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的尽头,一座称得上繁华的城市映然入目。
“景色不错。”坐在车上,霍清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几个小时前,霍清前脚走出加德满都警署,后脚便被戈丽卡警官送上了通往博克拉的车子。
好在,戈丽卡也不差钱,临行前留给他了一个钱包。
坐上车的霍清一边在心里骂人,一边暗自数钱。
不错,比苏孟借给自己的还多。
博克拉与加德满都距离不算太远,刚到傍晚,月色还没挂上天空,霍清就已经到站了。
“贼猫,你在哪”霍清一下车就问起苏孟的位置。
“……别那么着急找我,”另一边,苏孟似乎还没打算见面。“先去完成你的任务吧。”
“怎么害羞了?咱们又没网恋,哪来的这么多卿卿我我”霍清挠了挠头。“再说了,那个咖啡女笨蛋还没给我下达任务呢。”
“……人家叫戈丽卡·拉吉普特。”
“叮铃铃——叮铃铃——”
兜里的诺基亚忽然传出响声,吓得霍清差点原地飞起来。
“戈……戈丽卡警官”霍清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
“你到了吗?”那边的戈丽卡问道。
“……到了到了!”霍清不耐烦地回答。“正欣赏风景呢。”
“先别欣赏了。”那边的戈丽卡歪头夹住电话,翻阅起手中的资料。“我们已经查到了,那个夏尔巴族男孩明玛,和他的家人原本住在鱼尾峰山脚下的村庄里,前些年村庄进行城市化建设,大批的年轻人已经搬离山村,被安置在博克拉商业街附近了,明玛也包含其中。这个明玛现在大概就在商业街务工。请你尽快找找。”
“说得好。”霍清点点头。“那既然你连这些信息都能找到,为什么不让你的警员来商业街找人”
戈丽卡迟疑了两秒,无可奈何地回答道。
“在这个地方,警方是找不到人的。”
警方找不到人
什么意思
入夜,幽蓝的湖泊倒映着月光,被环绕的群山紧紧抱住。
而商业街的尽头,灯光如白昼般照亮低沉的天空。
看着一个个紫色霓虹灯、红色灯管挂满的门面牌匾,霍清颇有一种大海捞针的感觉。
“怎么找”霍清郁闷地点了根烟。
“先买件衣服吧。”苏孟道。“你现在的打扮很像疯狂原始人。”
忙碌了一天,霍清甚至忘了自己还穿着那件脏抹布一样的灰色卫衣,而且在加德满都露宿街头的几天时间,早已把自己的发型造成了鸟窝。
霍清找了家服装店,推门而入。
他挑了件挺合身的砖红色连帽卫衣,顺便在服装店旁边挂着灯桶的理发店剪了头发,整理好造型,霍清的心情也和他的面貌一样,焕然一新。
就是……霍清对着镜子,打量着额头上的绷带。哪怕戴上卫衣帽,也不能完全遮住。
“能拆吗?”霍清问道。“这多少有点太显眼了。”
“伤口不是很深,拆了也没什么。”苏孟回答。“注意别被挣开线了就好。”
刚听到“拆了也没什么”这几个字的一瞬间,霍清就已经把绷带扔掉了。
“……”
“我已经在当地网站问了本地人,如果你想找人的话,往酒吧街走,‘灰豹酒吧’是整条街人流量最大的酒吧,里面或许能找到线索。”那边,苏孟已经查出了大致方向。
走到商业街尽头,一块刺眼的灯牌也映入眼帘,大门口,陆陆续续地走出几个醉酒的男人,以及被搀扶的,迷迷糊糊的女人。
看起来就很罪恶。
“灰豹酒吧”
几个灰白色,泛着光的英文艺术体字母拼凑在灯牌上。
霍清推开门,走向酒保台前。
“两罐青岛,半扎雪花。”
“What”
“我是说……”霍清咳嗽两声。“调制一杯玛格丽特。”
“尼泊尔的酒吧没有啤酒吗?”霍清看着手里的酒水单,非常心疼地看着这杯鸡尾酒的价格。
“至少没有你要的那两个。”苏孟道。
前台的男人接过酒水单,转身过去调酒。
好像……完全没有问话的机会。
霍清坐回位置,四处张望着酒吧内的客人。
看上去,哪个也不像明玛。
“找不到啊”霍清对苏孟道。“咖啡女笨蛋不会是他们的酒托吧?”
“再找找看。”苏孟道。“或者,你问问酒吧的人,或许有认识的……”
“看那个!”
正在四处张望时,霍清忽然瞪大眼睛,指向酒吧墙上的壁画。
那是一副藏传佛教风格的油画,画像中,金刚神怒目圆睁,高举降魔杵,而他脚下,是一只伏在地上的妖魔。
这幅画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
那尊金刚的胸口,挂着一枚玉珠,玉珠内有着很不起眼的螺旋纹路。
虽然不明显,但霍清一眼认出,这就是苏红玉项链上的纹路。
那副画的右下角,写着中文的署名。
“——梵音画廊,林思明作。”
“这林思明又是谁?”霍清赶紧向苏孟问道。
“……苏孟”
“你……要出门吗?”
不知什么时候,那边的苏孟已经穿好了鞋,打算离开酒店了。
“你要去哪?”霍清问道。“来找我吗?”
这么多天,还真没见他怎么出过门
那边的苏孟随手抓起一件风衣。
“劝你尽快离开。”
出门前,苏孟警告霍清道。
另一边,苏孟已经离开了他所在的酒店。他拿出手机,切换至尼泊尔语模式,显然,并不是打算来找霍清的。
甚至也不打算让霍清看懂他的手机内容。
他套上风衣,拦停一辆出租车,随后蒙上了眼。
“苏孟你他妈说话!”霍清一拳捶在桌子上。
砰——
玻璃杯破碎的声音尖锐地传来,霍清抬起头,面前正杵着一个不知所措的男孩。
那男孩穿着一身服务员工作装,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酒杯已经碎在了地上,只剩几滴酒还残留在托盘中。
而剩下的酒水,一大半撒在了霍清衣服上。
“Sorry,sorry……”男孩赶紧道歉,又叽里咕噜地说着霍清听不懂的语言。他手忙脚乱地从桌子上抽出抽纸,要帮霍清擦拭衣服。
大概是自己吓到了这个服务员,才导致他把酒撒在自己身上的。霍清不想为难一个服务员,他接过纸巾,制止了男孩。
“抱歉,他的鲁莽似乎冒犯到了您,先生。”
还没等霍清开口,一个女人的手横插在两人中间,轻轻拉开了男孩。
霍清抬起头。
女人把手中的啤酒倒在霍清桌上的玻璃杯中,接过抽纸,打算帮霍清擦拭衣服。
“……不用了。”霍清避开她的手。
“我叫黛拉,先生。”女人的英语非常流利,声音带有浅浅的沙哑,像是烟草抽多了一样。
面前名叫“黛拉”的女人五官立体,像是亚洲人与白人的混血儿,小臂上纹了一只精致的长尾狐狸纹身,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短裙,在这个初秋的季节看起来有些冷。
“您让我见识到了,中国男人的宽容和魅力。”黛拉不动声色地把手搭在霍清腿上。
“呃——”霍清尴尬地拽开她的手,拿起酒杯喝酒。
“七千卢比一晚,先生。”
“噗……”
霍清一口就把刚喝进去的酒全喷了出去。
“咳咳……我没那个想法。”
“您……不行”
“闭嘴!”霍清抽出2000卢比拍在桌子上。“我只想找个人,如果你认识,这些就当报酬了。”
“谁”黛拉问道。
“明玛。”
黛拉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先生,您找我吗?”
不等黛拉开口,刚刚站在一旁的服务员男孩从后面探出头。
“你就是……”
“明玛。”男孩答道。
霍清拿出手里的身份证复印件,又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孩。
第一眼没认出来,但仔细一看……确实很像。
“你……最近两个月,是不是把身份证弄丢了”霍清又问道。
那男孩的神情瞬间有些不太对劲。
坐在前面的黛拉使了个眼色,明玛丢下托盘转身就跑,也顾不得撞倒客人的酒了。
“站住!”霍清赶忙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