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轻轻的贴着,鸟啄似的,不带任何其他的情感。

  花无缺已呆在原处,仿佛有钉子钉住了他的脚,脸上的泪痕也因为惊吓而干涸。

  江小鱼,居然吻了他?!

  小鱼儿慢慢睁开眼,离开他的唇,目光闪动,忽又笑道:“你怎么傻了?第一次被人亲吗?”

  “你!”花无缺这会彻底清醒了,脸色变了变,忍下拳头,咬着牙道:“这是你的恶作剧么?”

  “傻瓜。”小鱼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凝目注视他,认真开口道:“这不是恶作剧,花无缺,我喜欢你。”

  小鱼儿承认,他本来并不想和他发展这么快,可刚刚看他那伤心的表情,等小鱼儿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忍不住吻上去了。

  “我喜欢你,对你的喜欢不是父母对孩子,朋友对朋友,而是,男女间的喜欢。花无缺,我想和你成亲!”

  花无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几乎全身颤抖,他的拳头几乎捏不住。他本来能接受的就是,小鱼儿对他的恶作剧,而现在,他只觉得匪夷所思。

  比铁心兰对他坦白,比自己重生,还要匪夷所思。

  小鱼儿难得的温柔一次,花无缺只觉得心头一震,像一场恐怖的恶梦!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兄友弟恭的场面,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么令他震惊,让他害怕。

  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

  “这不对!这不对!不应该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花无缺已慢慢向后退去,目光中充满了绝望,只望大地开出一道缝,将他永远吞没。

  江小鱼,他的亲兄弟居然喜欢他,对他是男女间的喜欢,究竟他哪里做的不对,才会让小鱼儿对他有这种错误的感觉。

  花无缺的眼色,实在令小鱼儿心碎,他上前一步。

  花无缺立刻大声喝道:“你不要过来!”

  小鱼儿看着他惊恐的动作,心下一酸,眼圈红了,却还倔强开口:“男人和男人也是能在一起的,你怕什么?你要是,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说,何必这样?”

  花无缺的嘴唇几乎颤抖,他努力将他们是亲兄弟的事咽了下去。

  “但是,但是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小鱼儿始终不甘心,大声道:“你明明也是喜欢我。峨嵋山,你说陪我一起死。红叶山庄你抱我回屋,甚至我病了畏寒,你脱了衣服给我暖了一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花无缺已闭上眼,不想再去回想。那晚小鱼儿病得厉害,盖了几层被子都喊冷,他确实脱了衣服贴身给他暖了一夜。

  原本这事他以为小鱼儿不会知道,甚至红叶山庄抱他回屋那件,却没想到,小鱼儿出自恶人谷,警惕性之高,别人对他做的事,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喜欢无外乎性别,是男人又怎样,过去帝王家也有喜欢男人的。你对我的好,难道真的是因为铁心兰吗?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我?”小鱼儿几乎卑微的祈求了。

  “总之,不可以!绝不可以!”

  花无缺心如刀割,他拼命捂着耳朵,拼命摇头,在小鱼儿的目光中,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片刻已不见踪影。

  小鱼儿还想追他,可他武功与小鱼儿不在一个层次,小鱼儿此刻休想追上他。

  天已暗了,冷风吹着那棵树,树上那白色冠带随风飞扬。

  小鱼儿的眼中已流出泪来,他瘫坐在地,忽然大声骂道:“花无缺!你这个懦夫!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过了很久,他又自己擦掉眼泪,坚强的爬起来,忍着悲痛道:“江小鱼,你这个蠢货,你跟个木头说什么喜欢,人家根本不领情。花无缺,姓花的,你个乌龟王八蛋,就算我喜欢你,也是我的事。你喜不喜欢我,跟我没关系。”

  但是,真的心疼的好像要碎掉。

  斜阳若影,远处候鸟归林,大地已然寂静,周围再无一人。

  庙宇的匾额上写着【月老庙】三个红字,那棵树,也只能是求姻缘的树。

  铁心兰醒的时候,小鱼儿刚回去,只有他一个人。

  夜里起了风,天空闷了两个响雷。江南的春,时有雷雨,眼瞅着恐怕快要到梅雨季节。

  铁心兰没看到花无缺,有些担心的询问小鱼儿,“他呢?”

  小鱼儿眼中落寞,他暗中摇头,嘴里没有说,也懒得说。

  铁心兰不甘心又问:“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他去哪了?为何没和你一起回来?”

  小鱼儿抬头看她,忽然生气怒道:“你付我钱看着他了吗?他一个大活人,爱去哪就去哪,关我屁事。”

  铁心兰看他这个样子,也怒了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就是问你两句话,至于这么生气!我看无缺肯定又是被你气走了,我一不看着,你们就这样,天生冤家。”

  小鱼儿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骂道:“对对对!他就是被我气走的!那个娘娘腔,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我巴不得他赶紧滚,天天死皮赖脸的跟着我,走哪都讨厌!我告诉你,你那无缺公子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你!”铁心兰先是惊了惊,她没想到小鱼儿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居然骂的这么难听,当下又气又恼,指着小鱼儿失声道:“你这家伙!你这小坏蛋!他救过你,你怎么能这么骂他?”

  小鱼儿凶神恶煞的瞪着铁心兰,骂道:“我不仅骂他,我还要骂你。你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操控一切,以为我们都是木头,都要乖乖听你的。你想把一切都做的完美,可你的做法只会越弄越遭。”

  “那娘娘腔倒了霉,才会被你喜欢。你把他耍的团团转,他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他的仇人,我就是他要杀死的江小鱼!”

  小鱼儿口才很好,恶人谷出来的小坏蛋,就算骂人不带一个脏字,也捡最恶毒,最伤人心的话来说。

  铁心兰整个人就像挨了一鞭子,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凄然一笑道:“我本来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了,毕竟是经历过两次的人。江小鱼,总是伤别人心的人,总有一天,也会有自己伤心的时候。”

  小鱼儿不说话,冷着脸。

  铁心兰努力挺直身子,下了床,冷冷道:“既然你不知道他在哪,我自己去找他。找到以后,我们就此分开吧,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你,你躲远远的,也不要被我们看到。”

  小鱼儿还是不动,既不动,也不说话。

  铁心兰自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该瞒着他,不该让你们在一起。”

  岂止是错了,三人的心,都迷失了自己。

  后半夜还是下了雨,雨水又大又急,窗户被打的噼里啪啦响,雨夜的风呜咽着似哭泣中的女人。

  客栈的房间忽然变得好大,没有那麻烦的两人,耳边清静多了。

  小鱼儿似乎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他晚上又吃了一整只鸡,睡在宽敞的大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又开始起来吃饭。

  他感觉自己胃口也变好了。

  那是自然,因为没有那些烦人的家伙。

  这一次,他是真正自由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江玉郎找到他。

  江玉郎的脸上还挂着一脸虚伪的笑容,小鱼儿突然发觉,江老弟还是蛮可爱的,长的又白又俊,和他斗智斗勇也非常有趣。最重要的,当然是,江玉郎不像那两个,总腻歪的要命。

  小鱼儿磕着瓜子,翘着腿笑道:“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江公子吗?”

  “大哥真是抬举了,小弟在大哥面前哪敢自称江公子。”江玉郎一脸的敷衍讨好。

  小鱼儿冷哼道:“你的那群狐朋狗友呢?”

  江玉郎陪着笑脸道:“他们有眼无珠得罪了大哥,真像大哥说的,既是狐朋,又是狗友,所以我听大哥的话,离开他们了。”

  小鱼儿哼笑:“你此番前来,恐怕不单是为了这些话吧。”

  “自然自然。”江玉郎笑道:“大哥肯定不知道,有人做东,在玉东楼点了一大桌子好菜,点名要给大哥接风洗尘。”

  小鱼儿又笑:“看来吃白食的机会还没有用完,我要是不去,是不是就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江玉郎道:“大哥去了,就是抬举他们。但是,这次我爹作陪,听闻大哥诸多照顾小弟,救过小弟多次性命,所以让小弟一定要带大哥前去,浓重感谢大哥。”

  小鱼儿一听江别鹤居然也在,顿时来了兴趣,但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既然这么盛情邀请了,那我勉为其难给你爹一个面子。”

  江玉郎气的咬牙,赔笑道:“小弟替爹爹,谢谢大哥。”

  小鱼儿冷冷笑道:“谢字不敢当。听闻自大侠燕南天过后,唯一能担当‘大侠’之名的正是江南大侠江别鹤,如此英雄人物,儿子却是个鼠辈,我倒真想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江玉郎皮笑肉不笑道:“大哥真爱说笑。”

  心里暗暗笑道:笑吧,待会就看你怎么死。

  外面天色昏暗,已是午时,各家酒楼都飘了饭菜香味,小鱼儿肚子好像真的饿了,脚步不由加快。

  江玉郎紧跟后面开口问道:“大哥,花公子和铁姑娘怎么不在?”

  小鱼儿冷哼:“怎么?吃饭也喊他们了?那我可不去。”

  江玉郎连忙道:“没有没有,小弟就是好奇问一问。”

  武昌的玉东楼是长沙那家的分店,隔了好远,已闻到玉东楼里飘出来的香味。

  楼下站了不少打手护卫,等他们上了楼。

  又看到楼上一张大桌前,站了几个中年人,他们皆四五十岁,穿着讲究,仪态威严,身上气质不凡,显然都不是闲杂人等。

  而昨天那些江玉郎的狐朋狗友们也在,不过是低眉垂头,立在那些人身后,一个个看上去十分老实,和昨日判若两人。

  那些中年人当中,还众星捧月的围着一人,从小鱼儿的角度看,只看到那人身穿青衫。

  等他转过身来,小鱼儿又觉眼前一亮。

  灯光下,只见此人眉清目亮,面如冠玉,他含笑上前,潇洒至极。

  不亏为“江南大侠”!和他身边那些人比起来,气概更为不俗。

  以他为首的几人,走到小鱼儿面前,抱拳笑道:“鄙人江别鹤,这位莫非就是海大虾,海少侠?”

  小鱼儿眨眼笑道:“我就是。”

  江别鹤身边的玉面神判道:“我等受一位武林前辈所托,要我们对海少侠务必尽到地主之谊。”

  小鱼儿环顾四周,眼看江玉郎那些朋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脸上必定有趣极了。

  忍不住拍掌笑道:“哈哈,儿子们嘲笑我,老子们却亲自出来迎接我,真是讽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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