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着带心上人回家,但是老头儿好像专门和江辞作对一样,不年不节的要宴请各边境部族与邻国,于是整个上京都开始脚不沾地的忙碌起来。
江辞去醉清风寻了好几次时倾久都没抓到人,只有无韵每次在醉清风守着,时不时代时倾久给他传个口信。
再往后两天江辞干脆直接等到明月高挂去小楼里守株待兔,也不干别的,日日守着心上人安安稳稳睡一觉,第二日天不亮便离开。
偶尔时倾久回来心思重些暂时睡不着,两人就说说话。
江辞搂着略显疲惫的时倾久问:“久久,百姓与皇权,哪个更重要?”
时倾久原本头抵着他胸口在闭目养神,听着他的问话抬头看向他。
时倾久:“苍生百姓乃国之根本,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国师府从来不管皇权征战。这世间的运行就好像顺着轨道滑行的一颗珠子,时间长了总有跑偏的时候,任何人的生死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造福于万物生灵,但最主要的任务是根据命晷,给跑偏的珠子拨回正道。”
江辞摸摸他头发,突发奇想问他:“那若是有一日我要毁灭天下苍生,你会不会杀了我?”
时倾久抬手冲他腰际捏了一把,“会,大义灭亲说的就是我。”
江辞继续问:“那我死了之后呢?”
时倾久:“大摆筵席,庆祝三天三夜。”
江辞:“……我嘴欠。”
时倾久小声嘟囔,“你还知道。”
听着怀里的人声音渐渐小了,江辞也不再逗他,一手轻轻的拍着背哄人入睡。
时倾久在最后还有意时听见的一句话是江辞呢喃的耳语,“我怎么舍得……”
在那之后江辞就这么日日来‘偷情’,一直这么过了将近一月,到宴会举办的前一日,很久没在醉清风楼里见过江辞的无韵,看见江辞来醉清风还十分疑惑:“今日主子依旧不在,江公子是……”
江辞和无韵使了个眼色,无韵跟着江辞上了三楼进了屋内,关门后江辞问:“你可有办法联系上你家主子?”
无韵点点头,江辞看了看他问道:“西郊外出现了青面尸,看穿着是异族皇室,但是因为位置特殊还未有人发现。”
无韵听及此也皱起了眉,江辞继续说道:“宴会在即,若明日他们无法到场,宫中必回派大量侍卫巡查,但西郊我不能让他们去,所以需要你主子的帮助。”
无韵见形势严峻,而且他也不知江辞要隐瞒什么,只能先替他传话。
于是,半柱香后原本真在和师父师兄、师弟商议事情的时倾久,听着脑海中传出的无韵的声音,愣了愣。
辰仄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乌良月看着正说着话忽然愣神的师弟,满脸疑惑。
乌良月:“小久?”
时倾久回过了神,问他师兄:“师兄,这里可还有什么紧要事宜?我有事情要办。”
乌良月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无非是命晷测出近期将有祸事发生,辰仄叫来三个弟子给他们任务。
只是此次命晷出人意料的将事情推给了乌良月,且暗示辰仄或许不日飞升。
时倾久三人听及此都纷纷看向辰仄,莫相识更是眼眶都红了。
几人都有些措不及防,他们之前虽也想过师父何时会走,但不曾想这事来的毫无预兆。
反倒是辰仄依旧神色淡然,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时倾久时常想,是不是他的师兄越到后来,也会变成他师父这样,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冷得让人难过。
时倾久还小的时候曾经问过辰仄,他们修炼到最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辰仄摇摇头,给他解释:“所有人的路一开始就是安排好的,你们虽都与我一同修炼,但意志不同,你们的道也会慢慢变化。我天生感情淡然,那是大道赋予我的某种天赋,所谓高处不胜寒,想要入天就要修无情道。”
“你自小便知,这世间人、神、魔、鬼、妖、邪万物并存,不管成为其中的哪一样,都是有代价的。我们已是受了天道眷顾,将来有一日能走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
小时倾久点点头,趴在自己师父怀里看着满天的星星,好奇的问师父,“师父,有一天你也会走吗?”
辰仄点点头。
时倾久:“什么时候啊?”
辰仄:“不知。”
“哦……”
安静了一会儿,小时倾久好奇问:“师父,那若是你以后上了天,但是后悔了怎么办?”
辰仄依旧端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似乎也从没想过后悔这一词。
低头看看满脸求知欲的小孩儿,他摇了摇头,诚实答道:“不知。”
时倾久:“啊……师父也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啊。”
辰仄:“这世间不管少了哪一个人,这世间依旧存在。就算有一日天没了,也会有其他东西出来顶替天的位置。我们之于世间来说,只是微小的一粒尘埃,我们从来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看透世间。”
显然那时候的时倾久听不太懂,懵懵懂懂的仰头继续看星星,辰仄拍拍他的头,给他说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因为此次事宜辰仄完全不插手,只是不放心乌良月在旁监督,于是乌良月在确定没什么需要时倾久处理的重要事宜后,也就随他去了。
难得看自家师弟抛下他们去找别人,乌良月心想肯定又是那个要拐带师弟的小流氓。
乌良月气呼呼拉摸摸一旁一直安静的莫相识的头,心道他还有一苗白菜,一定得好好看着。
正生气,忽的听见自家师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强求不得。”
乌良月和莫相识一起看辰仄,满脑袋雾水,但是他们的好师父一句话过就安静的好像一尊雕塑一样,两人也无法,继续自己手头的事情。
而此时去往醉清风的时倾久已经被带去了西郊外。
时倾久被带到了西郊外一片荒草林中,四处杂草丛生,除了一两声虫鸣,连个活物都看不到。
江辞不语,拉着人在林子里左拐又绕,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江辞把面前一人高的杂草挥开,空出一片空地。
时倾久隐约猜到些什么,“这是……”
江辞上脚跺踩了几下,咔的一声,一个黑悠悠的暗道口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江辞率先跳了下去,然后伸出一只手扶着大美人,“慢点儿,小心脚下,我扶着你。”
时倾久看着面前的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才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乖巧的任由这人扶着他。
暗道十分窄,两人并行勉强过得去。
时倾久被他搂的紧,半个人嵌在了对方怀里。对方生怕暗道里的污泥蹭到他身上,或者把他磕着碰着,于是地方窄了就护着他肩膀,暗道矮了就一手虚护着他的头顶,仿佛他是个瓷娃娃一样。
时倾久:“你其实不用这么护着我,我……”
时倾久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辞打断了。
江辞:“小心,低头。”
江辞爱怜的低头亲了亲这人的鬓角,而后继续说道:“我保护你和你多厉害没关系,这叫心疼。”
时倾久心口一烫,一丝酥麻的感觉从他耳尖直窜全身,江辞是实话实说,有感而发,可激得别人心神不宁。
走着走着他感觉忽然身体一沉,原本还有些别扭的人忽然就放软了身体,依赖地靠在了自己身上。
江辞愣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没在做声。
暗道说长也不长,只是地下黝黑,让人觉得憋闷,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也就走到头了。
暗道是向下挖的,之前两人是从一处隐秘的山坡边上往下走,这会儿功夫出了暗道,身后便是一处嶙峋的崖壁。
江辞抬手打了个哨响,不一会,一只不起眼的小雀从暗处飞来,落在了他手上。
江辞:“这是引路的哨雀,林子里都是迷阵,有这小雀引路才找得到人。”
时倾久看了看掌心小小的一只,小心的伸出一只手指挨了挨小鸟脑袋。
小鸟被生人摸了下头也不躲,反而亲近的上去蹭了蹭,惹得时倾久笑出了声,“竟半点儿不怕生。”
江辞摇头说道:“不,久儿不知道,这是哨雀里面最胆小的一只,平日里最是贪生怕死。只不过这鸟是我喂大的,我算是他爹,久儿你……就算是它娘,诶呦!”
腰间被扇子狠狠地戳了一下,又痒又疼,江辞手一歪,小鸟惊得从他指尖飞了出去。
时倾久撇他一眼,耳尖红着,但脸色十分冷漠道了一声,“胡言乱语。”
而后潇洒转身,跟着哨雀往里走去,留下江辞一个人捂着腰站在原地。
“久儿!男人的腰不能这么打!”
时倾久身形不动头也不回,只有手腕一甩,一枚叶子狠狠被甩了出去。
江辞吓得连忙低头,然后看了看身后一半被钉入石壁的叶子,悄悄地闭上了嘴,追了上去。
只是人走了两步,半路顿了顿又返了回去,悄悄的把石缝里的小叶子拔了出来,小心的收回了自己的衣襟,那副样子像是收留了什么稀世珍宝。
“久儿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