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月华如练,星光璀璨。

  李蕴到家立刻用热得快烧热水,老家的浴室不存在什么浴霸和淋浴头, 条件很差, 越晚洗澡越觉得又黑又冷。

  等待水烧开的过程,李蕴和余婳一起站在院子前坪里看了会星星, 漫天碎星钉在天空, 闪烁又璀璨, 美得像画一样。

  余婳静静欣赏了一会美景, “李蕴, 你们家的星星比鱼子西的还好看。”

  “是吗?”李蕴笑了下,她没去过鱼子西, 做不出对比,喊余婳往下面看。

  连绵的山下, 已经能看到下面的村庄亮起了灯, 远远地连成一条细线, 其中有一块的光亮特别集中,李蕴指着那,“记得我们中午吃饭的地方吗, 就在那一块。”

  “等除夕时, 下面每家每户都会放烟花, 站在上面看就像开了无数彩色小花一样。”

  余婳瞧着底下的星光, 想象出李蕴说的画面,真美啊……

  她慢慢想到了些别的,“那你……你从这去上学, 应该挺远的吧?”

  “嗯,小学前两年都是我姥姥牵着我下山的, 后面就熟了就自己下山。”

  余婳顿了顿,“在这里苦吗?”

  “还好吧,没觉得苦啊。”李蕴朝她爽朗的笑了下。

  虽然李蕴的家庭经历在外人看来挺惨的,对爸爸根本没有印象,和妈妈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妈妈最后也放弃了她和这个家,她成了留守儿童。

  可姥姥对她真的很好,把能给的都给李蕴了。

  后来上初中赶上甘溪下乡支教,再后来她被资助读了高中,还和余婳通信了那么久。

  现在姥姥身体还算健康,她有学历有一技之长,一直喜欢的人现在和她关系那么亲近,李蕴觉得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余婳见李蕴的那个笑容并不苦涩,没再多问。

  在村里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姥姥不太喜欢看电视,就爱听收音机。

  洗过澡后,余婳出来时觉得好冷,冷风简直能灌进她衣服里,于是早早拉李蕴上了床。

  房间里的灯并不亮,是一盏暗黄色的旧灯,把人照得很温柔,她们睡在那床艳红牡丹花上,也没有暖气,就紧紧挨在一起。

  李蕴身上像一个火炉,余婳挨到最近,最后干脆抱住了李蕴,身体不可避免地接触到那抹柔软。

  很明显地,余婳感受到李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她笑了下,“怎么了。”

  “没……”李蕴稍稍起来了点,抬手关掉了灯。

  余婳抱李蕴的力度恨不得嵌到她的身体里,李蕴不明所以,觉得有点羞耻,毕竟她就是在房里的书桌给余婳写信的。

  “很冷吗?”

  余婳说:“冷。”

  余婳想了想,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冷而抱着李蕴,她就是单纯想抱着李蕴,李蕴让她觉得很安全,很舒服。

  “这里太暗太静了,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叫。”余婳又抱紧了李蕴一点,嗅着她的发香,“我在想一些恐怖电影,山村老尸什么的。”

  “嗯,毕竟是山上嘛,之前还有几户人,现在只有上屋的竹林那还住着我姨姥爷一家。”李蕴笑了下,“放心,不会有尸体的啦。”

  余婳瞧着窗边的剪影,“你有没有觉得屋子外有什么东西?”

  李蕴顺着余婳的方向看去,不过是婆娑的树影摇晃,因为形状奇特,很容易被联想成鬼怪一类的。

  但李蕴一本正经,“可能是野猪。”

  “啊……?”余婳愣了下。

  “小时候我不爱睡觉,我姥姥为了哄我睡着就会说窗子外面有野猪,再不睡会被抓走。”

  余婳噗嗤笑出声。

  闲聊了一会有的没的,余婳慢慢困了,打了个哈欠问,“我明天能睡到自然醒吗?”

  “可以的。”

  第二天,太阳照射到身上时,余婳恍恍惚惚睁开眼,真觉得睡了个好觉,眼睛并不觉得酸涩,确实是自然醒。

  余婳想跟李蕴说话,手往旁边摸,发现李蕴不在。

  屋子里挺暖和的,隐隐传来噼里啪啦烧柴火的声音。

  余婳有点发愣,给李蕴打了个电话,结果床边响铃,才知道李蕴把手机落在床上了。

  眼下已经九点,平常在剧组都已经开工了,余婳下了床,套了件衣服,迷迷糊糊地推开门,看到姥姥正坐在柴火旁,带着笑意看她。

  一眼望去,原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因为姥姥正在架起柴火烧开水,余婳朝奶奶打了声招呼,心想难怪这么暖和。

  余婳在柴火前坐了一会烤火,一旁还立着摄像机,姥姥有些腼腆,话并不多,余婳和她这样坐着,也不觉得尴尬,毕竟李蕴也是个一模一样的闷性子,她早就习惯了。

  不一会,开水烧好了,姥姥把开水倒在一个干净的盆里,又兑了点冷水,跟她说可以洗脸。

  余婳心里暖暖的,用刚烧好的水洗漱好,再转身时,她看到姥姥拿火钳从柴火堆里扒拉出三个白薯出来,要余婳吃,说是早饭。

  余婳道了声谢,吃了一个白薯,拿去給摄像吃了个,问姥姥李蕴去哪了。

  “在后山。”姥姥说着怕余婳听不懂她的方言,给余婳指了指方向。

  余婳去了后山,远远地,她看见李蕴正扛着把锄头,一下一下砸进地里。

  李蕴看到余婳过来了,用力把锄头插进地里,拍了拍身上的土,“醒了?”

  “自然醒的。”余婳好奇地看了眼那片荒地,“这是在松土?”

  “嗯,要种上海青,正好我回家了,能帮一点是一点。”

  李蕴起得早,现在已经松了大半,和余婳一起回去的路上摘了个大南瓜,扯了一颗莴笋。

  这次余婳抢着要干点活,把南瓜去皮,切块,放在锅里蒸,李蕴利落地烧起火来。

  在等待南瓜熟的过程里,李蕴又去帮姥姥把柴劈了,她怕余婳一个人待着无聊,给余婳拿了一堆已经泛黄的《故事会》来看,说这书比她年纪还大。

  余婳翻了几页,年份居然都是90年。

  故事会哪有李蕴砍柴好看啊,余婳把它们搁在一边,抽了把椅子,坐在一边看李蕴砍柴。

  李蕴有力地手臂一挥,柴就轻松劈成了两半,她动作流畅又快,一下一下的,没多久身边就码好一小堆已经扛好的柴火。

  看久了,余婳觉得砍柴被李蕴干得很轻松的样子,“我也想试试。”

  等真上手了……余婳有点想笑,她连拿斧头都有点费劲。

  李蕴见余婳控制不了力度,忙扶着斧头怕伤了她,“说了要你多吃点吧。”

  行,砍柴不行的余婳悻悻离开,去屋里看南瓜去了。余婳把煮熟的南瓜放在盆里捣碎成泥,往里面加糯米粉和糖,然后开始洗干净手开始揉面。

  李蕴砍完柴就看到余婳捧着一盆面团,也不说话,就是求表扬的表情。

  李蕴很配合地夸夸她,“真厉害,揉得好好噢。”

  余婳笑了下。

  这天中午,姥姥还是去山下称了肉回来,回来给她们做了香喷喷的酸菜蒸肉,这道菜重油重盐又下饭,虽然跟健康不太搭边,但只要吃一筷子就停不下嘴。

  李蕴做的南瓜饼外焦里嫩,软糯香甜,因为余婳自己也参与了劳动,所以觉得特别好吃。再配上新鲜现摘的几样蔬菜,余婳这次没给李蕴劝饭的机会,吃了满满一大碗。

  摄像吃完三碗问还能不能添饭,把姥姥给逗笑了。

  饭后,姥姥想要李蕴帮她穿针眼,李蕴去自己房里找针线盒,后面还跟了个余婳。

  从上午开始余婳就小尾巴似的,李蕴去哪她就跟到哪。

  李蕴打开抽屉,蓦地僵了一下,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抽屉里放着一个精美的月饼盒子,李蕴紧张地看了眼余婳,她不看余婳还好,她一看余婳,立刻让余婳觉得不对劲。

  余婳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盒子上,“什么宝贝?”

  “没什么。”李蕴猛地把抽屉关上了,

  余婳觉得奇怪,看她一副小女儿情态,“什么呀,你收到的情书?”

  “不是啦。”

  “那是什么?”

  是你写给我的信,李蕴闭口不答,心里已经翻了舟,脸上浮现酡红,这种神态,倒是更像是情书了。

  偏偏余婳还要用那种揶揄的眼神看她,“你给我看看嘛。”

  “不行不行。”李蕴慌不择路,又打开另一个抽屉,想赶紧找到针线盒。

  抽屉一打开,李蕴直接傻眼,她怎么忘记了这件事,抽屉的一角整整齐齐摆放着她小时候收集的余婳各种代言的包装袋。

  李蕴以前没觉得,现在正主就在旁边,这……她觉得她这行为也蛮变态的。

  根本来不及合上,余婳也看到了,她讶异地拿起最上层的果冻爽吸包装袋,上面的人明明是她,她却觉得好陌生。

  得有十多年了吧?那时候她有点婴儿肥呢,是多少岁的时候?

  余婳隐约记得那会她还是童装模特,和这个牌子签了六年的合约。

  余婳拿着包装逗李蕴,“就这么喜欢我啊?”

  李蕴满脸通红,已经失去语言功能,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了。

  连摄像都忍不住在笑,他把镜头往下,特写抽屉里的东西,“能给我们展示一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吗?”

  李蕴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求救地看向余婳。

  余婳接收到信号,挑了挑眉,虽然她也很好奇,但还是啪地将抽屉合拢,把李蕴的羞耻心保护好。

  她捏了捏李蕴熟虾一样的脸,跟摄像说,“算了,不看她的隐私了。”

  李蕴咬了下唇,又翻翻找找其他抽屉,终于拿到针线盒。

  给姥姥穿针眼时,李蕴还没回过神,危机在最后一刻被解除,她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有一点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