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不敢说话。

  琴酒的那声“蠢货”,他也不知道在骂谁,所以也不敢应声。

  也许是在说赫雷斯,也许是在说波本,又或者是在说苏格兰,总不能是骂他吧?

  伏特加老老实实开车,一个字都不多说,还是小命重要。

  而实际上呢?

  波本追着苏格兰的车方向而去,也许只是同路,毕竟赫雷斯的安全屋和波本自己的家也是同一个方向,而且大道就那么几条。

  但是谁让波本是神秘主义,反侦查能力又很好呢?没有人知道他的住所,哪怕这个人是琴酒。

  所以他现在也只能被琴酒误会,以为他去找苏格兰和赫雷斯了。

  ……如果这事情属实,就连琴酒都要说一句赫雷斯好手段了。

  但赫雷斯的好手段,和阿列克谢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的他看着同样下车了的苏格兰,忍不住说:“干什么?你要跟我回家?”

  苏格兰摇头:“想说说任务。”

  阿列克谢:“没什么好说的。”

  他下巴微扬,示意他停在路边的车:“明早睡醒,你就会拥有一张新的、真的‘证书’,完全真实有效,它叫罚单。”

  交通课的警察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苏格兰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阿列克谢的走路速度却是没有任何提升,也就是说,这算是变相的同意了。

  苏格兰真的有感觉到自己是被偏爱着的,他偷偷笑了一下,然后折返把车停到能停车的地方,然后这才小跑着赶过来。

  他看着前面的阿列克谢,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阿列克谢总是那么容易心软,明明这并不是利于他的事情,但是他总会很轻易的妥协。

  苏格兰终于与他并肩:“阿列克谢。”

  金发的男人侧头看他,眼神淡淡的,似乎是在询问他有什么事。

  苏格兰于是说:“阿列克谢,我以为你已经同意我今天和你回去住了呢。”

  阿列克谢:“……也许只是你自己这么觉得。”

  苏格兰:“但是你也没有加快脚步甩开我。”

  阿列克谢:“……”

  因为对他来说,能够和自己的好友一起住,也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让人忍不住的去微笑。

  上个身份他和两位同期都一同住了几天,忽然换了身份,看到同期是安全的却不能一起住,他都有一些不习惯了。

  这一路上,他放慢的脚步和刻意的等待,又怎么不是他对同期们期待的体现呢?

  那可是苏格兰威士忌,是绿川裕司,是诸伏景光啊。

  阿列克谢没有回答,苏格兰却好像从他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就连在组织做的人设也完全不维持了。

  其实以前就有人说,诸伏景光不适合当卧底,可是他还是在别人问询的时候选择了卧底的这条路,也许是为了成为公安的一条眼线,为了伤亡更少,后来也许是为了成为同期的一个后盾……

  真真假假、来来回回,诸伏景光还在组织的目的已经不是毕业时候那样纯粹的想法了,已经掺杂了不少事有关于同期,是私心。

  他的同期一个同样是在组织里卧底,而另一个,又是加入组织来卧底,又是重生成为了组织的成员……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弃组织的这条线,这是他的同期,是他喜欢的人。

  ……无法放手啊。

  阿列克谢似乎对他的沉默感到疑惑,转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苏格兰的眼神在放空。

  “……你面对我,连基本的戒心都不维持了吗?这可真是让人失望,要是让琴酒知道,你恐怕要进审讯室了。”阿列克谢说。

  苏格兰:“……”

  他试图委婉的说:“阿列克谢,你关心人的方式看起来有一些极端。”

  其实不是有一些极端,而是非常的极端。

  阿列克谢:“……与你无关。”

  他揣进兜里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两下,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拿出了一盒烟,掸出一根烟夹在修长的手指之间,点燃后吞云吐雾。

  苏格兰知道这也许是他害羞了。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话来刺激阿列克谢的心,他只是探出手:“给我也抽一根。”

  阿列克谢:“……”

  他没说什么,但是默许了苏格兰的手探入他自己的兜里,还默许了苏格兰从里面拿烟,并且拿出来抽。

  有些人会嘲笑阿列克谢抽的是女士烟,会觉得烟细不够味,还觉得阿列克谢是一个非常弱的家伙——可能是男士抽女士烟给他们带来的刻板印象——他们似乎觉得烟味重就是男人味了。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会喜欢体味重的人。

  ……至少,阿列克谢不喜欢,他也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一个人,太过丢人,太过考验他自己的自尊心了。

  苏格兰点燃了女士烟,没有对他的爱好表示什么,只是说:“偶尔试一试这种清爽的,感觉也很不错。”

  阿列克谢收回了目光。

  绿川裕司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贴心 ,那么善解人意。

  绿川裕司一路陪着阿列克谢慢慢抽着烟,然后两个人傻站在房屋外面站着散味道,一人嘴里嚼着个口香糖。

  ——他们都是比较注意打理自己的人,所以也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烟味熏到别人,给别人造成困扰。

  绿川裕司看了看房屋外面的情况,似乎终于看出了这不是他的屋子,而是一间安全屋。

  “……”,他又看了看阿列克谢,“你不买一个屋子?”

  阿列克谢:“……没有必要,我也不知道会在这里停留多久,组织的安全屋已经够用了。”

  因为他不知道会活多久就死了,总之是不可能活过身为相叶弥生那个时候的八/九个月的吧?

  绿川裕司的眉眼稍微耷拉下来,整个人看上去莫名的不高兴,他把口香糖吐到纸上,然后说:“也许会停留很久,你毕竟已经常驻这里了。”

  阿列克谢:“谁知道Boss会不会调走我?”

  他的灰色眼睛在这样的环境中,看上去更加的暗了,但是又因为颜色而有几分晶莹剔透的感觉,而他说起自己来,也不太把自己当回事。

  “不会的。”,绿川裕司似乎笑了一下,很快抚平嘴角,“这里对他很重要。”

  六年前,有一位寒川柊……哈,虽然也是他的同期卯田阳生了,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的记忆竟然都有些模糊了。

  总之,就是那位寒川柊,获取了许多资料,也许那位Boss离开了这里,去外国修养了一段时间,但是他终究还是会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的根。

  不然琴酒和朗姆不会全都在这里常驻,很简单,这里是他的大本营。

  从六年前那些资料的边角和请来的侦探小说家工藤优作的推理来看,这就是事实。

  寒川柊……不,是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当年自己获取了资料,就算是到现在,黑客技术也没有忘记,只是当时他太过紧张,全神贯注在资料的传输上,如果说他知道资料里有什么东西……

  那还是高估他了。

  因此他并不知道那些资料让他们得到了黑衣组织的Boss大本营就在日本的这个消息。

  他还是有些担忧自己会被调走。

  绿川裕司知道他不会,因为琴酒在这里,波本在这里,朗姆也在这里,而赫雷斯作为琴酒的学生,被调动回来,这就是一个信号,一个‘这里很重要’的信号。

  但是,即使阿列克谢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他很相信自己的同期诸伏景光。

  所以,诸伏景光也就是绿川裕司,他提出了建议,阿列克谢就打算接受了。

  别管绿川裕司是不是为了坑他,阿列克谢都会买下来一栋房子,因为他其实是很相信绿川裕司的观察力的。

  他没有隐藏自己,其实何尝不是为了让绿川裕司认出他来呢?

  总是说着自己不能说、不可以说,可是也从来都不会在同期发问的时候摇头,只是沉默。

  其实,独行在时间线里,心里怎么会没有一点点的慌张呢?他固然强大,但是人无完人,人也有弱点,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卯田阳生的锚点,正是几位同期。

  “嗯……”,阿列克谢拖长声音,仿佛是在考量着什么,然后点点头,“你说的有理。”

  他瞥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纵容:“我会买的,然后给你留一个房间?”

  绿川裕司愣住了,然后他就没忍住笑出来:“好啊。”

  有些事情不必说明,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了,他们都是成年人,不必说得那样清楚。

  就像现在,阿列克谢会给他留一个房间一样。

  绿川裕司点头:嗯,这一定是他的可爱的同期卯田阳生,不必怀疑,不必质疑——

  ……拜托,总不可能原装的赫雷斯会突然向他示好吧?

  那怎么可能?

  阿列克谢打开小别墅的院门,进了屋子后立刻打开灯,照亮了这个看上去很温馨的安全屋。

  说是温馨是因为,这间用于伪装的安全屋,暂时是归赫雷斯白兰地,但是里面有了不少没用的东西,比如……看上去就很像超市打折送的杯子,还有零零碎碎的钥匙扣、挂坠等等。

  绿川裕司毫不怀疑,过段时间这里会变成‘收破烂的’那种混乱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