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太过混乱了。
涂宴凛没管路家那两姐弟，来把路吟风抱起就去找医生了。
路梵心站在一旁，脸色并不好看，或者说带了点恐惧。
路云笙本想跟着涂宴凛出去，但被涂宴凛身后的守卫拦住了。
等涂宴凛带着路吟风离开了路家，路云笙才无力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那摊血，路云笙又转头看向他大姐。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懂呢？”
路梵心莫名其妙看着路云笙：“你疯了？说什么呢？”
路云笙是真的被他这个好姐姐气疯了，他冲着路梵心大吼：“我知道你和二哥为什么看不惯他，但二哥已经死了！你要我们全家都被涂宴凛那个疯子弄死你才甘心吗？”
路梵心咬着牙不说话了。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路家走下坡路跟路吟风没关系，那只是这么多年她和路天佑霸凌路吟风的理由而已。
而路家之后的富贵，却是实打实是靠路吟风获得的。
嫉妒也许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失去理智，但事实就是，比起路吟风，路梵心更在乎路天佑那个弟弟。
她总得找个机会找路吟风出口气，不可能一直隐忍着。
路家全家的命都比不上一个路吟风，从知道路天佑死讯那天，路云笙就想通了。
路云笙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他看了眼还在原地倔强的路梵心，叹了口气。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路云笙说完这话就赶紧去打听路吟风被涂宴凛送去哪里了。
现在的情势很明显了，他们路家谁替路梵心狡辩都没用，只有路吟风不计前嫌别让涂宴凛跟路家计较，涂宴凛才可能放过路家。
路过大厅时，路云笙看着墙上挂着祖先和他妻子的壁画，他想不通，两百年前交好的两家，怎么到他们这代，就快成仇人了呢。
路吟风已经被涂宴凛安排进涂家的医院里了。
路吟风其实没晕过去，只是脑袋有些迷糊，毕竟还是流了不少血。
路吟风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顽强抗揍的，还得托克维斯的福，三年时间，他和过去的自己比起来，也算是脱胎换骨了。
他装晕只是想让路梵心别再发疯了，他本想就趁着路梵心走了，自己就想办法逃出去，结果刚装晕一秒没到呢，涂宴凛就来了。
路吟风知道自己又跑不掉了，干脆继续装死。
涂宴凛一直守在路吟风床边，握着路吟风的手不肯松。
就像涂宴凛三年前说的那样，他现在的亲人或是爱人，只有路吟风了。
路吟风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背上有微凉的泪珠滴在上面。
路吟风还是装不下去了，他睁开眼，对上的却是涂宴凛的笑容。
有眼泪不假，但那眼泪挂在涂宴凛的笑脸上，就有些诡异了。
“不装了？”
路吟风：“……”
涂宴凛还真挺了解他的。
路吟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却被涂宴凛死死抓住，根本动不了一点。
路吟风很快就放弃了挣扎，他嘴唇有些干，四处看看，发现水杯离他挺远的，刚想喊涂宴凛给他把水拿来，突然又想起来过去涂宴凛怎么喂他水的，欲言又止后又放弃了。
干着就干着，他还不信他还能渴死。
涂宴凛就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看着路吟风那些小反应。
想起路家，路吟风还是开口道：“你既然知道我没什么事，就别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这个他们是谁，涂宴凛当然知道。
除了一些特殊要求，路吟风大多数小要求涂宴凛都会满足。
现在这个要求在涂宴凛看来，就是小要求，自然也能答应路吟风。
见涂宴凛点头，路吟风才松了口气。
“你恨我，怎么不恨他们呢？”涂宴凛突然好奇道。
路吟风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主要是这两方人对他做的那些不好的事，也算不到一块去啊。
见路吟风沉默了，涂宴凛也不急，还是松开路吟风的手去给他拿了水杯递给路吟风。
“……谢谢。”路吟风太渴了，接过杯子就仰头把被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
涂宴凛就撑着脸在旁边看他喝水。
终于不口渴的路吟风把水杯随手放在床头柜，就发现涂宴凛又在盯着他。
大概是在等刚才问题的答案。
“不一样的。”
涂宴凛挑了挑眉：“哪里不一样？”
路吟风直视着涂宴凛的眼睛，道：“我恨过你了，至于路家，就是没必要了，毕竟我跟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亲情。”
涂宴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恨过他了，过了，意思是现在不恨了吗？
涂宴凛很快又笑起来：“你承认你爱我了？”
“……”
路吟风垂下头，低声道：“嗯，怎么说呢，我好像以前没告诉过你，从你出现在我的人生时，我就是喜欢你的，当然你自己也能感觉到，毕竟那个时候我挺黏你的。”
说着，路吟风尴尬挠了挠脸，倒是涂宴凛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过去路吟风从来不会和他说这些心里话。
路吟风继续道：“虽然我的前半生那样孤僻是你造成的……但你确实是那些孤寂中陪伴我很久的那个人，我以前听说过一个病症叫斯德哥尔摩，但我们之间又不至于到这种程度，或者说，我喜欢你，本就是我自愿的，是你吸引我的结果。”
涂宴凛笑道：“继续说。”
路吟风：“……”
路吟风深吸一口气，耳垂在他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已经红透了。
“你说得对，我们会结婚，不管是接吻还是上床都是迟早的事，但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才十五岁，我很怕，结果你还是用狐油香逼我，一年多的时间，我甚至都不觉得我还是个人了，后来我知道狐油香是做什么的时候，我更恨死你了，也想不通，为什么以前会喜欢你这种人？”
路吟风的语气有些激动，他在宣泄当年发生这事时，对他造成的阴影，甚至涂宴凛自己也知道，当时路吟风被狐油香，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
可涂宴凛是等路吟风免疫狐油香之后，才停手的。
涂宴凛的笑容完全僵住了。
这不是他想听的，或者不是从路吟风这个受害者口中听到。
“前段时间，我的朋友也被种了狐油香，一闻到那个味道，我就想起来那段时间，那段不被你当成人对待的那段时间，我也很想问你，涂宴凛，你爱我的话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呢？明明只要再等三年，我们结婚了就行了不是吗？你一定要那么作践我吗？”路吟风说着说着，都忍不住自嘲笑了起来。
路吟风在涂宴凛面前或是顺从的，或是被迫的，不甘心的，这还是路吟风第一次用这种失望的眼神看涂宴凛。
涂宴凛有些慌了，他连忙抓住路吟风的手解释：“我知道你是被种了瘾，不是自愿跟我上床的，但我真的好怕，我突然知道了我不是涂业的亲儿子，知道了我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说出来了，也许我会失去我拥有的一切，权利，地位，甚至是你。”
路吟风垂着脑袋就这么静静听着。
涂宴凛难得露出这种颓然的样子，路吟风还觉得挺新鲜的。
“我好像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路吟风点点头：“挺好的，虽然也没管我死活，但你确实做到了。”
涂宴凛：“……”
涂宴凛才发现自己干那些破事的挺爽的，但路吟风一旦跟他翻旧账，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毕竟路吟风从前很擅长沉默，沉默到涂宴凛以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沉默忍受着。
“所以我也说了，恨过你了，现在，我自由了三年，大概时间真的冲淡了很多，我对你谈不上恨，也谈不上爱……或者说没有最开始那么喜欢你了，但也不恨你了。”
路吟风说着，又抬起头看向涂宴凛的眼睛：“你想过吗？如果我们一定会结婚的话，为什么不能尊重我一下呢，也许我会更爱你，更想留在你身边呢？你从前偏执的那些行为和你所谓的爱，让我窒息到不知道怎么爱你，反而更想逃，可是你好奇怪啊涂宴凛，是你要我爱你，也是你希望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但你的行为为什么就这么让我难过呢？”
涂宴凛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
路吟风收回了自己的手，涂宴凛想去追，却不敢追。
“我也算心疼过你了，你也该心疼心疼我了，离之前定下的四年之约还有几个月，虽然是因为被人打乱了这个约定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了，但我希望你，让我拥有约定完整的四年自由，约定时间到了，我会回到你身边的，我不会食言，这是我答应你的事。”
听到这话，涂宴凛下意识要拒绝，可看着路吟风脑袋上的纱布，和他脖子上手腕上的红痕。
涂宴凛回想起那段对路吟风最难过的日子，难过到甚至好几次背着他想死，那也是他自己最疯的那段日子。
眼前闪过刺目的红。
涂宴凛突然想到，路吟风15岁生日割腕自杀那天，和今天他在那屋子里看见倒在血泊里的路吟风几乎重合。
可之前他找回路吟风时，明显能感觉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比过去还要鲜活的，还要有生命力的路吟风。
涂宴凛开始反省自己了。
“我会帮你找到你那几个队友，但你得答应我，不能让自己受太多伤。”
听这话的意思，路吟风就知道涂宴凛答应了，且还不会安排人监视自己的意思。
路吟风也没想到，自己说得那些话，涂宴凛居然真听进去了。
“……谢谢。”路吟风干巴巴道了声谢。
涂宴凛闻言便靠近他几分，路吟风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你说得对，我会反省，努力填补过去对你造成的伤害，给你对等的尊重和爱，那你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爱我？我还可以吻你吗？”
路吟风想了想，道：“我也努力吧，毕竟要结婚的话，不爱也会很难相处……”
不等路吟风说完话，涂宴凛已经快速上前吻了下路吟风的嘴唇，然后又快速回去。
他们还是会结婚的，路吟风很清楚，涂宴凛就算真的转性了，再尊重他，也不会在结婚方面让步。
那么偏执的占有欲和病态，就算眼下压下去了，路吟风也不能保证涂宴凛以后不会再犯病。
于是路吟风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爱人是正确的，但我还是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涂宴凛愣了愣，然后又尽量温柔上前吻了吻路吟风的额头。
“……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