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层硕大的房子里灯火通明,男人正躺在沙发上被捏得“哎哟哎哟”直叫唤,旁边是自己之前听闻了他的老寒腿,特意高价请来的按摩医生,正在给他按摩着双腿。

  刑瑶则在一边端茶倒水,生怕池鱼渴了饿了。

  池衢看着在家里,如同土皇帝一样享受的池鱼,他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这可不是听闻了破产后一般人的反应吧。

  他甚至还有闲心,闲钱喊来按摩师傅,池衢一时没有回话,只是坐在客厅的凳子上默默看着。

  等到老师傅按摩完,又叮嘱了几句离开后,池衢才走过去,扯起一抹淡漠的嘴角:“这么享受?”

  “莫家破产后,我可一分钱都没有了。”

  池鱼坐了起来,活动活动腿,听到他这话,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老子还不缺你那点钱,也不缺你这个狗屁儿子,不过这个老师傅的手艺确实不错。”

  刑瑶在一边帮腔道:“不过,小衢啊,你这是在做什么,莫家他们可是你的亲生父母啊,你怎么能这样。”

  “你都把你爸爸的老寒腿给气出来了。”

  池衢有些疑惑,他冷静表示:“我又不是故意的,生意场上总有赚有赔的。”

  池鱼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桌子上:“放屁!我们都知道了!”

  “你故意用莫家的名义签那些稳赔的买卖,还到处得罪人,我以前是这么教你的吗!”

  池衢没想到,他们还提前从莫家那里知道了情况,但是……

  池衢坐在小沙发上,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淡定输出道:“话不能这么说,一开始新闻也说了,说那几块地国家看上了,那谁知道翻新完,检测出问题,发现那是化工厂的旧址,毒性超标了呢。”

  池鱼听着他的话气得脸都涨红了,忍不住说道:“小时候我一直教你要老实本分,那你不确定你不能不签不买吗!!”

  他一边说完,一边还甩了自己一个巴掌:“都怪我,都怪我小时候教坏了你,你知不知道今天莫家来找我,我这张老脸,我都不好意思解释,你说我怎么解释!”

  池鱼这么一说,池衢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小就被他教导要老实本分做人,要踏踏实实,要学会孝敬父母。

  他从小就对自己很好,就算家里没多少钱买肉,只能买到一些品质不是很好的五花肉,但他也会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先夹到自己的碗里,嘴上说着再苦不能苦孩子。

  那会儿的自己总觉得这是爸爸爱自己的表现,但现在池衢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特别是在有了莫雨这个亲生儿子做对比之后,特别是在他这句从小教育的话之后。

  池衢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您早知道我是被调换的?”

  池鱼本来的输出瞬间卡顿了一下,但看表情,脸上又满是气愤的涨红,在这丝诡异的沉默之中,刑瑶毫不客气地呵斥着,那是她第一次在池衢面前发那么大的火:“你说什么呢你!”

  “我们怎么可能早就知道!”

  “我们要早就知道,又怎么会让他们把我的孩子教成这个样子!”

  虽然池衢成绩不算最好,但为人,脾气性格都是没的说,刑瑶也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健健康康就好。

  而自己的亲生孩子呢。

  得不到父母疼爱,沉默寡言得几乎让自己心碎,当时第一次见到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母子,但自己也不是什么话多的性格,这就导致第一次见面只有无尽的沉默。

  后来刑瑶才意识到,自己可以用池衢当借口,只是效果并不理想。

  再后来,池鱼就劝自己,池衢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而且莫家看起来也不想放莫雨离开,于是刑瑶也就没有继续在意和莫雨的感情修复。

  莫名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不过两个人的关系,或者说几个人的关系,就这样固定了下来。

  池衢看着刑瑶气愤到眼圈都红了一圈,而且她拍打自己的力量不像是恼羞成怒,他相信了刑瑶的话,但池鱼却有待考证,他冷笑一声:“那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莫雨啊?”

  “毕竟说到底,他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吧。”

  池鱼把本来涂在膝盖上的药酒往嘴里灌了一口,小声咒骂着:“小兔崽子,真是越长大翅膀越硬。”

  刑瑶则有些躲闪地挪开了和池衢对视的视线:“他毕竟不像你,你也知道妈妈,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聊天……”

  池衢忍不住气笑了,也幸好莫雨没有跟在身边,不然听到这,他怕是会转身离开。

  池衢不像莫雨那样逃避,他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所以,就因为不知道怎么聊天,就可以直接无视他吗?”

  池衢承认最开始的自己十分卑劣,发现养大自己十几年的心爱父母,并不喜欢他们的亲生孩子,没有孩子在一开始是不开心的。

  只是后来,池衢就觉得有些惶恐了。

  因为两对父母都更喜欢陪伴自己,而莫雨仿佛一个编外人员,就在外面默默看着,就算自己强制拉他进来,不出两句话,莫雨就会又沉默地挪到外面。

  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旁观者。

  池衢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远离的这两对父母,有可能是因为当初莫雨带着自己融入学校,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察觉到不对的时候。

  从那时开始,自己就不常,或者可以说完全不去池家了。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莫家过分到妄图用下药来强迫自己,自己根本不会去找他们。

  不过也是那次,让自己大晚上在医院碰见了带孩子的莫雨,池衢的嘴角微微抿起。

  他据理力争地说着,刑瑶本来还在那里辩解着,听到他这声质问,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内疚地低下了头:“我……”

  池鱼因为喝酒而微微泛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悔过的意思,他毫不客气地拍了下桌子:“哪有儿子教育老子的道理!”

  “我告诉你,我们对莫雨是不好,但我们对你不好吗?”

  “轮得到你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

  池衢笑了,比起喜欢跟踪,知道很多事情的李霜,眼前这对普通的夫妇,明显什么都不知道。

  他起了些许坏心思,直截了当地表示:“因为我喜欢莫雨,我要娶他。”

  “所以如果我表白的话,你们就是我和他之间最大的隔阂。”

  刑瑶并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巴,随后又闭上没有说什么。

  而池鱼却拍桌子,用手指指着池衢叫板道:“你敢!”

  “我绝对不允许你和莫雨在一起!”

  池衢有些疑惑,他一直不明白池鱼对莫雨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很明显,这抹敌意直至今日都没有消失。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只是告诉你,没指望听取你的意见。”

  池鱼气得吹鼻子瞪眼起来:“你从小,家里最好的都给你,结果你现在倒好,不仅不听我的话,还在这里说这种话!?”

  池衢笑了笑,淡定地说出了更过分的话:“你同不同意都是你的事情,我们现在户口不在一起,就算在,我也不是你的亲生孩子,等你老了可不要找我给你养老。”

  池鱼瞪大了眼睛,捂着心口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刑瑶连忙帮忙顺气,她也皱起眉头不赞同地说道:“小衢,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们两个有各自的养老金,本来就不需要你给钱。”

  池衢耸了耸肩膀,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池鱼,仿佛在说你是不需要,但有些人好像需要啊。

  池鱼深吸了好几口气,逐渐从气愤到快要晕倒的情况缓了过来:“你也别把老子我气死了,就算你喜欢人家莫雨,人家又不一定喜欢你。”

  “更别说你现在家庭背景也没了,那天家庭聚会你也听见了,莫雨就在朋友公司做一个小职员,他还带着孩子,能看上你?”

  池衢笑着摇了摇头:“这就不劳烦你思考了,你还是思考一下该怎么和莫雨缓解关系吧,毕竟老了你们可就只有他了。”

  说完,他没有留下来再说些什么,而是迅速离开了房子,根本不给刑瑶开口挽留自己的机会。

  刑瑶看着紧闭的大门,回头看向自家丈夫:“我去缓和一下,和莫雨的关系吧?”

  池鱼却不屑地撇了撇嘴:“有什么可去的,你去了那孩子也不买账,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之前儿子给我的钱,我投资来着,这不是赚了不少,怕什么。”

  刑瑶却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有些担忧:“倒也不是图他的钱,毕竟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池鱼有些无奈:“空就空呗,明年就退休了,爱干什么干什么。”

  刑瑶忍不住说道:“可钱总是会坐吃山空。”

  池鱼翻了个白眼:“说你是个傻婆娘你还不信,他们这种有钱人怎么可能真的没钱。”

  “你就别操心了,莫雨那孩子那么孤僻,有什么可管的。”

  。

  另一边,在会所昏暗的灯光下,男人身下的铁质轮椅闪烁着银光,他细长的手指正在那里把玩着一把小刀,另一只手则淡定地端着高脚杯。

  一个男人默默走到他的身后:“那孩子是莫雨亲生的儿子。”

  苏哲停住了小刀的把玩,把它插在木制的桌子上:“什么?!”

  男人连忙低下头:“但是没有查到有过结婚痕迹。”

  苏哲捏碎了手里的高脚杯,闭上眼睛,语气冷冽又严肃:“继续去查,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