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昭拾捌年。

  二月,南部爆发农民起义,朝廷出兵镇压。

  三月,朝廷再次出兵镇压宣关县,共派兵力十余万。

  中原再次爆发农民起义,朝廷无兵力镇压。

  四月,中原起义连破两城。

  六月,景昭帝退位,一心拜佛。

  丞相杨福登基,改年号仁元。

  八月,新帝与国师反目。

  冬月,新帝颁发圣旨——新月会人杀无赦。

  这场动辄几十万人的战役,打了许久。

  直到腊月,才算暂时停战。

  “我等效忠的是韩家天下!杨福此等小人窃取皇位,实在令人不齿!”

  奉命镇压宣关的将领这般说道。

  “你该效忠的是国土!”

  将领对面的广国公朝他喊道。

  “我所效忠的是韩家国土!”

  将领举着双戟,荡气回肠。

  “我等效忠的是百姓国土!”

  广国公举起长枪,策马冲上前去,刺穿将领脖子。

  他拎着软趴趴的将领的身子,骑马环绕场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谁有不服?再与老夫大战三百回合!”

  这场单挑,是如今睁着血淋淋眼睛的将领提出来的,如今他死了,再无人敢上前。

  他们策马退回驻地,马蹄声震得周遭大树摇摇晃晃。

  辛夷因常常出入战场,晒黑许多,身长窜上了一些,眉眼间也更凌厉了。

  她跳下战马,拎着顾小倾扔到河里,

  “你撒尿和泥也就罢了,血水和泥是怎么个事儿?”

  “不洗干净别上岸!”

  说罢,倚在旁边的大树上,拧眉瞧着她。

  不知怎么回事,顾小倾刚变成人的时候分明还稳重得很,现如今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某天一觉醒来,召唤系统的权限重新回到了辛夷手里。

  而顾小倾,却是再也召唤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顾小倾在河里冻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慢悠悠洗了起来。

  辛夷抬头,看见橙红色的霞光,像是血浸染了半边天。

  “姐姐,我十八岁了喔。”

  -

  仁元壹年。

  三月,朝廷召回了镇压宣关的几十万大军。

  五月,敬安军收到了来自朝廷的一笔二百万两赔款及求和意愿。

  六月,宣关方扣押赔款并拒绝议和,顺便虚心请教了新皇萝卜的播种方法。

  八月,新皇举全国兵力再次对宣关出兵,但遭到了朝臣的阻止。

  十月,南部起义队伍并入中原起义队伍。

  冬月,以国师为真神的新月教再次兴起,宣扬新皇为窃国之贼,当人人诛之。

  ……

  “这俩人内斗起来了这不?”

  辛宗礼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对旁边的广国公说道。

  “人一旦得了权啊……欲望就大了。”

  广国公躺在另一边的摇椅上,拎起脚边的酒坛子,灌了口酒。

  ”等他们斗完的吧,咱们当个黄雀,来个一击必杀。”

  “那可就不知晓到猴年马月喽……”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农民起义队伍日益壮大,朝廷方面暂时搁置了宣关,开始一心对抗起义队伍与新月会。

  辛夷拎着顾小倾,爬上树杈,看着绵延的寂山,

  “你的大系统还在闭关吗?”

  “姐姐,大系统是谁?”

  辛夷看着顾小倾清澈的眸子,突然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小倾开始慢慢忘记从前的事了。

  她真的变成了人,并要重新活上一辈子。

  “你是谁?”

  “我是顾小倾啊!”

  “你从哪来?”

  顾小倾戳着手指思索,从哪儿来?

  “姐姐劫来的呀!姐姐放心!我不想家!不会走的!”

  辛夷沉默了。

  从前的贴贴系统,真的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小孩。

  -

  仁元贰年。

  起义队伍与朝廷僵持不下。

  朝廷紧征壮丁充军,将将凑出了一百二十万大军的举国兵力。

  农民起义的内核发生了质变,开始与新月会联手,洗脑百姓,攻打朝廷。

  “咱咋还不能出手?”

  广国公等得急了,他摇晃着辛宗礼,想要一个说法。

  “还、不、到、时、候……”

  辛宗礼因着被摇晃,讲话极为“颠簸”。

  “咋不到时候了?咱们的兵,装备精良,身强体壮,精神抖擞,一人能抵朝廷五人!”

  “你那土匪窝的人,就连几岁的女娃娃都成了杀人不眨眼的主儿,熟悉江湖百家武艺,更擅奇袭取人首级,咋就不到时候了?!”

  辛宗礼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不说话。

  没到时候。

  寂山之上的土匪寨子早已被敬安军清除干净,降者并入二姐寨,不降者拉上了战场并入敬安军当肉盾。

  如今的寂山,就是二姐寨与敬安军的地盘。

  “我寻思着啊……”

  广国公平静下来,抿了口茶水,

  “现下整个国土,也就咱宣关这边一派祥和了。”

  “谁说不是呢?”

  宣关地处边境,除非别国进犯,内斗暂时还真打不到这儿。

  因此,许多百姓为了躲避战乱,举家迁来此处。

  更有许多读书人,为了前太傅,而搬来此处。

  一时间,整个国家出现了一种边境更比都城繁华的怪异现象。

  “现下什么年份?”

  辛夷躺在福满楼三楼,望向下面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

  “小东家竟还不记年份吗?”

  甄三娘拿帕子捂嘴笑道,

  “今年啊……仁元贰年,咱们福满楼,已有五年了~”

  -

  仁元叁年……

  一月。

  “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莫人从摆摆手,侍弄着他的草药,没回头看一眼顾倾。

  “后会无期。”

  顾倾拿上她的剑,毫不留恋地转身隐入林中。

  她所带的胎毒终于被清除干净,而代价就是须发皆白,畏光。

  莫人从本想通过药物来让顾倾变得正常,但试过之后发现,那些药物对她并不起作用。

  在森林时还好,到处都是茂密的树,她时常走在树荫底下,并未发觉有何不妥。

  等她走出林子,阳光刺得眼睛酸痛,她才发觉自己与世隔绝太久了。

  久到甚至忘了阳光究竟能有多亮。

  “毒素乍然清除干净,不留下来休养一番?”

  她决定要走时,莫人从这般问道。

  她摇摇头,只答:

  “小姐还在等我。”

  ……

  这五年来,顾倾师徒二人过得一穷二白。

  虽莫人从卖药赚了些钱,但那些钱甚至不够一次次试药。

  顾倾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到达了个破落小镇。

  “娘亲,那个姐姐好白,像传闻中北部的雪一样!”

  被妇人牵着手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倾瞧,眼睛里充满好奇。

  “别看!”

  妇人小声斥道,忙挡住孩子的眼睛,

  “这是怪人,你若是不听话,夜里便会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