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没使唤他,真的【完结】>第六十八章 啪——

  “哎!”男人仰头朝他招手,爽朗地笑着,“怎么,认不出来啦?”

  确实有点,宁作仔细看了看,几年没见,对方明显见瘦,下半张脸尖尖窄窄有棱有角,皮肤也从小麦色往深走了几度,一打眼是要反应会儿。

  他实话实说,夏元午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么,瘦了更有精气神更帅啊。”转头又问在旁边沙发坐着的人,“对吧?”

  宁驹行抬眼一瞟,转而继续看电视,敷衍道没区别。

  夏元午嘶了声往那走,看样子是准备说叨两句,没两步又停下,感慨:“对你来说确实没区别。咱俩上次见面我还瘦着,中间胖了点,这会儿又瘦回去了。太久没见是会这样,对方瘦了胖了高了病了都不知道,等再见面,人恢复了,你还以为他一直这么好。”

  宁驹行冷笑:“你这话说的,有人拦着不让你来这边玩了?”

  夏元午指间一直夹着跟没点的烟,这会儿塞进了嘴里咬着,口齿稍有不清:“没啊,我自己不乐意来。”说着手伸进口袋掏打火机,掏着察觉到上方视线,抬头寻过去,见宁作双手撑在围栏上,一脸苦相,垂眼看这边,但显然走了神。

  点燃烟,他四处扫了扫:“对了,怎么没看着小久?他不是在你们住着么。”

  听到这个名字,宁作木然的眼瞳晃了晃,慢慢回过神,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门:“……可能还没起。”

  夏元午歪头,叼着烟的嘴对着墙上的挂钟努了下,说:“不应该吧,这个时间。”

  宁作心不在焉的,下意识跟着看过去,九点多了,确实不应该。但他不知道还能回复对方什么,默然无语,片刻后摇了摇头。

  夏元午盯着站在那没动作的人,若有所思地吞吐了两口烟,说:“你去看看呗,在这不跟村里,我总不好进他房间。你看他醒了没,醒了叫他一起下来。”

  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宁作才挪了脚,他几步跨到门口,抬手敲门,却没想到指节刚落下,门顺着他的力自己开了。就没关,只是轻轻带拢了。

  周旋久一直就没有关门的习惯,刚来那会儿,宁作每每叫他下楼吃早餐,到门口,都能瞧见里面的人大剌剌裸着,正在换衣服。一开始撞上,宁作会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等人换好了再叫,但次数多了,他便有些受不了,新说家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走动的人多,这么敞着门换衣服像话么。之后在他的强制要求下,周旋久便记得关门了。

  这会儿开着,要么是已经醒了,要么……宁作心口一颤似有所感,推门的动作果断了不少。等完全敞开,果然没见着人,他粗略地扫视了遍屋内,周旋久的东西基本都在,起码说明对方没有连夜打包行李离家出走。

  稍稍松了口气,宁作阖上门,转身下了楼。

  夏元午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只是背过了身,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宁驹行聊着天,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往宁作身后瞟了眼,不用对方开口便明白过来。

  “不在吧。”夏元午笑着,“我就说嘛,这个时间咋可能没起,估计是出去了,这小孩闲不下来的。”宁作走到跟前,他抻开手臂搂住对方肩膀,缓慢地拍了几下,“没事,反正叔还要在这待个十天半个月,不愁见不到。”

  宁作转头跟夏元午目光相对,他总感觉对方今天说的每句话都话里有话,每次说完也没有后续,很快就转入下一个话题,有种戛然而止的刻意感。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变化大,再加上昨天的冲动和争吵,宁作整个人有点敏感,什么都下意识往深了思考,想探究一下,面前人的神色却坦荡又随意,像真就随口说说,他顿时有些云里雾里,本就没睡好,太阳穴的涨痛下他有些晕,干脆就不想了。

  勾肩搭背地在沙发坐下,宁作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到底,缓了口气,他才开始好奇夏元午这次为什么来这边,他记得刚才对方还说不乐意过来,总不会是来旅游的。

  一根烟差不多抽到了尾巴,夏元午吸了最后一口,吐出去的时候夹着朝宁驹行那随意一指:“不是他生日么。”说着将那点火星丢进面前称不上烟灰缸的可乐易拉罐里,宁作家里没人抽烟。

  宁驹行正拿着遥控器换台,闻言皱眉道:“别烦,我从来也不过生日。”

  夏元午坐直了身体:“普通的不过,五十整得过一过吧?”

  “不过。”宁驹行懒得多说一个字。

  夏元午哧地笑了下,嘴角一撇:“操,那我白来了呗。”他站起身抖了抖裤腿,开始朝外走,“没意思没意思,走了。”宁驹行白他一眼没理,夏元午到了门口转脚又拐了回去,重新在靠外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算了,管你过不过生日,我是来看小久的。”

  他说是这么说,心里并没有妥协,不过片刻又张口提起,为着怎么过生日,两人从客厅争到饭桌,又从饭桌争回客厅,叨得宁驹行眉头直皱,让人再吵就滚出去。夏元午嬉皮笑脸地说不滚,拿出打火机又准备点烟。

  从宁作看到的那根算起,这是第六根,尽管开着窗,屋里也不可避免充弥着烟味。

  宁驹行这会儿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夏元午掏出烟的那一刻,他五官皱一起,嫌弃又带着些许怒意地说了脏话,叫对方出去抽,爱抽几根抽几根,没抽完别他妈进来。

  宁作回去收拾了下房间准备回学校,出来听到他爸的话,心说这脾气也真是,自己不抽烟讨厌烟味也不准别人抽,来者是客,又是这么熟的人,这不让那不行的。

  他都准备开口帮人吐槽两句了,还没开口,就见夏元午从善如流地收了东西,投降似的摊开手,靠在沙发上,真没打算再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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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完课,宁作还是回了家,之后基本都在家住,麻烦就麻烦点,没见着周旋久没弄清对方的态度,他在学校实在待不住。

  夏元午在附近的酒店定了间房,收拾好的客房他说什么都不肯住,每天神出鬼没的,有时候会去宁作家吃个午饭晚饭,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出现,存在感很低,不知道他去哪玩了,没叫人作陪,也不让人陪,说就爱自己到处逛。

  偶尔晚上,宁作会跟他一起出去喝点小酒,最开始是夏元午邀请他,后面基本上是宁作主动提。

  吵完第二天周旋久没回来,宁作觉得对方可能真被自己吓到了,反省过后他不想再逼,便没有急着找人。之后再没见着过人影,宁作有心忍也沉不住气了,但电话打过去,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些天他精神时刻紧绷着,白天夜里都开着屋门,生怕周旋久偷偷回来收拾东西跑路,晚上睡不踏实也认了,但对方没出现过,他没觉得危机解除,反而停不下地焦虑,又担心是不是出了事。

  好几次借着酒,宁作想跟夏元午倾述一下烦恼,再不济借对方手机给人打过去,周旋久不接他的电话,还能不接元午叔的么。

  但宁作说到底没醉,他们之间的事情跟长辈说不合适,更何况他们所涉及的还不是大众口中常讨论的异性情感问题,元午叔也是跟他爸一般年纪的人了,能不能接受同性恋还不好说。

  所以每每话到嘴边,宁作就端起酒杯堵回去,夏元午又恰到好处不戳破他的欲言又止,于是喝酒就成了单纯意义上的喝酒,喝完回家,第二天还想就接着约。

  适量的酒精实际上有助于睡眠,但宁作就像是故意作践自己,强忍不睡,睡着了半夜也会焦虑到惊醒,他自己松不下来,再多酒精都白搭。

  两者叠加,白天宁作的状态别提多差,脸色都没法看,五官自然下垮,四肢蔫蔫的没什么劲,就这样,他该做的事情依然会强打精神做,完事之后会瞬间像气球泄气一样瘪下去,其他时间几乎都在放空。

  思政课本来就有点难听进去,他坐在那更是脑袋空空。

  宁作正盯着桌面发呆,旁边方代明捅了捅他胳膊,小声问他放学去不去看电影。宁作没那个心情,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但方代明不是那种别人拒绝一次就会放弃的人。

  “去吧去吧,有人预测说是未来能成为经典的作品。”方代明继续劝道。

  宁作疲惫地眨了下眼:“你不是很嫌弃那些电影么。”

  “此一时彼一时嘛。”方代明说,“这是新上映的,画面特美,提升一下审美还是有必要的。而且都有人这么预测了,不得看看它怎么个事?”他也不多用嘴描述,直接掏出手机藏在桌柜下面,调出预告,连上蓝牙耳机后,将一只放到人手心。

  宁作拿着没动,方代明哎哟一声,又抢回去直接塞进了他右耳。

  配乐响起,宁作才懒洋洋地垂眸扫过去,敷衍地观看,仅仅前三秒,他就判断出这是部文艺片。

  文艺片向来不是宁作感兴趣的电影类型,但这预告确实让他眼前一亮。前段时间严瑾引荐他参与的那个舞剧项目,方案被否了,对面说是设计太浅,浮于表面,那部舞剧风格诡丽,所呈现出的画面的视觉冲击力一定要足以支撑故事内容。要夸张要荒诞,又要尺度拿捏在正常范围内,总而言之是一种“感觉”。

  这甲方要求配得上一个白眼,当时他们组开会讨论,当场就有人耿直地评了句“神经”。不过骂归骂,开完会大家还是很上心,这段时间都在恶补类似风格的作品,尝试抓住那所谓的“感觉”。

  这部电影的预告里有几个一闪而过的画面确实击中了宁作的脑子,让他有了些灵感苗子,但不够清晰,想着也许观看完整影片会所有帮助,他最终接受了方代明的邀约。

  铁打不动的早点回家,宁作他们定了最早一场的票,跟下课时间就差了一个小时,好在去的是之前逛过的那家商场三层电影院,距离不远,两人卡点检票进去,里头灯还没关,屏幕上正放着播前广告,大概是因为这一场临近饭点,电影快开始,只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

  小型放映厅排数少,一眼就能算出自己位置所在,方代明走在前面,手里捧着爆米花和可乐,宁作垂着眼沉默地跟着走,电影院的环境都大差不差,他便没打量的意愿。

  等到了座位刚坐下,宁作感觉下面有什么东西硌得慌,站起来反身看了眼,不知道是谁的钥匙串落在这没拿走,他准备先拿着待会儿出去交给工作人员,弯腰,起身,正要回身坐下,却倏地定住了。

  隔着一排坐在他对面的人,不是周旋久还能是谁,坐在他旁边的人也不陌生,程月。

  没想到会这样遇见,宁作一时愣在那没其他反应,他看着周旋久,周旋久也安静地跟他对视,两人都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谁都没准备说话,连打招呼都没有。方代明发现周旋久倒是愉悦地招了招手,程月看见宁作不爽地撇了下嘴。

  这时候头顶的照明灯突然灭了,背后屏幕上也开始播放片头,宁作却依旧站在那盯住对面不松,直到进入正片,后面那几排有人控诉说不要挡屏幕,他才被方代明拉拽着坐下。

  这场带有学习目的的观影终究是中道崩殂了。坐下的瞬间宁作已经决定之后重新买票再来看一次,毕竟今天他是没法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电影上了。

  其实见周旋久没事,宁作紧绷的神经就松了一大半,而且看到程月,他就知道对方这些天都住在了哪里,不怕再找不着人。但这么久没见,他还是渴望跟周旋久对上话的,哪怕对方还生着气,用话呛他他也愿意。

  每次回头,周旋久都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似乎是很认真专注地在看,宁作知道他爱看电影,便收了心思,一切等结束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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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代明这人,经常说是说做是做,他提的看电影,结果没半个小时就睡了过去,脑袋斜在宁作肩膀上,宁作推了几次,没什么效果,之后便没再管。

  等电影结束灯光打开,方代明才悠悠睁眼,他抵着椅背伸懒腰,感叹自己还是低估了文艺片的催眠能力,然后起身去了厕所。

  宁作则朝周旋久那排去,他在廊道上等对方出来后,跟在后面一起往大厅走,经过检票口顺手将钥匙串交给工作人员,他简单说了几句话说明情况,前面那两人就已经快到电梯口,宁作瞥见匆匆跑了过去,叫着周旋久的名字,靠近了又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却被程月一手给推开拦了下来。

  宁作本来没觉得怎么样,但下一秒见程月拉着周旋久就往前走,另一只手揽在人后腰护着,仿佛跟在后面的是什么吃人的怪兽,避之不及,他就稍微有点火了。他俩的事,他插什么手?插手也就罢了,凭什么不给当事人周旋久表明态度的机会?

  看着程月,宁作又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顿时火气上头,冷声道:“你跟何须的账算清楚了么,就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程月闻言,脚步停了片刻,这个空档宁作再次伸手去拉周旋久,却依旧在即将碰到的前一秒,被很快回过神的程月给拍开。宁作倒吸了口气,继续伸手,程月接着拦,谁也不让谁,非要争个输赢似的,随着时间动作幅度也加大,激烈得像随时要打起来。其实都没这个心思,他们还没冲动到要当街打架。

  但刚上完厕所追出来的方代明看到这个场面却误会了,他惊呼一声,迅速冲上去怼在两人中间,双手一前一后,目的是拦,结果人一多越弄越乱,三人歪歪扭扭挤在一起,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像一团打结的绳子。

  周旋久不知所措地上前,想要劝说两句,却完全参与不进去,反倒被这互相较着劲的一团“东西”挤得摇摇摆摆,一下没站稳摔了一跤,离他最近的程月扭头看见,也是上了头,下意识觉得是宁作推的,简直不可理喻。

  他用力扒拉开面前的方代明,对着宁作抬起手,利落一挥。

  啪——

  宁作左脸倏地一麻,痛意缓缓升起,他的脑袋被扇得扭向侧边,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时没动,四周安静下来,周旋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叫着他的名字,赶快从地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