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一天。

  福满楼一夜之间换了个颜色。

  每个商铺牌匾之上,都挂起了挽成花的红绸。

  墙上,地面上皆是又大又鲜亮的囍字。

  王三水带着小厮们在福满楼门口撕心裂肺喊着:

  “小东家明日大婚!午时游街!届时有礼品相送!游街完毕,福满楼所有商铺,通通半价!通!通!半!价!!!”

  人群越聚越多,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唯一坐上福满楼贵宾马车的女子。

  福满楼贵宾马车说是给贵宾准备的,但实际上,福满楼还没有贵宾。

  有个小少爷已在福满楼花了近万两,可依旧没资格坐上那辆专属马车。

  人们这时想明白了,

  原来,福满楼的贵宾,有且只有那女子一人。

  二姐寨中。

  辛夷带着账房以及后头一队马车悄咪咪回寨。

  接应他们的也只有辛宗礼白玄之以及大当家白傲天。

  “顾倾咋样?”

  回来的第一句话,辛夷就这般问他们。

  白玄之翻了个白眼,

  “能咋样啊?不过就是日日找你罢了。”

  白玄之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顾倾这孩子怎么能黏人到这种程度。

  明明前头五年好端端的,这回来了倒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本来一个挺认生的孩子,辛夷一走,她便天天寻到白玄之面前,问辛夷的下落。

  她个当娘的自然谨记自家女儿的嘱托,啥也不说,问就是在忙。

  “大姐!大姐!小当家的夫人找你呢!”

  几人正说着话,李鸿影便跑来呼唤白玄之了。

  白玄之扶额,眼神幽怨飘向辛夷:

  瞧见了没?

  又来了!

  辛夷干干地笑了声,交代剩余几人几句,拉着白玄之的袖子赶忙走出去。

  “咦?小当家的你回来了啊?”

  李鸿影的声音不小,顾倾耳力也好。

  话音一落,顾倾便直直现身在辛夷眼前。

  “你去哪了?”

  顾倾抱着剑,也不顾周遭人的眼神,抓起辛夷的手腕便往回拖,

  “回去给我一一说清楚。”

  白玄之噗嗤一声,与李鸿影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

  “今日挺暖和,吃些凉菜如何?”

  “大姐说得对,凉菜、凉菜好啊……”

  二人说着,越走越远。

  顾倾拖着辛夷,步伐迈得飞快。

  “你你你慢点,咱溜达着不好吗?”

  “不好。”

  顾倾单回了这生硬的两个字,步伐迈得更快了。

  随着沉闷的“咣当”一声,辛夷院门被暴力关闭。

  顾倾倚在门上,瞪着通红的眼睛,

  “你去哪了?”

  “去了趟邻国。”

  辛夷乖巧且诚实地回道。

  “去做什么?”

  顾倾周身气压很低,让人心里发怵,

  “去买些东西……”

  辛夷眨眨眼睛,看见了顾倾那满眼的红血丝,

  “你不会没睡觉吧?”

  “这里去往邻国,三日往返足矣,你去了几日?”

  顾倾的精神绷得很紧,好似要将所有事情刨根问底。

  “姐姐,乖,放松下来。”

  辛夷看出了不对劲,她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顾倾搂在怀里安抚,“你知道的,我非常爱你。”

  顾倾实际上,根本不在意辛夷去哪了去做什么,她只在意自己在辛夷心中的分量。

  她拼命想要找出辛夷话里的漏洞,反复证实自己心头萦绕着的那句:

  看,我猜得没错,小姐并没有多爱我。

  这种想法是十分病态的,与这种人在一起会非常疲惫。

  但好在,辛夷很懂她。

  她轻声安抚着顾倾,将顾倾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

  “姐姐,一起去休息好不好?不然明日就不漂亮了。”

  “我不在意漂不漂亮。”

  顾倾的声音闷闷的,两条胳膊将辛夷圈得格外紧。

  “我在意,姐姐明日要与我一同站在许多人面前的。”

  “多少人?”

  “很多很多人。”

  ……

  顾倾圈着辛夷的脖子,沾上床的下一秒便睡死过去。

  脖子酸……

  辛夷此刻,脑子里只剩这么一句话。

  她僵硬地动了动,但毫无成效。

  于是索性摆烂,酸就酸吧,睡过去就啥也不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

  顾倾悠悠转醒,她眯着眼睛摸了摸身旁,发现空无一人。

  她猛地坐起身来,脑子瞬间清醒。

  “小姐?”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碰撞,没有得到应答。

  她眨眨眼睛,有些茫然。

  甚至分不清昨日那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夫人你醒啦!”

  门外的声音,格外勾人,让人想到勾栏中的女子。

  顾倾心中警铃大作,撩开被子跨下床。

  正当她四处寻找自己的剑时,门开了。

  小蝉施施然进了屋,手中捧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不知里面是什么。

  顾倾警惕地看着她,后退半步。

  小蝉低头笑出声来,

  “十七姐,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走到梳妆台前,将托盘放下,朝卧房门口看了一眼。

  紧接着,衔枝也拿着托盘进了屋。

  待走到跟前,顾倾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是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喜袍。

  “这是做什么?”

  顾倾心里清楚,但不敢相信。

  于是开始了明知故问模式。

  “做什么十七你还不知道吗?”小蝉拿着锦帕掩唇轻笑,“小姐让我们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最好能艳惊整个宣关。”

  小蝉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金光闪闪,做工精细,镶嵌诸多不知名宝石的首饰们。

  “我……”

  顾倾嗓子发干,突然有种叫做害怕的情绪涌了上来。

  在她记忆里,她自小没戴过什么首饰,小时是没人送,长大后又觉得繁琐。

  面对没接触过的东西,人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抵触心理。

  “呐,你瞧,这项圈是花丝镶嵌的,上头最大的这个是东幽川的血珊瑚,小姐跑遍东幽才买到这么一颗。”

  “这对镯子也好看,金银错的,可费了匠人九牛二虎之力。”

  “那个步摇……”

  小蝉喋喋不休地说着,而后乍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些,遂一捂嘴,笑道:

  “反正这些东西可费了小姐不少心血呢!十七你坐下,让我们给你打扮打扮!”

  衔枝从前就很会梳头,今日顾倾的发型也全权交给了她。

  而她也不负众望,梳出了一颗完美的头。

  而后,用托盘中的发饰点缀一番,完美的头变成了华丽且完美的头。

  “小姐说,凤冠太重,你定然不喜,所以便备了这些,轻巧又好看。”

  顾倾静静听着,没有表态。

  她抬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险些没认出来。

  “论上妆,我比衔枝拿手。”

  小蝉执着妆笔,笑里藏着一丝狡黠。

  小姐可说了,她还从未见过十七上妆的样子。

  若能成功给十七上妆,小姐便再教自己几个与衔枝促进感情的方法。

  十七,为了我的终身大事。

  你且忍忍吧!

  小蝉心里暗暗道了好几遍歉,而后神色乍然坚毅起来,抄起妆笔,朝顾倾脸上怼去。

  “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