆。

  在老板娘转身前,又说:“再下两碗牛肉饺子和羊肉饺子,都要小的,我们带走。”

  老板娘脸上笑意更是热情,说道:“几位先坐坐,马上就来。”

  谢景行将手里的饭缸递给老板娘,“饺子就装这里面吧。”

  老板娘笑着接过,他们店里也不是没有来买了面条或饺子,然后端回去吃的,她早已见怪不怪。

  老板娘没让他们干等着,让自己丈夫给他们煮着面,她便同谢景行等人搭着话,“我看小郎君几人面生,是才搬过来吗?”

  这店铺是从上一辈手中接过来的,在这里开了好几十年,周围街坊邻居她都认遍了,这几个却都是第一次见着。

  谢景行点头答道:“是几天前才搬过来,就在隔壁的文昌街。”

  年轻妇人笑道:“那我们还是邻居呢,我家也在文昌街那边,不过是小南巷里的。”

  谢景行道:“我们就在春闲巷端头。”

  那妇人脸上却神情不变,好似早就知道一般,问道:“你家可是姓谢?”

  谢景行惊讶道:“是。”

  “我看你旁边这对双生子就猜到了,昨日他们俩跑出去时,我还帮着到处寻了寻。”

  谢景行立即起身,对她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夫人,小子自搬来就去了府学读书,还不曾认识各位邻居,不知夫人是?”

  年轻妇人爽朗地说:“叫什么夫人,我姓秦,叫我秦婶子就行,我家就与你家隔了一条巷子,就是门脸上卖杂货的那条巷子里面。”

  谢景行回想起他们过来时,与那酱油铺子隔着一条巷子的店铺好像确实是卖杂货的,不过因为屿哥儿走得快,他只是大概扫了一眼。

  说话间,面条很快端了上来,以他在现代吃面的经验来看,小碗面条差不多只有二两,面条上铺着有满满一层肉,倒也对得起价格,可比现代那两三片肉片看着喜人多了,边上还围着几根碧绿的青菜。

  汤味浓鲜,不是白水打底,闻着像是大骨汤。

  谢景行先让屿哥儿挑了一碗。

  屿哥儿觉得都一样,随意将面前的肉丝面端过去。

  谢景行则拿着筷子开始喂双胞胎。

  秦婶子看他们开始吃东西了,就退身去招呼其他客人,没有打扰他们。

  屿哥儿见谢景行喂双胞胎没办法吃面,加快了吃面的动作,好去替谢景行。

  双胞胎人小,嘴也小,吃面速度很慢,还没等谢景行多喂他们几口,屿哥儿便已吃完,从谢景行手里接过碗,“谢哥哥你快吃,不然面就坨了,我来喂他们。”

  谢景行放手让他拿过碗,端过剩下的面条,刚一入口就觉得味道不错,难怪人来人往的,从他们进来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波人。

  而且,谢景行看向斜对面的烧饼铺,同这家店一样,烧饼铺门脸里来来往往也有不少人,有独身前来的汉子,也有收拾利落的妇人。

  妇人手里几乎都挎着篮子,一买就是好几个烧饼,应该是买回去作晚食吃的。

  看来这条街上出来吃晚食的人还不少。

  同这条街上的吃食店铺一样,他们家的汤圆铺子也可以整日都开门迎客。

  他的动作比屿哥儿更快,一碗面很快下肚,抽了另一双筷子,和屿哥儿一人喂一个,速度倒是加快不少。

  双胞胎已经吃了好一会儿,再要喂时,谢若偏开了头,摇摇头说:“饱了。”

  谢景君又多吃了几口才停下。

  果不其然,还剩下了些,双胞胎许是刚才吃了点心,看着比平时的饭量用得少,谢景行就用手里的筷子将剩下的几口面条吃完。

  屿哥儿拿出随身的帕子给双胞胎将嘴擦了干净。

  秦婶子一直注意着他们,看他们快要吃完时,就让她家汉子给他们将饺子煮好。

  谢景行过去结账时,也将饺子端在了手里。

  刚出锅的饺子滚烫,里面还有热汤,屿哥儿从他手里接了一个饭缸过来。

  如此他们俩都不方便抱双胞胎,只能一手牵着一个往回走。

  路过街对面的烧饼铺时,又顺便买了几个烧饼,有糖馅的,梅菜肉丝馅的和纯肉馅的,价格不一,不过差不多都是三、四文一个,每个都只有谢景行手掌大小。

  以谢景行的饭量,要用烧饼填饱肚子,得要三个才行。

  又买了烧饼,自然腾不出手来牵着双胞胎,谢景行便让双胞胎拿手牵着他和屿哥儿的衣摆,穿过小巷慢慢往文昌街回去。

  路上,谢景行问:“你说汤圆该卖多少文一碗?”

  屿哥儿回想了一下,他们刚才买到的食物的价格,说:“我吃一小碗面就饱了,如果是烧饼的话,需要两个,都是差不多八文左右。”

  侧目看了谢景行一眼,说:“若是谢哥哥,差不多得十文。”

  谢家汤圆铺上,腊肉汤圆做的比较大,六个一碗,一般饭量的汉子就能吃饱,若是饭量小些的女子哥儿,四个就成。

  糖馅的汤圆做的小些,一碗十个,可是糖馅的吃多了容易腻,几乎都是当点心吃的。

  他犹豫着说道:“要不,糖馅汤圆就卖七文,腊肉汤圆卖九文。”

  汤圆用料扎实,而且他看街上这么多卖吃食的店,没一家是卖汤圆的,这个定价应该不贵。

  谢景行点头,和他想的差不多。

  两人拖着身后的双胞胎,慢悠悠地回了谢家院子。

  周宁和谢定安刚好收工,正坐在桌子上喝水,谢景行连忙将饺子和烧饼放在桌上。

  谢定安饭量大,不用担心吃不完。

  两人边吃边听谢景行说他们今日买到的吃食的价格,结合以往谢定安出去买包子、馒头和豆花的经验,他们也都同意了谢景行和屿哥儿提出来的定价。

  如此,汤圆铺子开张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了,只需要等到谢景行休沐那日开张就行。

  这次没等徐护卫现身出面来接屿哥儿回去,谢景行看着双胞胎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转过来转过去,干脆带着双胞胎送屿哥儿回去,顺便认认门。

  双胞胎在前面,跑两步又停下来等着他们,等到他们到了面前又开始往前跑,屿哥儿就装模作样地在后面追,三人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双胞胎再一次跑远时,谢景行突然若无其事地说:“明日我去你家门口接你,你直接就可以去府学参加入学考试。”

  屿哥儿惊喜地看向他,“真的吗?”

  谢景行点头。

  隐隐绰绰的光落在他们身上,一高一矮,一温和一明媚,转过拐角,身影消失在文昌街的道上。

  =

  谢景行昨日一直将屿哥儿送到了他家门口,今日谢景行自然是不需要人带路,一早便敲响了屿哥儿宅院大门。

  还是那个门房,开门见到谢景行,脸上溢满笑意,“谢小郎君,小少爷马上就来,要进来吗?”

  谢景行站立在门前,说:“不用,我等着便是。”

  这条街上的宅院自然比文昌街上的二进小院更加阔气,光是屿哥儿宅子的大门就比谢家院门宽了不止一倍。

  家家户户门口都立着两处矮石狮,该是都置办有马车出行,街道也比他们的小巷宽了不少,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来往有侍从和仆妇,都是驾着车出门采买。

  没等多久,屿哥儿就从门里走了出来。

  一见谢景行,屿哥儿便笑开了眉眼,“谢哥哥,走吧。”

  他和谢景行一同去府学,自然不需要徐护卫送,两人一同踩着朝阳的光往府学走去。

  越接近府学,屿哥儿不知不觉话都多了,一路都在询问谢景行考试难不难。

  谢景行笑着耐心安抚他,将他一直送到了去往文清苑的岔路口,里面谢景行不能进去,就由贺教官带着屿哥儿进去。

  屿哥儿脸上仍然带有些许紧张之色,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文清苑。

  看他消失在隔墙后,谢景行才回了课室。

  屿哥儿被值守教师带进了文清苑,直接到了上次谢景行见到的女教书的休息室。

  “苏夫子,我将今日要进行入学考试的哥儿给你带过来了。”

  苏曼香夫子还是那幅温婉的模样,“多谢贺教官。”

  贺教官没有多留,只点点头就离开了。

  苏夫子目送了贺教师离开后,才看向站在她身前的屿哥儿。

  眉眼精致,眼神清亮,只从他微微绷紧的唇角中,看出他此时不甚放松。

  屿哥儿也看着苏夫子,苏夫子温柔的脸上有着几丝并不明显的皱纹,笑容和善亲切,他提着的心往下放了些,但还是微带忐忑,问:“苏夫子,现在就考试吗?”

  苏夫子缓声道:“别紧张,我们先去隔壁的房间。”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夫子的休息室,可没有地方让屿哥儿考试。

  从桌案下掏出了一套试卷,苏夫子将它拿在手里,“跟我来吧。”

  长衫下摆在屿哥儿眼前一前一后地甩动,若进了府学读书,他是不是也可以和谢哥哥穿同样的府学制式长衫?

  屿哥儿胡乱想着,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对以后他和谢景行穿着同样衣服走进走出的画面充满了幻想。

  苏夫子将他引到了旁边空着的房间,里面摆着几张桌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停下脚步,苏夫子示意屿哥儿随意挑选一张桌子。

  屿哥儿直接选了离他最近的那张桌案,坐好后,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苏夫子。

  那双晶亮剔透的眼中印着她的身影,苏夫子怔愣住,眼睛真像啊,都是一双圆圆的微微上翘的大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屿哥儿疑惑地偏头,“苏夫子?”

  苏夫子回神,把试卷放在屿哥儿身前的桌面上,“慢慢做,别着急。”话语里的温柔快要满溢出来。

  奇怪,怎么觉得苏夫子对他的态度更温和了,屿哥儿眨眨眼,乖巧地说:“好。”

  苏夫子手指动了动,想要摸摸低头做题的屿哥儿,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又收了回来,算了,别吓着他。

  最后只说:“答题尽己所能就好,不会的空着也没关系。”

  脸上的笑容透露出了她对屿哥儿的温情和善意,屿哥儿现在完全放松了下来,先将笔墨纸砚摆好,又研好墨,才展开试卷看。

  屿哥儿先粗粗扫了一眼题目,登时眼睛就亮了,全是四书五经的贴经题,这些他都会。

  脸上笑意浮现,他拿着笔开始答题,一笔一划地写,完全不经停顿。

  苏夫子看着他利落的动作,低头看他的答题,脸上也溢出满意。

  看来昨日那谢景行说的已通四书五经没有骗她。

  屿哥儿写完题目后,放下笔,期待地抬头看苏夫子。

  对上屿哥儿的眼睛,苏夫子道:“你通过了。”她一直待在屿哥儿面前,将他的整个答题都看在眼里,不必再另做批改。

  屿哥儿轻声欢呼了一声。

  苏夫子将卷子收好,领着跟在她身后的屿哥儿到了不远处的课室门口。

  课室是同样规格的二十个座位,已经快坐满了人,只剩两个空位,也就是说这间课室里有十八人。

  也没有见着其他课室,那整个府学就只有十八位女子、哥儿上学,屿哥儿将课室里所有人都一一看过去,除他之外,只有两位哥儿,其他全是女子。

  苏夫子将他带进课室,对着里面的夫子说:“纪夫子,这是新入学的学子,今日就随大家一起上课。”

  纪夫子看着比苏夫子年轻少许,面上也带着笑意,点头应好。

  苏夫子又看了屿哥儿一眼,转身离开了。

  纪夫子走近屿哥儿,道:“去找处地方坐下吧。”

  屿哥儿看着空着的两处位置,有一处离课室里另两位哥儿近些,他正想去那里,忽然左侧有人对他招手:“新同窗,你来坐我旁边啊。”

  是一位十来岁的女子,姣好的脸上满是期盼,屿哥儿犹豫了一下,笑开眼,过去了。

  =

  被屿哥儿紧张的情绪感染,谢景行心里也有些悬,上课时倒是勉强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师的讲解上,可一下课,他就加紧步伐去了通往文清苑的小路上。

  只遥遥对寇准规几人说:“你们先去用饭,我待会过来。”

  孟冠白都没追上他,只疑惑地看向寇准规,“他要去哪?怎么这么急?”

  寇准规道:“该是去看屿哥儿此次入学考试结果。”

  孟冠白摸了摸下巴,这么紧张人家,还说只是弟弟,谁信?

  谢景行到时,屿哥儿已经等在了那里,另还有一名面生的女子。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成功入学,谢景行心立刻放了下来,说道:“恭喜。”

  屿哥儿嘿嘿笑,然后拉过一旁的女子,“谢哥哥,这是我新认识的同窗,时梦琪。”

  时梦琪脸上露出一个活泼的笑容,微微福了福身,并没有说话。

  谢景行侧身避了避,但也没完全避开,时梦琪是府城大户家的女儿,守礼。

  对她点了点头以示回礼,他俩还是陌生人,不便多做交流。

  既然已经确认屿哥儿的情况,谢景行也没准备多留。

  他们用饭的地方也不一样,女子哥儿那处院落虽小,但五脏俱全,上课的课室,夫子的休息室,用饭、休息的场都有,唯独没有斋舍。

  毕竟女子哥儿来府学上学的全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家中父母不可能让其独自一人在学校里住宿生活。

  离开前谢景行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了又嘱咐,屿哥儿在大炎朝虽说已经是可以说亲的年纪,可在谢景行看来,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安心上课,下课同同窗们一起玩,散学时在门口等他一同回去...

  啰里八嗦的,屿哥儿还听得眼里溢满笑意,可旁边的时梦琪却用手帕捂嘴,侧头偷笑了两声。

  离得这么近,谢景行又哪里能听不见?

  尴尬地停住嘴,谢景行才同两人告别,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离开后,谢景行怅然若失地回了食堂,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小伙伴一起玩了。

  不过,屿哥儿本就招人喜欢,他也不奇怪。

  接下来的日子,同谢景行头两日在府学上学的生活大差不差。

  不过就是上学和散学路上多了屿哥儿陪同。

  很快就到了休沐日。

  休沐日,谢景行和屿哥儿都不用去上学,不过屿哥儿昨日就说了要带着小白过来帮忙。

  谢景行还疑惑问干嘛要带小白过来,它那四只爪子能帮得上什么忙?

  屿哥儿自信满满地说,“可以带过来吸引客人啊,小白那么可爱,谁不想凑过来看看它,到时客人进门了,还能什么都不买吗?”

  谢景行受教,跟招财猫样的,当个摆设勾引客人上门。

  谢景行已经将睡懒觉的习惯改掉了,到时间自动起床,今日甚至还更早了些,听见院子里的响动,知道谢定安和周宁已经起床忙活,他也立即翻身起床。

  穿上平日在家中穿的短打,干活方便,谢景行洗漱好后,帮着搓汤圆。

  铺面虽然不算小,有两个门脸,可里面摆了桌凳和两个大炉子后,再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他们摆开地方搓汤圆,而且日后只有谢定安和周宁两人忙生意,他们就准备先将汤圆搓好,到时候直接煮。

  中途屿哥儿也到了,小白懒懒散散地跟在他后面。

  一进院子,小白闻着味立即精神了,踱步到了挂腊肉的屋檐下面,看着腊肉跃跃欲试。

  屿哥儿顾不得刚洗好手,一把抱住它,扯着耳朵耳提面命,教训它不准偷吃。

  小白念念不舍地又看了两眼,去院子里趴着了。

  屿哥儿看它乖,又重新洗好手,走过来时,回头说:“小白,若是你今天吸引了客人进来,等完事就让谢哥哥喂你啊。”

  谢景行看得有趣,道:“行,直接拿整块腊肉给它。”

  小白似乎听懂了,抬头看了谢景行两眼,才又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