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看那么猛烈的攻击之后, 齐眉除了身上的黑血之外,似乎没什么影响,顿时心凉下来。
再一看齐眉只是甩了甩手里的那把破浮尘, 他们就白白损耗了十个人, 自己的命运也开始有了动摇。
害怕齐眉报复, 剩下的人也只能握紧手里的武器做好防御的准备,再也不敢做出像一开始那般有冒然的举动。
唐戎却不怕他, 在人人都畏惧地后退的同时,他却半步都不动弹, 目光坚毅地盯着朝他们走来的齐眉。
“怎么?杀了吉丘族民还不够, 还要杀了我们?”唐戎冷声问道。
“你们冒然闯入, 就该想到要付出代价。”齐眉微眯着双眼,瞪着他。
唐戎又从手腕上取下一枚铜钱握在手心,“难道你就没想过灭了吉丘一族, 也要付出代价?”
这话一出, 不仅齐眉面色僵住了, 就连他身后的乘客们也僵住了, 屏住呼吸生怕齐眉又被唐戎的话激怒,再甩出几十根长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来。
齐眉的脸怪里怪气地变了好几变, 五官恨不得异个位, “那是他们该死!”
齐眉气急败坏的语气恰恰证明了他和这些族民之间确实有恩怨。
“你杀了他们的巫女,继而又屠尽了整个吉丘族, 该死的是你吧。”宋岐南往前走了一步, 和唐戎并肩站着。
齐眉听了这话, 突然猛地躬下身来, 喉咙里发出又像呜咽又像讥笑的声音, 整个身体随着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抖动着。
半晌后, 他的笑声渐渐停下来,身体又缓缓直了起来,“你们要是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事,还能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来指责我?”
“那你倒是说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光头也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
齐眉顿了顿,大概是刚才躬身的时候动作过大,加上身体上中了那么多攻击,此刻,他的衣服已经被黑红的脓血浸透,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而他的身体晃了两下,上半身再一次猛地拱了下来。他的身体竟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腰部断裂开来,最终两截身子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众人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动手杀人的齐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倒在了他们面前,一个个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刚才还令他们牙关打颤的人,竟然就这么突然倒地死了。
众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一口气还没舒出去,站在齐眉尸体旁边的盲眼道童竟然突然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暗绿色瞳仁的眼睛,微微扬起的眼角,尖利的从眼头缓缓延伸到眼尾的浅浅的双眼皮……还有那在眼眸深处缱绻旖旎的美杜莎深渊。
一直以来,他始终都是默默地吹着头站在齐眉身边,极少有抬起头的时候,所以几乎没有人对他的长相有影响,包括唐戎。他这一抬头一睁眼,唐戎的瞳孔跟着放大。
那是一张莫尔斯的脸!
眼尖的洛臾突然指着他的手大声道:“快看,他的手上是傀儡线!”
众人看去,那傀儡线的另一头埋在齐眉的身体里。
“难道说……这个道童才是真身,而齐眉……是他的傀儡?”寸头男舌头开始打结,一句话说的零碎。
“猜对了。”道童勾起嘴唇笑道,“不过你们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手心中燃起一捧火,反手将火丢在齐眉的尸体上,那断成两截的尸体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你们不是想知道他们这些人到底做什么事吗?”道童缓缓道来,“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听吧。”
在吉丘族,未婚先孕是有悖神意的事情,会被送到这山上用大火焚烧。
而小春未婚先孕被族民发现后,遭到了男方的抛弃,明明被强迫的她甚至被反咬一口说是她勾引在先,家人也嫌她毁了家族的声誉和她断绝了关系。
巫女做了法事,族民们将小春架在火堆上的时候,赤红的火焰却像一个茧蛹一样将她包裹住。大火连着烧了九天九夜,熄灭后,族民却发现小春竟然还活着,她在火蛹中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与此同时,巫女却被一把火烧莫名烧死。而小春诞生的女孩则正好是六指,且八字纯阴,瞳孔墨绿,正是巫女的不二人选。族民们便将女孩抱走,奉为巫女。
而小春和道童则因此暂时活了下来。
直到巫女长到十五岁,第一次赐福时占卜预言,神谕上说她的亲弟弟,也就是道童会成为灭族之人,继而,道童被族民要求以烈火焚烧,断其恶根。
小春暗中祈求巫女,希望巫女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想想办法。但是巫女担负着全族的生死存亡,自然不会答应。于是,道童就这样被送进了火场,而小春也因为无法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活活烧死,也跳进了火中。
此后吉丘族安虞近百年,直到女巫即将成神之时,齐眉道士的出现,一道假神谕让巫女惨死。而吉丘族民也在那之后怪事频发,十年后灭了族。
听了故事原委,唐戎再次惊诧地看向道童。怪不得他也长着莫尔斯的脸,原来和那禾乃巫女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而这恩怨也从他们三人而生。但最终的罪魁祸首,还是这帮族民的无知。
乘客们更是对这样的故事感到无语,甚至有些唏嘘。
只是还来不及众人充分消化这个骇人的故事,脚下的白骨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无数骨手,抓住他们的腿就要往上攀爬。
一些吓得跌倒在地的人,渐渐被地上的白骨包裹住,一具完整的骨架里箍着一个人,那景象怪异地叫人发呕。
只见那个框着骨架的低马尾女生连哭带喊的想挣脱骨架,却无济于事,她伸出来求救的手被骨架控制住拉了回去,而另一只握着短刀的手却朝着众人举了起来。
乘客们被吓得四散逃亡,但是去路却又被道童用死人树挡住了,等于是他们今天必须要死在这里了。
唐戎知道火能牵制住这些树,他从树上扯下一缕红线,缠在手中的那枚铜钱上,然后拿出打火机将裹着红线的铜钱点燃,然后扔进了密林中。
只是这一次,燃着火的铜钱并没有将树上的红线点燃,而是将地上的白骨点燃了。那些从地上伸出来的骨手又散成了碎骨,白骨一燃烧,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声让人揪心的惨烈鬼叫声。
众人被这火吓得纷纷硬着头皮朝树上爬去,这一下正好被守株待兔的枯树逮了个正着,他们被树上的红线缠住挂着树枝上,下面被烈火烘烤着。
“你这个人瞎搞什么?这下好了,没有退路了!”光头指着唐戎就骂。
唐戎虽然很想给他表情狰狞脸上来上一拳,但他们要是现在起内讧自己人先厮杀起来,那才真是在找死。
“这火要是不烧那些白骨,此刻被装进骸骨中的人就有你一个。”唐戎冷哼一声,“而现在,只不过是少了一种死法而已,你是觉得有些可惜?”
光头自知理亏,眼看唐戎又不是个好惹的,便闭了嘴。
好在火势蔓延的并不快,所以他们还能在火没有烧过来之前跑到山坡上去。
那些树因为火的缘故没有追上来,但是道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冷眼看着他们逃窜。
唐戎看了看手腕的剩下的六枚铜钱,巫女并没有明说有什么用处,但估计能对付道童。
他犹豫了片刻,又从手腕上摘下来一枚铜钱,放在左手心。藏在他手心里的符文们似乎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爬上铜钱。
那枚铜钱隐隐泛出红光,一直以来,唐戎都没有仔细看过,这才发现上面的字也并不是普通的铜钱上的字,除了背面的花纹,只有两个字,而且每一枚铜钱上的这两个字都不一样,看起来倒更像是人名。
如果这些铜钱上都是人名的话,那就很有可能每一枚铜钱都代表一个巫女,这样的话就和那死去的九个巫女对上了。
但是刚上任的巫女分明就不是阿典,而是禾乃。可是铜钱中并没有写有“阿典”名字的铜钱,难道说阿典并没有死?如果是这样的话,死去的禾乃又是怎样活过来的?
而活过来的禾乃似乎并没有向族民报仇的强烈意愿,但却让他做自己的利箭……
若非……禾乃虽然能冒充现任巫女,但是她的法力因为某种原因不足以和这个道童抗衡。
那么是因为她死的时候灵体遭到了损坏,还是因为她被道童用某种方法禁锢住了?
不论怎么样,看来现在的巫女根本没有能和道童一争高下的能力,所以想要活命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手上的铜钱虽然能解个燃眉之急,但用途很有限。
唐戎突然发现道童那双森然的眼睛朝着他看过来,似是有所察觉。
手心的铜钱暗暗发烫,他果断转身,拉着洛臾走上了山坡。但这也只能躲避一会儿,等到大火漫延过来,他们最后只有一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戎的错觉,手心里的铜钱似乎更烫了。
所有人都在朝着山坡跑,只有粉发女站在火的边缘完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还是跟她一队的寸头男拉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葬身火海,任由寸头男责骂也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但是唐戎已经没空去打量她身上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了,原本站在骨巢中央的道童早已不见了身影,而张牙舞爪的烈火却一点儿也没有消减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意欲将他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