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叹气:“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但,你是个聪明人,你师傅对你说的那些,关于我的事,你当真相信?”

  他沉默了。这个问题,花无缺出宫的时候也想过,他是抱着一颗怀疑的心出来的,但直到他见到江小鱼,遭遇了那个吻,他不相信也难。

  江小鱼众目睽睽下给他羞辱,又欺骗他,又调戏他,还喊他老婆,令他无地自容。

  否则若按他自己君子脾气,遇到江小鱼,不仅不会乘人之危,还会请他挑一件兵器,公平公正的微笑请他去死。

  江小鱼在火光旁笑道:“你生气,是因为我对你做了那些过分的事。但我也要老实告诉你,那些事算不上过分,我们确实已经在恶人谷成亲了,怜星师傅主婚的。”

  听到怜星师傅这个名字,花无缺简直不敢相信。

  “你要是不信,回去问问她,当然,她不会告诉你,问了也是白问。”江小鱼叹气又道:“移花接玉那个事,你不是也想知道么?你应该知道,你们移花宫的秘密,你们自己不说,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花无缺沉声道:“因为你欺骗了我。”

  江小鱼冷笑:“欺骗?我欺骗你就相信?为什么你要相信?难道不是因为,你甘愿受我欺骗,你甘愿跟我去恶人谷。我臭名远扬的时候,只有你甘愿陪着我。你为什么甘愿做这些事?你有认真想想吗?”

  江小鱼嘴皮子太厉害,几句甘愿,说的花无缺震在当处。

  为什么甘愿做那些事?

  除了是因为爱他,还有别的原因吗?

  花无缺想到江玉郎用女色男色引诱他,想到那个红衣少女的话,荷露的闪烁其词,以及江小鱼今天抱着自己痛哭。

  一切的一切,还能用别的理由来勉强解释吗?

  火上烤的兔子,已有些焦了,江小鱼连忙收回,用匕首割掉了焦的部分,递到花无缺面前,“给,吃吧。”

  花无缺瞪着他,根本无心吃任何东西。

  “哦,我忘了。”江小鱼那匕首又从花无缺手中划过,割断捆绑他双手的绳子。

  绳子一割,花无缺立刻点中胸口两处穴道,解了封锁内力的穴位。

  兔子已掉到地上,江小鱼的匕首也到了花无缺手中,锋芒直对江小鱼的脖颈。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但无论任何人,站在花无缺三尺之内,只要他的手一动,花无缺便能立刻将他拿下。

  薄单已完全自花无缺身上滑下去了,男人的身躯健康有力,肌肉线条流畅,常年习武,腹部腰背没有一丝赘肉。

  他脖颈里突立的喉结,都充满雄性的力量。

  对方的一头青丝垂到江小鱼脸上,江小鱼被他刚刚那一撞击,完全被压在地上,后背疼的龇牙,肩膀那伤,又染红了。

  他顿时抱怨起来:“你以前那些温文尔雅去哪了?”

  可一看花无缺此刻模样,脸瞬间又红了,连忙将眼避向别处。

  花无缺盯着他很久很久,手中匕首始终没有下去。

  他的手已僵住,一种无形的力量好像拉扯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下手,他想回忆过去,想去记忆深处寻找江小鱼的影子。

  他迫切想知道一切。

  可是,他渐渐感觉心脏疼了,疼的好厉害,接着,脑袋像一根筋拧着,仿佛有一千只虫子在啃噬他的大脑。

  好痛!好痛!

  匕首滑到地上,花无缺纵到一旁,拼命捶打脑袋,他疼的五官扭曲,躬在地上肩膀不停颤抖。

  “花无缺!”江小鱼上前,将他的脑袋搂进怀里,心疼的要命。

  “放手!”花无缺的眼红了,他从牙缝里咬出这两个字,拼命推着江小鱼。

  江小鱼却搂的更紧,拼命摇头:“不放!不放!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花无缺,既然那么痛苦,不要去想了,放空大脑,不要去想。”

  江小鱼的怀抱,很温暖。

  大脑放空之后,花无缺确实感觉自己轻松很多,躺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中,又陷入沉睡当中。

  江小鱼痴痴的瞧着怀中人儿,他伸手将薄单拉扯过来,轻轻盖在花无缺身上,同时俯下身,慢慢吻在他的唇上。

  “就算失忆了,我们还是会相爱。”这一次,不要你以兄弟情,来拒绝自己了。

  火星在火中跳着,昏暗的空间里,墙上晃动着他们相依的影子。

  一切,都那样不真实!

  到了第二天,天虽然也是阴蒙蒙的,却已经不下雨了。

  花无缺清醒的时候,柴火还冒着白烟,他身上还披着那条薄单,自己那身白衣染着血,已经干了。

  地上用树叶垫了两只已凉了的兔腿,银剑摆在一旁。还有两块布,一张布上写着几味药材名字,另一张布上是一句话:当心江家父子。

  花无缺穿好自己那身白衣,抓起剑,将药材那块布收进怀里,眼盯着地上那两只兔腿,最终还是拿起吃进肚子里。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纠结。

  经过一夜的洗礼,花无缺面容憔悴的回到那里,他身上白衣染血,表情却很稳重。

  荷露率先迎了上来,看到花无缺模样,顿时一惊。

  花无缺只是将那江小鱼留下的方子,递给荷露:“按这上面抓药。”其余什么也没说。

  荷露并非多嘴之人,他不说,她也不问。

  那间四海堂的酒馆,铺子已封了,里面临时搭了几张床,几名医师在照顾病人。

  铁无双正焦急乱转,瞧见花无缺,立刻走上前,抓着他问:“花公子,这下毒之人是否是那大魔头江小鱼?有没有抓到他?”

  江别鹤在床上躺着,那毒已令他面色乌青,他勉强睁开眼,目中对花无缺一片关心,“贤弟……贤弟为何弄成这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自己都中毒躺着了,还来关心他,花无缺神色变了变,温温开口:“多谢江兄关心,在下无碍,身上这血,也并非在下的。”

  江别鹤一听这话,差点激动要跳起来:“那,那那……那大魔头江小鱼,被贤弟杀了?”

  铁无双也在等着答案,花无缺平静开口:“我虽刺了他一剑,但没能杀了他。”

  江别鹤那脸又乌青了,但他很快调整心态,勉强笑道:“贤弟莫急,此子奸诈狡猾,杀他确实并非易事。”

  荷露按着药方,抓来药物。

  他们所中之毒并非中原毒药,所以中原医师无法解此毒。铁无双还有些担心,药方会不会有假,药方会不会是另一种毒药。

  他这担心确实如此,他们已认定毒是江小鱼下的,如今又从江小鱼那里拿到药方,怎样都让人奇怪。

  却是花无缺端起一碗汤药,两口喝下腹中。

  荷露这次终于忍不住出声:“公子,您这是为什么?”

  花无缺将碗倒扣在桌,视线中已环视众人,冷冷淡淡开口:“若是毒药,在下也该中毒了,各位好自为之。”

  这药讨的如此艰辛,花无缺并不想去怀疑药的真假,可能他心中也有想测试江小鱼的成分,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

  但如今他确实迷茫了。

  昨日他有机会杀自己,他没有。

  昨日他有机会绫媷自己,他也没有。

  他说的那些话,虽然半真半假,可是花无缺没办法去分辨他哪句真哪句假。

  但有一件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体,在阻止自己杀他。他比自己想象中,要爱着那个人。三年前的一切,都是个迷,他该去找谁问清?

  花无缺喝药的行为,足够证明方子没问题。

  两河联镖赵全海的人马大喊:“药先给我们,总镖头总算有救,花公子,多谢!”

  江别鹤喝下一碗药,身子缓解多了,又看花无缺一身憔悴模样,忍不住开口:“贤弟劳苦功高,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花无缺颌首,也顾不上客套,抱拳就走。他身上实在难受,衣袍上还沾着江小鱼的血,甚是刺目。

  他需要回去好好清洗一下,必要时,理清一下头绪。

  荷露瞧着公子头上的冠带,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花无缺看荷露表情,自己伸手去拿。冠带取下来,已不是他自己原先那根素白带子,而是一根做工粗糙的锦带,锦带上的绿竹已模糊不清。他记得上次江边江小鱼递给他看过,这东西是江小鱼的。

  那么自己那根冠带,恐怕已到了江小鱼手里。

  花无缺捏着那根带子,面容凝重,本想将它扔了,但片刻后,他还是将带子收入怀里。

  两河联镖赵全海和三湘联镖厉峰,二者争镖一事,花无缺以为此事已算结束,却不想,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江别鹤回来的时候,跟花无缺说起这事,叹道:“可惜二人一番争夺,竟给他人做了嫁衣。”

  花无缺疑惑:“此话怎讲?”

  江别鹤看着他道:“你知道双狮镖局吗?”

  花无缺知道,这双狮镖局是仅次于那两方镖局的存在,不免一问:“双方争镖一事,因中毒元气大伤,所以段合肥必然要找别的镖局接他的镖?”

  那段合肥是江南地域最大的财阀,手中生意无数,做的最大的生意是药材。他那药材都是从关外运进来的,关外给了货,段合肥自然要送钱过去。

  护送钱财去关外并非易事,但这一趟镖,油水大,利润丰厚,所以他们才会争夺保镖一事。

  江别鹤点头:“这别的镖局,正是双狮镖局。”

  花无缺忍不住想道:“上次中毒一事,可能和双狮镖局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中毒这事,那段合肥那差事,也轮不到双狮镖局。

  江别鹤沉吟不语,久久才道:“恶人谷江小鱼,再次出山,竟惹的三大镖局争斗。江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要因他掀起一阵波涛。”

  花无缺神色变了变,盯着江别鹤,心中已在暗想:仁义大侠江别鹤,他真的像他表面那样憨厚忠实吗?他儿子江玉郎也不是好东西,一肚子坏水和主意。

  可是,没过几天,花无缺就听到一件大事,江玉郎干的大事!

  双狮镖局,护送段合肥的金镖途中,遭遇劫匪。

  眼看镖银被劫,恰是江南大侠之子江玉郎赶到!他神勇无敌,当场夺回镖银,并将劫镖之人的头颅一起奉上,一时之间,名声大噪,深受江湖人称赞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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