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黑漆漆的一片, 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落在地上的木头板激得灰尘飞扬。
莫尔斯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等灰尘消散一些, 便从他破开的门洞里钻了进去。
他循着记忆里阁楼窗户的位置走去, 却摸见窗户早被一扇木板钉死了。
于是, 他又跑下楼拿了一个手电筒,这才看清阁楼的全貌, 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差一点坐在他仍在地上的斧头上。
在一堆干枯的玫瑰中, 立着一个人体骨架, 那骨架甚至还穿着黑色的西服, 它面前堆满了蜡油的桌子上是一个金色的复古烛台,而阁楼的墙壁上则摆着几十瓶红酒……
莫尔斯一想到父亲会和一个骨架对坐喝酒,简直毛骨悚然, 虽然父亲那人天生病态偏执, 做出这样的事想想倒也符合常理。可是这具骨架的身份究竟是谁倒是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试问有哪个正常人会在不明情况地死后还不能入土为安, 要被迫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阴湿阁楼里, 还要被一个变态拉着喝酒发疯,这样的噩梦惊悚小说里都不一定会有。
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是……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难道真的是被父亲杀死的?
看这人的穿着应该是个男的, 而父亲经常说他和小莫是野种, 是母亲和别人生的小孩。
那有没有可能……
莫尔斯不禁汗毛倒竖,从脊骨窜上来的寒意直冲天灵盖。
如果这个男人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而现在的父亲因为母亲出轨而杀了亲生父亲, 将他的尸骨藏在这里, 每个月固定的时间都来汇报一下他对他孩子的施|虐战果, 甚至还要喝酒来庆祝一下……
这确实很符合他父亲那个人的尿性。
去报警!
莫尔斯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 他浑身都冒出了一层薄汗,心跳快得如同一只误入房间的麻雀。他立刻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拿起电话听筒的那一刻,他按号码的手都是颤抖的,手指悬在半空最后一个数字迟迟都没有按下去。
他紧张地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脑中像是架上了高铁,一瞬间脑子因为高速运转微微眩晕起来。
如果报了警警察来抓走父亲倒还好,这样的话他和哥哥都可以解脱,而他们的……“父亲”也可以解脱。
但是如果那只是一架模型呢?是父亲为了满足他某些变态的欲|望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具赝品的话,他这么做无疑是打草惊蛇,父亲一定会杀了他和哥哥的。
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可以将变态的父亲绳之以法,且再无翻身的可能的机会,一旦错过,被父亲发现他进入了那间小阁楼,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眼下也不知道哥哥去了哪里,说不定他及时报警能及时救下哥哥一命;可是若因此反倒惊扰了父亲,让他对小莫痛下杀手那将会是他的罪责……
莫尔斯奋力将听筒扣上,手骨关节微微发白,脑子里的高铁终于缓缓停下。他撑在桌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发紧。
“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呀?”他喃喃自语。
客厅的窗子突然被狂风吹开,他被惊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将窗子关上。
看着外头被不知何时刮起的狂风快要吹断的树,还有飓风呼啸的声音,莫尔斯心里更是慌到不行,一种莫名的不安像某种多腿的爬行生物在他全身游走。
然而,在屋外狂风的肆虐声中,莫尔斯被一声类似于敲门的声音惊了一跳,他侧过身全神贯注地听着,可是那莫名其妙的一声过后,再无动静。
正当莫尔斯怀疑自己幻听之时,那声响又隐约响了一声,虽然只是一声闷响,但这一次莫尔斯确定了方向,他转身快步朝着发出响声的屋子里跑去。
那是一间东北方向最角落的杂物间,一直也没有人进去,却不知道为何会从这里面传出响声来。
莫尔斯缓缓推开房门,屋子里的灯很多年都没有换过,散发着昏黄晦暗的光芒。
那响声更加清晰地响了一声,莫尔斯走进屋子,奋力翻开堆积在墙角的杂物,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地上有一大片被水试过的痕迹。他正要躬身凑近看的时候,后脑勺不知被什么重重一击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黑暗和后脑的疼痛让莫尔斯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他想抬手去摸一摸脑后的伤口,却发现这里的空间小到他连胳膊都伸不起来。
莫尔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呼出的气息几乎瞬间就被面前的阻挡物折返回来,而且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出去的法子,那他一定会因为缺氧而死。
他伸手在墙面上摩挲着,却无意间手指触碰到了一点带着湿意且有些软度的东西,他又在那里扣了一小块那东西在指尖搓了搓,像是混凝土,而且这里也确实弥漫着一股混凝土的气味儿。
莫尔斯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他是在家里的杂物间被人从身后袭击才昏过去的,唯一有机会这么做的只有他父亲。
而一醒来就在这种地方,加上他在杂物间的地上看到的地上潮湿的痕迹,很有可能他是被父亲打晕后用转头砌在了墙里。他听到的那声闷响大概就是同样遭遇的哥哥发出的求救信号。
莫尔斯慌忙喊了声“哥哥”,隔了许久,他才隐约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回应。
“小昀?”
“哥哥你是在墙里吗?”莫尔斯一边回话一边趁着混凝土还没有干试着将墙面顶开。
“……我在墙里。”小莫道。
“哥哥,你等我。”
虽然墙面的混凝土没有干,但也不是一个十岁小孩儿可以轻而易举顶开的,再加上这里本身空间就小,施展不开,用不上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顶松了一块砖。
很快,前面就被莫尔斯拆了一个可以钻出一人的洞来,挪开墙外的杂物,他开始急切地寻找墙面上新砌过的痕迹,终于在另一面墙上发现了。
他走到墙边,敲了敲,“哥哥,你在里面吗?”
“小昀,你快走吧,从这里逃出去,那个人不是咱们的父亲,他会杀了你的……”小莫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应该已经到了缺氧的状态,他必须尽快将墙面撬开将小莫救出来才行。
“说什么屁话,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仍在这里当个王八蛋逃走,我们要一起逃出去。”说话间,莫尔斯已经找到了一根钢条,便立刻在开始撬砖。
因为小莫这面墙被砌成的早,所以砖缝里水泥要干上许多,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撬开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手心被磨得通红,终于撬开了一块儿砖。
他脱力地跌坐在地上,这样好歹小莫能透一口气。
“哥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莫尔斯从小洞里伸进一只手,摸到了小莫的身体还有温度这才舒了一口气。
里面的小莫大概是由于吸入了新鲜空气,声音听起来清亮了一些。
“可以……我发现了父亲的秘密,所以才被他痛下杀手。”
“秘密?”莫尔斯不敢耽搁,再一次拿起钢条开始撬墙,“你是说那间阁楼里的秘密?”
“不止……”
小莫没再说下去,莫尔斯料想小莫知道的事情应该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好事,所以他才有所犹豫。
不过倒也不急于这一时,眼下要先救出小莫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莫尔斯很快就撬开了一个大窟窿,他将小莫从窟窿里抱出来,这才发现他满身的伤,衣服上还有好些血迹。
“你这是怎么了?父亲干的?”莫尔斯慌忙扯开他的衣服,却看见他身上没有一处好的,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没有一块而好肉。
莫尔斯的眼泪重重砸在小莫的身上,刚好落进了伤口里,小莫疼得轻颤一下。
“对……对不起,我……”莫尔斯手足无措地想帮他清理,但是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地弄疼他。
“没事,别哭……”小莫抬起手将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却没想到莫尔斯哭得更厉害了。
但是莫尔斯很快就控制好了情绪,只是猛然间抽泣了两下便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哥,我们逃吧,我背着你逃。”
说着,他便要作势将小莫往身上背。
小莫轻轻推了他一把,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十分瘦弱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背着他逃出这里。
“你先等等,只要我们不解决掉他,不论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的。”
“所以……”莫尔斯眼中有些茫然,“你是想……”
小莫点点头,撑着墙从地上站起来,“我有一个想法。”
他的目光投向角落里杂物中一只布满了油污灰尘的汽油桶。
莫尔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来。”
他提着半桶汽油,一出门就闻见了浓重的酒气,这让他忐忑的心稍微平稳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