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云被他问的身子一僵, 脸上的笑容渐渐被尴尬所取代。他似乎这时候才记起来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

  尤其答应沈沅卿时两个人都是浑身狼狈不堪,当时没觉得有什么,过后再去回忆就只剩下尴尬和难堪。

  而且好好好只要你好起来我便什么都依你什么的......

  齐景云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然而他这副不吭气的模样看在沈沅卿眼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沈沅卿见他久不吭声, 以为他这是又反悔了, 立刻急道,“老师这是想反悔不成?”

  因为太过激动,说完这话他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且这一咳便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竟是咳出血丝来。

  齐景云被他骇得不轻。之前军医便叮嘱过世子被泥土掩埋口鼻过久,虽苏醒过来但内脏受损严重,万不能受刺激情绪起伏太大。

  沈沅卿这一通咳更是连系统也开始提醒男主生命值波动较大。

  齐景云生怕他咳出个好歹来, 赶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让他别太激动,“你做什么这么大反应!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何曾反悔过?”还,还不能让人不好意思一下了怎么的!

  沈沅卿闻言看着他,一边压抑着咳嗽一边问道, “老、老师此话当真?”

  齐景云哪敢再迟疑,一边不住的点头, 一边紧张的看着他的反应,生怕他再激动起来咳个没完没了。

  然后他就看见沈沅卿看着他咧开嘴开始傻笑, 一边笑一边咳,咳的满脸通红还忍不住一直笑。

  笑的他都有些没脾气了。

  齐景云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而后想想也觉得这场面挺逗的, 瞪着瞪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其实他早在听人来报沈沅卿出事时便想通了。

  既然两个人都互相喜欢,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他又究竟有什么好顾虑的?

  身份、年龄......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沈沅卿便是他唯一在意的对象, 亦是他舍弃活命的机会也要全力救治的人。如此,别人的看法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方才他会迟疑, 只不过是对于二人突然身份的转换有些不适应,加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罢了,但既是答应了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齐景云笑了笑,看着眼前一脸痴迷盯着自己的臭小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把他的头,“行了,别看了。这才刚醒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沅卿摇了摇头,依旧笑看着他,“没,我感觉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劲儿,能抱着老师立马原地转三圈都不累。”

  齐景云:“......”

  齐景云简直没眼看他那傻样。

  正好军医掀帘进来,他干脆让到一边,让军医给他诊脉。

  军医诊过之后,又问了些别的问题,得到答案后这才转头对齐景云道,“景王放心,世子已无大碍,只需卧床休养数日便可。”

  “不过之前抓的药还得继续给世子再连着服用三日。”

  齐景云点了点头,又问了些注意事项,便将军医送了出去。

  等着回头,就看见沈沅卿还坐在那里看着他,见他看过去,又咧嘴冲他笑,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

  齐景云险些被他给气笑了,瞪着他嘴唇嚅动几下,最终还是顾忌着他好容易从鬼门关被自己拉扯回来,这才又生生忍住了。

  刚巧侍卫送了药进来,齐景云从他手里接过,而后递到沈沅卿跟前,“把药喝了。”

  沈沅卿看着他,没动。

  齐景云等了等,见他还没有伸手的打算,干脆拿过他的手将药碗往他手里一放,没好气的道,“喝药!”

  而后气哄哄的出去了,徒留身后沈沅卿一个人在那傻笑。

  齐景云立在帐门外还能听见他的笑声,沉默片刻后忍不住也笑了,嘴里小声骂了句,“傻小子。”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

  齐景云这些天一直窝在帐篷里照顾沈沅卿,都没出来过,这会儿出来便顺势在外头走了走。

  脚下这一片是铺了青石板的,走起来倒也不粘脚。

  如今已是深秋,一场雨洗涤过后,秋色更显浓郁,倒也别有景致。

  齐景云饶有兴致的走了一段儿,直至感觉差不多了便打算往回走。结果一转身脑子突然晕了下,眼前更是一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稳住身子闭着眼睛缓了缓,等那股眩晕劲儿过去后这才继续往回走。

  好在这眩晕就持续了那么一下便好了,之前照顾沈沅卿时太累也有过,他便也没怎么在意,不过倒是不敢再在外头多呆,赶忙快步回了帐篷。

  等着再进去时,沈沅卿手里的药碗已经不见了,旁边的小桌上也没有,估摸是让人进来给收拾了。

  床上沈沅卿听见动静正转过头来看他。

  齐景云脚下一顿,“还看!”

  沈沅卿笑了笑,倒是没搭话,转而问他道,“老师收拾我那脏衣服时可有看见一个小木盒子?”

  齐景云顿了顿,想起之前给他换衣服时瞧见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小木盒子,一边走向衣柜去取,一边问道,“给你收着呢。里头装得什么东西你攥的那么紧也不松手。”

  说着,他打开衣柜,从最里头拿出个小木盒子来。走到沈沅卿跟前递给他道,“这上头带着锁扣,我也没能打开,你瞧瞧看有没有坏。”

  沈沅卿伸手接过,而后左右一通摆弄,将盖子打开,将里头装着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对玉饰。

  两个勾着纹路的月牙形玉坠,拼凑在一起正好是个圆。

  沈沅卿将其中一只拿给齐景云,道,“这是沅卿亲手雕的。”

  齐景云看得一阵心头发热,眼眶瞬间便红了。被人这样珍视着对待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他嘴上依旧骂,“就为了护着这玩意儿险些连自己命都丢了,至于吗你!”

  “值得。”沈沅卿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的道,“只要是给老师的,都值得。”

  齐景云闻言瞬间哑然了,眼眶也隐隐浸出了泪。

  这傻子!

  好端端的做什么说这样煽情的话!

  齐景云转过头抹了抹眼角,一边在心头痛骂沈沅卿就知道戳他心尖,一边又实在不忍心看他失望的模样,伸手将玉坠接过来。

  又沉默的取下自己腰间系着的玉佩,直接将玉坠换了上去。

  沈沅卿瞧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又开始笑,这回笑的连眼睛都格外明亮起来,“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老师戴上它更好看。”

  齐景云被他夸的有些脸热,眼神闪躲间又对上他那双炙热又深情的眸子,心头莫名慌了一下,借口出去看看粥就又要往外跑。

  疯狂跳动的心跳让他整个人都慌慌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开始发黑。

  然后跑了没几步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师?!!”

  沈沅卿被骇得不轻,赶忙起床下榻,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要过去抱他。

  然而连着数日的大病早将他的身子掏空,内里空虚的厉害。他不但没抱动,连着自己也跟着滚作一团摔在了地上。

  沈沅卿一连喘了几口粗气,赶忙又喊了士兵进来。

  一边让人将齐景云抬上了床榻歇着,一边吩咐去将军医叫过来。

  因为刚好在隔壁给士兵疗伤,军医这回来的倒是挺快。

  给齐景云号脉诊断后,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连着数日精神紧绷着苦熬的太疲累有些累坏了,加之又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神经放松了也就支撑不住才晕倒的。

  “世子无需担忧,景王他并无大碍,让他多休息休息,等着再醒了便好。”

  话是这么说,沈沅卿依旧有些不放心,又让军医抓了几副补身子的药给齐景云,这才放人离开。

  等着人出去后,沈沅卿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齐景云,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脸,小声笑道,“老师倒是与沅卿合缘,我这才刚醒来你就倒下了。”

  说着,他抚了抚对方眼下的青黑,心头一阵阵心疼。

  ——今后定不能再这样了!

  ******

  齐景云这一睡便是两天,沈沅卿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回换作沈沅卿亲手照顾他。

  每日里亲手替他擦洗,又喂些流食和药。因为闭着嘴不好喂,他便自己先含进嘴里,再一点一点渡过去。

  这样一顿下来,也能喂进去大半。

  沈沅卿虽然挺喜欢这样的喂食方式,但更希望老师能好好的醒过来。

  已经这样睡了两天了,越往后他心里便越是没底。

  他每日都要让军医过来诊看一遍,即便军医说脉象一切正常他也依旧不放心。

  这日,等着军医再次给齐景云诊了脉离开,监军便顺势进了门来。

  监军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小心问了一句,“景王...还未醒来的迹象吗?”

  沈沅卿侧头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齐景云不醒,他的心情实在很差,这会儿见着朝廷的爪牙根本疲于应付。

  然而监军却并不以为意,反倒笑眯眯的说了句,“这样也好。”

  这回沈沅卿却是猛的回头看向他,眯起眼睛问,“什么是好?”

  监军像是没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或许感觉到了也并未在意。

  毕竟自奉旨做上这监军的位置,这么三年下来,沈沅卿在他跟前虽是寡言少语,但向来是忌惮着的。

  是以此刻看着他冷淡的态度他并未当回事,甚至还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试图提醒他记起些别的,“殿下在景王府待得久了,莫不是快忘了自己身上流着的是皇家的血脉。”

  “皇上近些年来为殿下忧心牵挂,生怕殿下磕着碰着受点伤,难不成这些父子亲情还抵不过......”

  “行了!”沈沅卿冷声打断他,“本世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有何话便直说吧!”

  “臣下不敢。”监军装模作样的一躬身,“臣下只是觉得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景王昏迷数日不醒,最终撒手人寰......”

  “大安忘不了景王的英勇战绩,殿下也无需再背负忘恩负义的名头,岂不两全其美之策?”

  这是要让沈沅卿趁着齐景云昏迷将人直接杀了!

  沈沅卿定定的看着他,锐利的视线似要将他千刀万剐,“你要本世子置景王于死地?”

  “景王严重了。景王待世子恩重如山,世子岂会是能做出那等薄情寡义之事之人。”

  “景王只不过是连年征战落下了病根,连日大雨让旧疾发作,最终不治......”

  “闭嘴!!”沈沅卿忍无可忍的打断他,从床边抽出他的长剑指向他,“你是不是当真觉得我不敢杀你?”

  监军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这会儿被剑架着脖子才感觉到害怕。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世子挥剑杀敌时的英勇模样,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句,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砍下他的脑袋。

  顾不得去思考世子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监军惨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开始求饶,“殿,殿下饶命...是臣下糊涂,求殿下饶命......”

  沈沅卿冷声嗤笑一声,剑锋扫过他的脖子浸出一抹红色,接着在监军更加青白的面色中将剑收了回去,“杀你只会玷污了我的剑。”

  他看着监军,寒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呆着,再让本世子知道你敢动歪心思,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说着,他一指帐外,“滚!”

  监军早已被他吓得肝胆俱裂,此刻得以释放当即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沈沅卿根本懒得看他,将剑一收,又继续照料起床上熟睡的人。

  刚才那么一震慑,那监军到底是老实了,当天再没敢往他跟前凑。

  入夜,沈沅卿让人把饭菜送进营帐来,一边守着人一边用饭。

  这些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总觉得不这么看着不放心。

  更何况,他更希望老师醒来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沈沅卿就着那人的容颜用着饭,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够似的。

  等老师醒来,他真是要好好向他收收福利才行。

  想起之前喂食时对方嘴唇的柔软触感,沈沅卿便一阵心神荡漾。

  就在这时,他余光里忽然瞥见营帐窗外一抹黑影飞速跑了过去。他刚一扭头,就听外头传来士兵的厉喝,“什么人!”

  外头须臾便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显然是士兵已经与刺客对上了。

  沈沅卿起身拿过剑,就听门口一阵响动,转头就见五六个黑衣人朝他冲过来。

  沈沅卿快速拔出剑,以防齐景云被伤到,故意往前冲进刺客群里与之缠斗起来,招招致命。

  双方缠斗一阵,黑衣人便在沈沅卿跟前落了下风,沈沅卿趁机斩杀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个黑衣人。

  打斗并未持续太久,其中一名黑衣人便从袖笼中拿出一截竹哨吹响,紧接着所有人一齐往外退。

  沈沅卿见状哪里肯放过活捉人的机会。

  这些人突然过来刺杀还不知道目的为何,更不知是哪头派来的,他不会放任任何对老师有威胁的人不明不白的离开。

  几乎是在黑衣人撤离的同一时间,他跟着追了出去。便见外头还有十数个同样的黑衣人,明显是一伙的,收到吹哨的暗号,正在向外撤离。

  沈沅卿冷声吩咐众军保护好景王,快速追了出去。

  黑衣人似乎并不恋战,沈沅卿一路斩杀他们也只是逃离,更不会对同伴出手相救。

  沈沅卿心头只觉得怪异,这群人说是逃命更像是忌惮着什么。

  这逼得他更想要知道真相。

  一路追进树林,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像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沈沅卿便跪了下去,嘴里慌乱的喊着,“世子饶命!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的家人都被王权掌控着,不听命于他不行啊!”

  王权?

  那正是监军的名字。

  这事与他有关?!

  沈沅卿脚下一顿,狐疑的盯着他们,“你们是何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闻言,伸手扯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脸来,竟是王权身边的亲信。

  沈沅卿也时常见着。

  几乎在一瞬间,沈沅卿便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上当了,怕是中了王权的调虎离山之计。

  想到老师此刻会有危险,沈沅卿当即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解决眼下的三人,拼了命的往回去赶。

  希望还来得及!

  老师,你一定要没事。

  求求你,一定不要有事。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沈沅卿心里头乱糟糟的一片,他不敢想象如果真被王权得逞,老师会变成什么样。

  沈沅卿惨白着一张脸,拼了命的奔跑着,眼里却因为恐慌渐渐漫上一层泪。

  他从未感觉过这段路有这样漫长。

  终于到了。

  营里似乎一切正常。

  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一倍在四处搜寻着。

  可他不敢掉以轻心。

  若是王权借由保护景王为由......

  沈沅卿不敢再想下去,拔腿奔向景王的营帐,猛的一掀门帘,就见里头王权正拿着匕首刺向齐景云。

  他骇得赶忙大喝一声,“住手!!”

  王权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扭过头来,就见沈沅卿赤红着一双眼直直朝他冲过来,那模样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王权吓得手下一抖,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你,你别过来!”

  他没想到沈沅卿竟然会这样快的赶回来。那天他被沈沅卿一顿威慑后的确踌躇了好几天,可皇帝已经给他下了死令,他不得不遵从设法取景王的性命。

  他吩咐与他同来的侍卫和士兵扮成刺客将沈沅卿引出去,再借着保护景王的由头靠近营帐行刺。

  这三年来他没少与景王的亲兵打点关系,这么点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但他没想到沈沅卿居然会如此快的识破他的计谋,再赶回来救援。

  沈沅卿这一声大吼更是惊动了外头巡逻的士兵,两列士兵从外头窜了进来,将他团团包围住。

  王权只觉得心头漫上阵阵绝望。

  然而沈沅卿根本不予理会他,只是沉着脸朝他步步逼近。

  王权知道自己今天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个营帐了。

  看了眼沈沅卿那张阴沉的脸,他干脆一咬牙,喊道,“世子既然忘了自己的血脉,那便由臣下替你解决了眼下的困境!”没准皇帝知道后还能放过自己的家人一马。

  想罢,王权心一横,扭头举起匕首就朝齐景云刺了下去。

  沈沅卿没料到他居然还敢动手,此时再想要扑过去已是来不及,情急之下忙抬手将手里的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从王权后心穿胸而过,王权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手下的匕首也歪了准头,扎向了齐景云偏离心口一寸的位置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齐景云的衣襟,不一会儿,便将整个胸膛都印得血糊糊一片。

  沈沅卿快步奔至床前,将王权扯过往后扔给侍卫,抖着手想要伸向匕首,又胆怯的收了回来,颤着嗓音道,“军医,军医呢!立刻让军医滚过来!!”

  军医是被人从外头架着进门的,但知道景王伤势严重也不敢多言,进来便直奔床边去。

  匕首虽偏离了心口的位置,但刺的实在太深,且血流不止。

  军医不敢耽误,立马施针先止了血,又将匕首拔出来,开始为景王缝合伤口。

  这一救治便是一整夜,营帐里的人都绷紧了神经。

  终于在天放亮时,军医宣布景王暂时脱离了危险,只是依旧昏迷着。“好险!若是再偏一寸,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力了。”

  “不过景王本身就昏睡未醒,又经这一番折难,若是不好生将养着,怕是日后会落下心嫉的病根。”

  军医捶了捶僵硬了一个通宿的腰,一边写药方一边嘱咐道,“臣先开几副药,每日喝三回,连着喝三日,若有好转便再喝两副。一直到景王伤势痊愈为止。”

  沈沅卿沉声吩咐手侍卫跟着军医去抓药,等着人走后,这才坐在床边上看着齐景云出神。

  看着老师越渐苍白的唇色,沈沅卿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怪他!

  是他没把老师看好,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沈沅卿恨恨的攥紧了拳头,眼里变得一片冰冷。

  等老师好起来,也是时候跟那人好好清算了!

  ******

  听闻景王被行刺的消息,军里的将士几乎全都赶了过来,又看见监军的尸首被人抬着出来,心头简直堆积了一堆问题,只是见军医在里头诊治都没敢进去打扰,却也没有离开。

  跟着景王打仗三年,他们早已被景王与世子的英勇无敌给征服了。说是大安的护卫军,其实军队里的男人更忠诚于率领他们的主将,是以他们早便认定了景王与世子。

  此刻听说景王被行刺,他们心头的担忧与焦急更可想而知。

  众将士一直守在景王营帐外。

  到早晨看见军医出来后,这群人几乎是蜂拥着挤了进去。

  远远看见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一群在战场上也不曾有过畏惧的男人却瞬间红了眼眶。

  “世子,景王他...可有大碍?”

  沈沅卿头都没回,更沉默着没有吱声。

  一众将士却是瞬间忍不住了,焦急道:

  “军营里早便加强了巡逻,怎么还会被行刺?”

  “是王监军干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监军不是朝廷派来的吗?他为什么要行刺景王?”

  “难道朝廷对景王起了别的心思?”

  ......

  七嘴八舌的话语终于将沈沅卿从沉思里拉了回来。

  他沉着脸站起身,转头看向众人,“是。王权密谋行刺景王,昨晚已经被我杀了。”

  “景王为大安苦战三年,皇帝却忌惮他功高震主,密令王权密谋暗害。如今暗害不成,想必还有后招在后面等着。”

  ......

  沈沅卿将皇帝有意斩杀有功之臣的事情大肆渲染,瞬间勾起将士们的愤怒情绪。

  “景王为保大安国土,身先士卒,苦战三年,到头来就得了个功高震主的下场?”

  “大军尚未凯旋,他们便等不及要置景王于死地?!简直岂有此理!”

  “末将不知何为大意,只知道景王与世子为我大安奋力退敌,如今能得以和平全靠了将士们用鲜血染出来的。朝廷此举,末将不服!”

  “末将不服!”

  “不服!!”

  ......

  正此时,外头探子急急来报,“朝廷张榜,景王私自调遣军队,有谋反嫌疑,特派三皇子携军前来捉拿并押解进京认罪伏法。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探子话音一落,方才便愤愤不平的众将士更是瞬间爆发了。

  “岂有此理!!景王调遣军队是为了救援受难的将士,皇帝竟然以此便判景王谋逆!”

  “进京伏法?景王被他们押解进京焉有命焉?!”

  “皇帝不仁!我等还在此顾忌什么!朝廷大军就要来了,左右都是死,不如杀进京去为景王讨回公道!”

  “杀进京城!为景王讨回公道!”

  ......

  众人义愤填膺,最终尽数化作一句,“我等愿誓死效忠景王和世子,一切但凭世子吩咐!”

  沈沅卿眯了眯眼,皇帝这招倒是正中他下怀。他抬手喊停了情绪激动的众人,沉声道,“皇帝不仁,欲置有功之臣于死地。我等受逼迫之下不得不奋起反抗。”

  “传令下去,即日起,军队改名锦州军,隶属景王府麾下。全军驻守历城,待景王痊愈后,一举进京拿下皇城!”

  众人领命而去。

  沈沅卿又疾书一封回锦州,命顾著武艺二人率军支援,并将皇帝派人行刺景王以致景王重伤的消息散播出去,以激起民愤。

  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着。

  就在三皇子率军抵达甘州时,齐景云醒了。

  这对于沈沅卿来说,可谓是最大的喜讯了。

  齐景云只记得自己走着走着突然就昏了过去,后面就看见自己摔在地上,然后沈沅卿跑过去想要将他抱起来。

  对。他是亲眼看见的。

  因为身体超过能承受的负荷晕倒,他的灵魂直接脱离了身体。但为了不错过任务剧情的发展情况,他选择跟随在沈沅卿身边观看着。

  所以这些天虽然他昏迷着,实际上他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清楚,包括王权的刺杀。

  只是他没有办法阻止。

  一直到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他这才能够重新回到身体里。

  这会醒来,齐景云仍旧感觉到胸口有丝丝的疼,他深吸一口气,张嘴想要喊沈沅卿,结果因为久未说话,一出口便是一连声的咳嗽。

  牵扯到胸口的伤,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沈沅卿听到声音回头,就见他眉头紧蹙着,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

  他赶忙走过去将他扶坐起来替他顺气,又吩咐人去叫军医。等着齐景云缓过来后,又问,“要不要喝点水?”

  齐景云不敢再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沈沅卿将他扶着放好,过去倒了杯茶水过来喂给他。

  等着他喝好后,军医也过来了,跟随而来的还有一众将士。

  等着军医替齐景云诊过脉,告知已无大碍后,众人皆是长舒了口气。

  没事便好。

  齐景云缓过来后便开始与众人说笑,听众人掰扯最近军中的趣事,却默契似的,没人提及反了朝廷的事情。

  不过他们不提,自然有别人来提。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探子来报,三皇子的军队已经行至甘州,但被甘州的守将给拦在了城门外。

  双方正在对峙着。

  此消息一出,营帐里便是一静。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诡异。

  齐景云虽然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会儿也表现出一脸迷茫的模样看向众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沈沅卿身上。

  沈沅卿被他看的没法,干脆出声道,“沅卿率军反了。”

  齐景云:“......”

  也太简单粗暴了!

  “反了?”

  “是!”沈沅卿抿唇回视他,“皇帝张榜告示天下老师有谋逆之心,沅卿便干脆如了他的愿!反了!”

  “老师昏迷时沅卿已经书信给顾著武艺让他们率军赶来支援,老师就是现在想教训我也晚了。”

  沈沅卿一番话直接将齐景云的所有后路都堵死了,看似像他在逼迫齐景云就范,实则在齐景云心里,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如今终于走到这里,一切不都是顺理成章的吗。

  不过在众将士跟前,他还是怅然感叹道,“本王一直以为只要闲散庸碌一些就能让皇上宽心,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原本没吭声的将士闻言,却忍不住冷笑,“景王赤胆忠心,可惜人家压根不信。咱们能如何?等着三皇子率军将咱们一举拿下么!”

  齐景云转头环视一圈众人,最终叹息一声,“罢了。十来年感情终抵不过他看重的王权。本王无大志,但绝不能容忍跟随着的一众兄弟无辜丧命。”

  “反便反了罢!”

  齐景云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上一喜。

  之前虽说反了,但终归少了点什么。如今有了景王的支持,他们便是找着了主心骨。

  从此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

  自此后,锦州军正式开始了征伐。

  一路行军至甘州,将三皇子率领的军马打得落荒而逃,狼狈不堪,更是将三皇子直接活捉了关押着随军一路北征。

  而后武艺率领景王府的亲兵赶来支援,两支军队合力攻往京城。

  世人皆知景王英勇善战,然世子的英姿比之景王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朝廷的军队早因为连年的疲于训练而变得不堪一击。

  不过半年,锦州大军便一路北上,最后直逼京城。

  皇帝站在大殿里,被禁卫军紧紧护在最里面。看着外头自己那气势逼人的九儿子,心头简直气怒难平。

  他厉声呵斥道,“沈沅卿!!你好歹是沈家血脉,如今竟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父皇兄弟,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父皇?兄弟?”沈沅卿本不想搭理他,听到此处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在宫里时,可没见我那所谓的父皇兄弟顾着我。”

  皇帝被他怼的哑然,也看出来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

  缓了缓后,他又故意放低了声音道,“朕知道之前故意忽略你是朕不对,即便有苦衷终是朕对不住你。可朕不是一直在补偿吗?”

  “你我亲父子,有何话不能静下来好好说?非得大动干戈闹得如此场面?”

  “皇上说的补偿是让我驻管锦州吗?”沈沅卿继续笑,“究竟是补偿还是利用我打压景王,皇上当真心里没数?”

  “还是说所谓的补偿是拿母亲的分位相胁?让一个外臣给自己的亲儿子递信?剿匪却扣押将军令?”

  皇帝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许久后才惶然道,“你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

  “所以才假装迎合朕。”

  “不过是为了让朕对你放松警惕!”

  沈沅卿依旧笑,笑的凉薄,却不再搭话。只下令将所有人拿下。

  皇帝闭上眼,终于死心了。“成王败寇。今日落在你手里,朕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沅卿走至他跟前,淡漠道,“我不杀你。”

  “不仅不杀你,我还要封你为太上皇。”

  “我要你看着我如何登上帝位,看着你的那些儿子们都是如何惨淡的下场。”

  “岂不是更有趣?”

  皇帝瞬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何必做的这样绝?”

  “绝吗?”

  沈沅卿瞥了他一眼,“如果王权刺杀景王得逞,皇上又当真会放心让我回锦州?又当真会将景王的爵位封地都交由我?”

  皇帝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他知道,不会。

  如果景王真的死了,他下一个要杀的,便是沈沅卿。

  大家都知道的结局,再说的太明白就没有意义了。

  沈沅卿也不愿再同他废话,吩咐人将皇帝压下去。

  临出殿门时,皇帝瞧见了齐景云。

  他奋力挣扎着身子,扭头看向他,嘶声大喊道,“你图谋一场,最终却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齐景云,你就不恨吗?”

  皇帝赤红了一双眼瞪着齐景云,已然疯魔了:“沈沅卿他终究姓沈,身上流的还是我沈家的血脉。”

  “即便朕倒下了,这江山依旧是沈家的!!”

  “齐景云,你当真就一点不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