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纪年大清早便听说,兰德梅林被当成魔物不小心被城主珀尔抓了,第一想法居然是不管他们了赶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至少来到珀尔的地盘时,沈纪年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这日清晨,沈纪年和夏小满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及昨晚的荒唐事,尴尬而不尴尬地,空出一点距离,倒远不远,眼神刚交错就收回的架势。这般跟着苏西一起前往了珀尔的地盘。

  这珀尔的地盘也来得奢靡,外表是一处张扬艳丽的玫瑰,这玫瑰也比寻常人家更大一些,他们刚准备进去时,刚巧遇上一个身无分文的穷汉被丢出去,看上去凄惨至极,口中还念叨着:“再给我一次机会......”

  纯天然的,纯得不能再纯的赌狗气息。

  再去内部,华丽而美观,大部分金碧辉煌,处处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墙壁上挂着些油画,看上去颇有逼格。

  大堂内人潮汹涌,可以说是挤得密不透风,闹哄哄的,四处都是嘈杂的叫喊声以及觥筹交错声,骰盅碰撞声,畅叫扬疾。

  沈纪年刚刚挤进人群,便是一处长桌前,刚巧隐约看到了一个男人,他的声音萎靡不振,非常有气无力:“......我赌我妻子的命!”

  人群哗然。

  听到这里,沈纪年,夏小满和简不免都被吸引了去,顿住脚步想看个究竟。

  就像网红打卡旅游景点一样,一窝子都冲着那处,此话一出,只看得见众人脑袋,本就嘈杂喧闹的大堂闹得也更凶了。

  他们四个挤不进去,也挤不过去,又不能贸然施展魔法,否则都走不掉,只能任由人群带着杵在原地。

  这时,突然听到了一个慵懒的女声从上头传来,大概是二楼处:“这个行啊,上来赌吧。”

  听到这声音,众人都闭了嘴,顿时现场安静多了,人群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来。沈纪年总算看清了那个男人,面色苍白,连嘴唇都是发白的,两眼冒着血丝,一副濒死的模样,他听到自己可以继续赌,两眼总算有了些光亮,连滚带爬地朝那边的大堂楼梯去了。

  沈纪年知道那二楼的女人肯定是珀尔,而且显而易见,这城主居然还热爱赌,甚至把自己住处都开成赌坊了。

  只是这赌注过分清奇了,和寻常的钱财不同。

  那男人艰难地爬上了楼梯,来到了二楼长桌处,对面是一个长相艳丽的女人,具有极大的威压,男人仅仅看了一眼,便害怕地低下头来不去看。

  沈纪年踮起脚尖,瞟了好几眼,甚至中途被人群差点又一撞,险些跌倒,还好夏小满眼尖,及时扶住了她。虽说二人刚碰上对方便是自觉地分开了,沈纪年还是觉得尴尬得慌,道过谢后,正巧珀尔站了起来,她总算看清了珀尔的容貌。

  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也像大女主剧的主角,非常美的长相,让本就喜欢欣赏的沈纪年身心愉悦,不过身材也很好,令沈纪年自卑地低下脑袋。

  站在一旁的女管事将两个黑盅分别给珀尔和男人,冷静地宣布道:“各摇一次,大胜小负,请。”

  那男人手扶着黑盅,手抖得不行,帕金森一样,哆哆嗦嗦一通猛摇,这骰子在里面哐哐当当,时间似乎也变得格外漫长,男人迟迟不敢打开黑盅。

  沈纪年甚至觉得这人可以摇到天荒地老。

  良久,珀尔才冷声道:“够了。”

  男人这才停了动作,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他小心翼翼地掀开黑盅,只掀开一角,悄咪咪地查看,就像赌神电影里开牌的那一瞬间一样。

  空气格外死寂。

  突然,男人猛得从椅子上坐起,表情癫狂,一掀黑盅,上头油然而见的两个四。

  那边的珀尔也冷静地掀开了自己的赌盅。

  是一个四和一个五。

  男人顿时眼底的光彩消失,他呼吸一滞,然后反复查看对方的点数,一阵头晕目眩后,突然更癫了:“娘的!你出老千!”

  说罢他便要死冲过去好像要决一死战的架势,被女管事抄起魔杖迅速制服,击翻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声响过大,造成的晃动也大,好在这内部结构看上去还算稳当,若换个地方估计房子都塌了,可以精准砸死他们。

  那男人被制服住,口吐鲜血,颇有暴毙身亡的意思,结果那女管事来到他跟前,继续无情开口:“方才的赌注无法生效。”

  男人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因为就在你方才赌注的时间内,你的妻子已经死掉了。”

  女管事语气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实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沈纪年闻言微微一愣,觉得离谱,但是这纳拉落由于离谱的事情太多了,居然觉得习惯了。她下意识去看小满,刚巧对上小满的目光,也不知道她看了自己多久,不过沈纪年也无心去瞎想这些。

  那男人几乎是很快反应过来,将近崩溃的边缘处游离,突然又是一惊,似乎是豁出去了,趴在地板上挣扎:“......那就拿我女儿的性命!”

  顿时大堂又是一阵骚动,窃窃私语起来。

  珀尔挑了挑眉,正想说可以,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正义大喊:“这怎么可以!这是把人的性命当玩笑!我瞧不起你们!”

  说话的人,正是简。

  沈纪年只看了一眼,便从包里拿出来了一张白纸,一支笔,四处张望。夏小满看见沈纪年的动作,非常默契地一起开始张望。

  她,简.安东尼亚,秉持着良好的道德!难以容忍这种罔顾人伦之事!不顾苏西惊恐瞪大的眼睛,以及夏小满、沈纪年看戏一般的眼神,抄起自己的光明之剑就是冲了上去。

  然后简以极其帅气的姿势跳了上去,虽然这次没有激昂的BGM加持,也无比威风凛凛,看上去分外热血。

  她动作帅气,帅气地直接被女管事给制服,同样帅气地趴在了地上。

  众人都为这个,突如其来跳到自家城主面前的挑事人默默祈福。

  沈纪年见状默默叹息:“完,我们队伍谁也不剩了。”

  苏西直接无语地捂住了脸。

  简就算被制服了,还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继续谴责:“你们这群疯子!赌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瞧不起你们!”

  珀尔看到眼前这个还在挣扎的小骑士,无奈摆手:“是这人要赌的,你情我愿的事,你说什么鬼话呢?而且你知道你这样有什么下场吗?”

  简还是继续怒骂:“呵!我才不是没人性的东西!我有一群伙伴!他们就在下面!一定会来救我的!”

  这时沈纪年正偷摸着从苏西包里偷点魔力石头,一并装进小满包里,还拿了一点金银珠宝,并已经和小满在白纸上规划好了逃跑路线。

  珀尔看着下面没有一个人上来,又是摆手:“在哪?”

  虽然毫无嘲讽意味!但是颇伤害简可怜的心脏!

  简有些崩溃,还是嘴硬道:“你就等着吧!上天有眼一定会收了你的!”

  这句话变得非常地不安,没有任何底气。

  惹得二楼的女管事和珀尔都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最后苏西叹了口气,强行拖住了正要逃跑的两人,并用魔法束缚住,一并上了二楼,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小牌,刚给女管事一瞧,那女管事便鞠了一躬,去跟珀尔耳语了一阵。

  沈纪年看着二楼的环境,觉得更是奢侈,装修得更是繁华,连桌子也镶嵌着金边和宝石,柱子上是各色宝石,到处都是金钱的味道,简直闪瞎她的眼。

  珀尔看着苏西却是笑了,看起来却毫无温度:“哟,原来她说的伙伴就是你啊,我们的大魔法师?”

  苏西似乎极不情愿地开口了:“把她放了吧。”

  珀尔笑得更冷了:“你也知道,我只喜欢赌,你要放了她,赌回来便是。”

  苏西手上拿着魔杖,看了许久,眼神看不出思绪,但是还是坐在长椅上,放下了魔杖,又敲了简一眼,意思再明显不过。

  沈纪年和夏小满两个人完全被无视了,没有了魔法束缚,又是对视了一眼,开始规划在这个空旷的二楼怎么快速逃跑。

  可惜两人都垂头丧气一番,下面全是人,跳下去也跑不掉,除了上演一场跳楼大戏,毫无作用。上面应该是有两个实力强劲的魔法师,打起来也不一定能过,甚至极有可能自己也变成赌注。

  夏小满悄声道:“要不还是看看苏西能不能过吧。”

  沈纪年只能叹了口气。

  女管事很快拿起黑盅递给两人,苏西扶着黑盅随意地摇了两下,表情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好像这场赌局已经进入了胜利!

  然后苏西缓缓打开黑盅。

  顿时全场凝固了。

  沈纪年和夏小满定睛一看——两个一点。

  沈纪年悬着的心已经死了:“......”

  夏小满早就觉得这个苏西不靠谱:“......”

  珀尔都快笑死了,拍着桌子笑得呛了几口,惹得地板上的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猛然惊觉。

  简再清楚不过了,这苏西,可是皇城里远近闻名的臭手。

  她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最差的。

  沈纪年在一旁揉了揉眉心,默默开口:“要不我们俩还是跳楼吧。”

  夏小满也学着沈纪年一样揉了揉眉心,道:“其实我们俩根本不认识他们,我们只是路过。”

  沈纪年恍然大悟:“有道理。”

  她们只是跟着苏西一同上来,又没说是他的伙伴。

  于是她们就开始正大光明准备逃逸,然后苏西和简一个画风,开始执迷不悟:“呵,我还有两个伙伴可以帮我赌。”

  沈纪年默默石化了,因为对面的珀尔玩味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打量着两个人,抚着下巴道:“你们俩谁来?”

  夏小满首当其冲,准备挡在沈纪年面前,结果沈纪年默默地拉住她的袖子,非常有担当地把小满护在身后,不知道是不是疯了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我来。”

  夏小满眼睛瞪大,急切开口:“这怎么行?”

  她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了,方才小满就悄咪咪跟她说,最后实在不行,那就一个人上去赌,一个人借机跑掉,夏小满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去赌的得是自己才行。

  然后沈纪年已经硬着头皮坐了上去,拍了拍苏西的肩膀,一脸鄙夷不屑,看着面前的黑盅,试探性询问:“我可以换个游戏规则吗?”

  珀尔倒是意外,不过还是摊手:“你说。”

  沈纪年从脑海里搜寻着贫瘠的理科知识,慢吞吞地开口:“我们玩二十四次,只要有一次是两个六,就你赢,三局两胜。”

  概率论救救她!

  下面的人一片哗然,有几个赌术高超的人觉得沈纪年定是疯了,这规则一看就对自己不利,而苏西却在一旁挑起了眉。

  女管事道:“你想拖时间?”

  沈纪年摇了摇头,也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珀尔在那边又笑了,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道:“行,那就这样。”

  “不过。”

  珀尔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你的赌注是什么?”

  沈纪年愣住了,然后环顾了自己一圈,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才好,像这种平时的金银珠宝,肯定是不能换人的,她不免有点焦急,然后颤颤巍巍拿起了苏西给她的魔杖。

  应该,挺值钱的吧?

  结果珀尔却道:“这东西换不了,你换一个。”

  沈纪年干巴巴坐在那,一副一无所有的模样。

  珀尔道:“我知道你们还想要那两个魔物,若是你赢了我 我也一并还给你们,不过赌注可得大一点。”

  沈纪年不禁想起来方才那个男人几乎是以性命相赌,又是呼吸一滞,紧接着小声道:“你觉得哪样东西可以?”

  把事情丢给甲方。

  珀尔托着腮,目光停留在了沈纪年旁边的夏小满身上,沈纪年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明确的视线,不免又是心脏一阵猛跳,对方冷冰冰的话就这么传来了:“你旁边的那个女孩,你输了,她就归我怎么样?”

  沈纪年直接血气上涌,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不可能。”

  夏小满听到沈纪年的答案愣住了,然后嘴角非常不值钱地上扬了。

  珀尔提醒道:“不是她的命,我不会让她死的。”

  沈纪年扶着额头,还是想都没想就回答:“不行,就是不行,你换一个。”

  那可是她养的小鹿。

  下面的人都是为沈纪年捏一把汗,还没有人可以这样和城主谈条件!

  珀尔叹息道:“那就没办法了,除非拿你的寿命,都还差不多。”

  沈纪年不免默默地流着冷汗。

  这算不算拿阳寿抽卡?

  她正要说什么,夏小满也是无情拒绝:“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两个人非常挑三拣四,一副反派临死前该有的样子。

  珀尔简直快没有了耐心,可她还是没有生气。

  沈纪年摇了摇头,试探性道:“要不这样吧,我们五个人的寿命你平分一下,你要多少年平分一下可不可以?”

  珀尔又是挑眉:“五个?”

  沈纪年指着小满:“没有她。”

  夏小满又是急切地准备说什么,结果珀尔一锤定音:“行,就这样。”

  夏小满脸都要白了,拿着魔杖似乎准备在沈纪年输的时候准备拼命。

  沈纪年下意识安抚着夏小满,好像也忘了昨晚发生的炸裂事迹,多拍了几下,语气无比沉稳:“你放心,肯定会赢。”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

  沈纪年说完还是害怕,只好叹了口气,一心一意去面对那黑盅了。

  接下来就进入了繁琐的摇骰子环节,沈纪年觉得手都快摇酸了,也没出现一次两个六,这边的夏小满也没有逃跑,非常有担当地替她一起摇起了骰子。

  那边的珀尔也是,几乎没有出现两个六,直到最后两次的时候都出现了。

  看着珀尔打趣的目光,沈纪年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三局两胜。”

  又是一段无聊的摇骰子时间,第二局,没有任何人出现两个六。

  沈纪年完全不担心自己出现两个六,毕竟这种欧皇光芒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下面的人看着漫长的摇骰子环节,围观的也越来越紧张,本来觉得自己的城主必胜,结果第二局居然出了差错。

  直到第三局开始。

  哐当哐当。

  其实沈纪年很紧张,紧张到头皮发麻,尤其是越到后面她越是不敢打开黑盅,她很担心自己学的知识背刺她,毕竟这现实不比死知识,总会有各种鬼迷日眼的情况来背刺她。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次。

  那边的珀尔并没有摇出两个六,目光放到了沈纪年这边,沈纪年一手握着黑盅,手也忍不住打着哆嗦,也不敢掀开看个究竟,她眼神闪烁,呼吸乱得不行。

  这时,自己的手背被夏小满的手心覆住了,小满的手心这时候是微凉的,使沈纪年总算安心了不少,她们指尖相触,贴得稳当。

  夏小满的声音很小,却在沈纪年耳畔清清楚楚传来:“输了不要紧,我们一起跑。”

  沈纪年甚至感受到了夏小满缓缓流动的魔力,虽然不知道她们会以什么样子来逃跑,方才满脑子都是跳楼,这时也成了一片空白。

  不过她居然莫名的真的觉得有点放心。

  沈纪年深吸了一口气,和夏小满一并轻轻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六。

  正当苏西要叹气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另一个骰子,居然以一个尖尖躺在盅里,看不清上面到底是六还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