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因为她这句话短暂沉默了会。

  阿杏圆场讲, “好嘛,你回家休息休息也好……”

  李蕴嗯了声,其实她不该再管余婳会怎么想的, 但这已经成为习惯了, 余婳应该会觉得她不识好歹,会认为她在甩脸子吧。

  然后呢, 会不会继续不理她?

  这样想着, 余婳的声音在她后方响起, 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你家在哪, 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李蕴的出租屋和余婳家是反方向, 她没说真话,随便报了个附近的地名, 下车后打车回家了。

  下车时,阿杏朝她挥挥手, 表情很是担忧。

  到了家门口, 李蕴找不着出租屋的钥匙, 她敲了敲门,把手机开机,打算打张祯玥电话。

  敲到第三声时, 门开了一条小缝隙。

  张祯玥探出脑袋, 见到门外是李蕴, 惊讶地张大嘴, “李蕴!居然是你,我还以为是外卖呢,我就说明明备注了怎么一直敲门。”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声, 我好收拾一下家里,家里乱死啦, 你不在我更加不爱出门,变得更邋遢了……”

  张祯玥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下桌上的垃圾,整理了下沙发毯子,胡乱扫了扫地。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发觉李蕴一直没应她,再回头一看,李蕴脸上是不正常的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有种劫后余生的衰惫虚脱。

  “怎么了,工作累了啊?余婳终于舍得给你批假了。”

  张祯玥放下扫把,给李蕴倒了杯温水,“看来是剧组杀青了,噢噢我才想起昨天的红毯余婳也去了,红毯稿子我还写到半夜呢。”

  李蕴接过那杯温水,喝了两口,吞咽时嗓子犹如吞刀片一般疼。

  张祯玥看了她半天,没来由问了句,“……是不是余婳欺负你了啊?”

  李蕴一顿,摇了摇头。

  张祯玥打量李蕴的神色,不太相信,她靠近李蕴抱了抱她,随后一惊,“我怎么觉得你在发烧呢。”

  李蕴听后摸了下自己额头,她回来时确实觉得浑身沉重,应该是之前感冒没好利索,今天又吹了很久的风着凉了。

  “是有点不舒服。”

  张祯玥找出几袋感冒灵出来给李蕴泡了喝,刚巧她点的外卖也到了,两个人分着吃了这餐。

  餐桌上,张祯玥跟李蕴说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生活,也说些最近发生的事,李蕴静静听着。

  张祯玥看出李蕴情绪非常不对劲,已经没有一丝可以回应她跟她聊天的力气,“哎,你快去休息吧,回房里躺会。”

  “刚好前几天出太阳,我顺便把你的三件套也洗了呢。”

  李蕴说了声谢谢,沾上床后,才发现大脑确实晕得疼,她蜷缩着裹紧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祯玥轻敲了下两下门,进来后开了小台灯,“睡着了吗?”

  “没……”李蕴喉咙动了动,发出这个音节喉咙都生疼。

  张祯玥递来一个小杯子,“喝吧,这是枇杷糖浆,很好喝的,润润嗓子。”

  李蕴稍稍坐起来了点,喝完了那杯糖浆,嗓子里清凉了一会。

  张祯玥扶她睡下,又去拿了几床被子出来,一层一层盖在李蕴身上,摞起老高,“你今晚好好睡,出一身汗明天就会好了。”

  李蕴整个人昏昏沉沉,都没有力气说谢谢了。

  人一走,室内重新静下来,李蕴想起那些信,她有种冲动,想回老家把那些信都烧了。

  一场乌龙,她失去写信的对象,失去长久的寄托,没有依恋也没有爱,什么都没有了。

  一地狼籍。

  ——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李蕴虽然还是咳嗽,但好了很多。

  张祯玥在房里写稿,见李蕴起床了,探头出来问她好点没。

  “好多了,昨天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啊。”

  刚巧到了饭点,李蕴叫了外卖。

  饭桌上,她的情绪比昨天好了很多。

  张祯玥说:“你知道吗,有一段时我想跟你商量我再找人合租的……因为你不在我一个人真的太孤单了。”

  “但我后来想,说不定你干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呢,那到时候你回来发现我要有新室友了多伤心啊,而且我也不想跟别人再磨合了。”

  李蕴出神,“为什么会觉得我干不了多久。”

  “哎,我一个靠八卦娱乐圈吃饭的人还不知道吗?”张祯玥语气不屑:“抛开滤镜,明星里能看的有多少……”

  张祯玥还不知道李蕴和余婳之间发生了什么,嘴下留情了点,“我不是说余婳差,但你知道的,一般来说,一个人她好也不会有你想象中的好,对吧?”

  张祯玥目光殷切,李蕴恍惚了下。

  饭后,李蕴收拾了一下她房里的东西。

  赶巧,宋扶摇给她发了条信息,说她家里给她寄东西了,里面有些是李蕴姥姥托她妈寄给李蕴的咸鸭蛋,她问李蕴什么时候在家,找时间给李蕴送过来。

  李蕴打下一行字,“你今天方便吗?”

  她实在是太想找一个知情的人说话了。

  今天周五,宋扶摇说快递寄到公司了,要李蕴去她公司附近的咖啡厅等她。

  六点半,李蕴远远看到宋扶摇身着一袭干练的工作装,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过来。

  还没落座,她上上下下看了看李蕴,“哟,大忙人,我看你现在比我忙多了,给别人当助理应该是没有双休的吧?”

  “……”

  宋扶摇点了餐,跟李蕴说:“我看你叫我见面猜到你最近发生什么了。”

  李蕴这人,高中时就喜欢余婳喜欢得不得了,宋扶摇那会还当她是少女怀春,直到李蕴辞掉工作給余婳当助理才知道李蕴对余婳感情居然这么深。

  她恼火李蕴苦读那么多年去干了根本不需要学历的工作,因而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这会李蕴愿意跟她见面,估计……

  宋扶摇了然问她,“怎么,在余婳那难受了,她对你不好?”

  李蕴低垂眼睫,“没有。”

  宋扶摇嗤笑一声,“她现在知道你被她资助的事了吗?”

  “还不知道。”李蕴想起柳如提起这件事的目的,似乎是想用这件事做公关,那余婳应该很快会知道了吧。

  “你告诉她吧,这样她应该会对你好点。”

  李蕴心被拧了下,有些倔强地重复,“她没有对我不好。”

  “你骗谁呢?那你现在是因为什么难过?”

  李蕴不说话了。

  宋扶摇感叹了一句,“你以前骑单车摔到沟里,腿断了都没现在这么颓废。”

  宋扶摇把袋子递给李蕴,“喏,东西我带到了。”

  李蕴接过那袋包装很严实的咸鸭蛋,眼睛酸了下,“丽丽,我想回家,我想姥姥。”

  “……你这突然叫我原名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宋扶摇笑出声,“好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李蕴轻笑了下。

  宋扶摇原名叫宋真丽,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嫌弃太俗寓意也一般,上大学后跑了各个流程改了新名字。

  “不过你要提起这个名字,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说的话吗?发誓要考上大学,赚够一百万回村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我记得。”

  “我现在离一百万还有很多距离,但它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不过我改主意了,赚够了也不打算回去了,你呢。”宋扶摇直直地望向李蕴,“你该不会要一直守着余婳吧?”

  李蕴避开宋扶摇的眼睛。

  “你这……”宋扶摇无奈笑了下,“有点像那种恋爱脑,我像苦苦劝你分手的冤种闺蜜。”

  宋扶摇一锤定音说:“你辞职吧,辞职了什么都好了,你的专业再找工作应该也不难。”

  辞职一词出来,李蕴怔了下,离开确实是目前最体面的做法了。

  以前她期待余婳知道她们的通信过往,现在……要趁余婳还不知道这件事赶紧走,不然余婳知道后岂不是更好笑更难堪了。

  宋扶摇看李蕴不说话,忽然气道:“你是不是还没想着辞职呢?那你把我喊过来干嘛?”

  “不是。”李蕴顿了下,“我签了半年,有违约金的。”

  “多少钱?”

  李蕴回想了下,报出一个天文数字。

  宋扶摇嘶了声,“那也没事,半年的话也很快了,那你趁现在找找工作投投简历,到时候还能赶紧跳槽。”

  “你也别跟余婳那边透露你要辞职,到时候她给你穿小鞋怎么办啊。”

  李蕴听到这种揣测后轻轻皱了下眉,“为什么你一直不喜欢余婳?如果没有她的资助,我们都不会踏足这个城市。”

  “……”宋扶摇没想多久,答得坦诚,“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每天高高兴兴漂漂亮亮赚那么多钱,刺痛到我了吧。”

  “还有,你喜欢她的原因之一是她给你写信了吧,但她又没给我写。”

  宋扶摇无意间撞见过余婳给李蕴的回信,奇怪为什么她没有。

  信。

  最后还是落到信上。

  但信根本不是余婳写的。

  选择离开算解脱吗,李蕴心中一片茫然,她一直赖以生存的地面塌陷了,就算离开,她的心好像也是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