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林从云慎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快午饭的时候。云慎有留阮清林他们一起用饭,但阮清林拒绝了。
诊疗期间,云慎和阮清林说了许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云慎在说,阮清林听着,但饶是如此,阮清林却还是很疲惫。
那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从心上一直蔓延到精神上的一种累。
实际上,阮清林每次看完心理医生都会有这样的感觉,那种将心理的疤痕揭开给别人看,回忆起深埋在记忆中的痛苦的感受,让阮清林每次历经完都精疲力尽,好似灵魂被抽走了似的。
回家的路上阮清林便靠着车窗睡着了,再睁开眼醒过来,是被苗淼的轻声呼喊给叫醒的。
“哥,醒醒,到家了。”
阮清林对上苗淼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神,脑子缓了缓,才坐直身子,揉了把脸,看向窗外,说:“这么快啊。”
“今天路上不堵,所以就快些。”苗淼解释道,随后问:“哥,你还好吗? ”
“我吗?”阮清林一愣,随后笑了,语气故作轻松的说:“挺好的啊。”
随后像是怕苗淼继续追问,扭头在车内环视一圈,问:“田姐呢?”
苗淼的注意力被阮清林的问题吸引过去,回答道:“田姐刚才半路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所以中途下车了。”
“她本来想告诉你的,但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了。”
“这样。”阮清林点点头,轻声应道。
随着阮清林和成微知的走红,田沁竹这两年的事业也是越来越忙,她又是个负责任的人,许多事都亲力亲为,也因此更加忙碌起来。
“那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早上来接我就好。”阮清林对苗淼说。
苗淼有些不太放心,但终究是没有强行要留下,尊重了阮清林的意愿,嘱咐了几句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苗淼离开后,阮清林独自回了家,当关上家门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的阮清林很需要独处时间,他心知自己状态不佳,但也不希望苗淼和田沁竹她们担心,她们为自己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阮清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忆着刚才云慎和他说的那些话。
云慎说他如果不去认可过去的自己,那么就将永远无法与自己和解。可是他又该怎么去与过去和解呢?他连去直面过去的自己都无法做到。
阮清林蜷缩在沙发上,盯着地面的某个地方,目光失神。
他一点也不喜欢过去那个胖胖的自己,那个让别人欺负,还不敢还手,长得胖胖的不好看,连面对喜欢的人,一句喜欢都没勇气说出口的自己。
人们总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可如果现实真能像这句话一样简单就好了。
阮清林这些年看似与过去做着切割,可实际上,却是困在了那座名为“过往”的牢笼中,从未离去。
他将自己困住了。
阮清林想着,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时,屋外的天色已经不知何时暗了下去。阮清林看着窗外的晚霞,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觉真的睡了很久。
他听见了门铃声,屋外的人持续不断的按着,他刚才就是被这阵门铃声给吵醒的。
阮清林不知道是谁来找他,但心想大概是苗淼或者田沁竹她们,便起身去开门了。
当看见屋外站着的是成微知的时候,阮清林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微微。”阮清林有些懵的叫道。
阮清林意外成微知的到来,并不是因为成微知鲜少来自己家,而是因为他昨天和成微知聊天的时候,对方还在大漠拍戏。
“颂颂,我想死你了!!”成微知一把抱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阮清林,有些撒娇的说。
阮清林被成微知抱得往后踉跄了几下,随后连忙抬手抱住成微知,稳住身形,有些无奈的笑道:“你不是在大漠拍戏吗?怎么回来了。”
成微知放开被自己抱着的阮清林,歪了歪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把搭在肩上的长发往后一抛,朝阮清林俏皮的眨了眨眼,说:“当然是回来看你啊。”
“咱们都多久没见了,天天拍戏拍戏,我都快要烦死了。”成微知一边吐槽着,一边熟练的换鞋,“从森林到大漠,吃不饱穿不暖,睡也睡不好,我感觉我这朵漂亮的美人花,都要被吹枯萎了。”
说到这,成微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凑近阮清林,问:“你看看,你看看,我的皮肤是不是都变差了。”
“没有。”阮清林轻笑,认真的夸赞道:“还是很漂亮。”
成微知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双颊,“那就好,我可是花瓶,靠脸吃饭的。”
阮清林听着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成微知是个热闹的性子,她一来,这本来安静的有些空旷的家,瞬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这是独属于成微知的魔力。
“颂颂,怎么不开灯啊,家里黑乎乎的。”成微知换好鞋后,提起刚才放下的东西,一边将家里的灯打开,一边坐到茶几的前的地上,将那些带来的东西摊开。
阮清林家的地面上垫了厚厚的一层地毯,所以坐在地上也不会觉得凉。
“快来快来,我给你带了很多特产。”成微知朝阮清林招着手,兴奋的说。
闻言,阮清林笑着坐到成微知的身侧,看向茶几上成微知不远万里带回来的那些特产。这些特产乱七八糟的,吃的用的什么都有,而且来自于各个地方,看得出来成微知这段时间拍戏的确去了很多地方。
成微知每次拍戏,都会给阮清林带很多当地的特产,都是些小玩意,但却十足的用了心。
阮清林看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特产,僵持了一整日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再次回温,被暖化得软和起来。
“颂颂,最近不开心吗?”成微知将一块馕塞进阮清林的手中,问。
“没有。”阮清林捏着手中的馕,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摇了摇头,说:“挺开心的。”
“是吗?”成微知显然不相信,“可是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阮清林听着这话一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表情的低落,抬手摸了摸脸,有些落寞地轻笑道:“是吗?”
“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成微知凑近阮清林,“你什么性格我还能不知道吗?”
“是遇到什么事了?”成微知打量着阮清林的神色,“和余成有关?”
阮清林的心事并不难被猜穿,所以被称之为戳中的那一刻,心里也并不没有多意外。都是认识这么些年的朋友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嗯。”阮清林放下手中的馕,垂着眸子,低声应道。
“怎么呢?昨晚聊天,不还说相处得很好吗?”成微知问。
“的确相处得很好。”阮清林看向成微知,叹了口气,将心中所纠结的事情说出,“但是微微,余成好像,已经认出我了。”
“为什么会觉得他已经认出你了?”成微知拧眉,问。
“就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准。”阮清林其实自己也没有明确证据去证明余成已经认出他了,唯一让他这样的想法的,也不过是早上那段没头没尾的对话。
要真去说一个理由的话,那大抵就是余成莫名转变的态度了。
阮清林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实告诉成微知,听完他说的话,成微知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余成对你的态度的确转变的有些奇怪。”
“他能直播澄清你们之间的绯闻,并且坦白自己有喜欢的人,就证明他不是那种容易变心的人,可是……”成微知摸着下巴,“你确定他就是认出你了,才发生了态度转变吗?会不会是其它原因?”
阮清林摇摇头,很显然,他对此也不是很确定。
“他有表现出过,就是那种,让你确认他认出你了的表现吗?”成微知问。
其实并没有,余成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有时候让阮清林觉得,他只是对待一个新朋友,可有时候,又让阮清林觉得,对方已经认出了他。
阮清林说不准,才因此更加焦躁。
“不如再试探试探?”成微知摸着下巴,提议道。
阮清林沉默了,也有些犹豫。
“哎呀,先不管这个了。”成微知一摆手,认真的看着阮清林,说:“我们就当余成认出你了,但是颂颂,关于余成是否认出你这件事……”
成微知看着阮清林,话说到这,顿了顿,才继而问道:“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是害怕余成认出你?”
“还是,害怕过去的自己?”
阮清林被成微知这话问得很愣住了,“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啊。”成微知一脸认真,“如果你是害怕余成认出你,那么问题的点就在于余成认没认出你。”
“但如果你是因为害怕过去的自己,而才不希望余成认出你,那么问题的点就在于你自己。”
听着成微知的解释,阮清林沉默了,他垂下眸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我不知道。”阮清林说,“微微,我没有答案。”
他或许二者都害怕,既害怕面对过去的自己,不愿去承认,也害怕余成认出自己。
人果然是纠结的个体,阮清林有些自嘲的想到。
“就算是两个看起来没有答案的问题,你心里也一定会有所偏向。”成微知对阮清林说:“颂颂,如果想不明白答案,那就不妨先不要用脑子去想了。”
她拍了拍自己左胸膛的位置,“你问问它。”
“它?”
“心会给出你答案。”成微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