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禹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便见那人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挥了挥手,随后墨老从黑暗中缓步走出,神情颇为复杂地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转头看向墨老,神情之间看起来有几分亲近,随即大笑两声,“哈哈哈哈,墨兄弟, 是我输了,你猜的才是对的。”

  说着, 他再度转头看向秦元禹,眼底满是欣慰与期许,“所以,墨兄弟的夜袭也在你的计划当中,对吗?”

  秦元禹有些没反应过来,按理来说, 他第一反应该是墨老叛变才对,但是这个猜测实在是太荒谬了, 荒谬到他觉得问出来就是在摩擦他的智商,他实在想不到墨老一个入圣期的大佬人物每日每夜跟在他身边就是为了现在叛变他?!

  有什么必要吗?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一个是真的弱,若是想对他做点什么, 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所以, 秦元禹只有最开始那一瞬的惊讶,随后便是疑惑, 非常地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也没有快进剧情啊, 一天而已,他怎么就突然看不懂了?

  秦元禹很快回过神来,看向老人,斟酌片刻,被迪化了十几年的本能让他想要否认,但是,事实如此……

  他点点头,道:“是我。”

  秦元禹下意识想要追问,只是,目光在墨老和老人身上转了两圈后,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一顿,“……你们以前认识?”

  南赋荣笑着点点头,墨老突然开口道:“他原本姓秦。”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怔愣的秦元禹,继续道:“所以,别担心,他不会伤害你的,我也不会,我并没有背叛你。”

  “当然,这件事情是我做错了,我该在第一时间告诉你,而不是跟他打什么赌。”

  秦元禹迟疑片刻,还是摇摇头,“不用,我没有怀疑过您,您要是真的想背叛……”

  墨老打断道:“那不一样,既然犯了错,那我自会认罚。”

  此刻的墨老心中也有些无奈,小七对自己的称呼又这样疏离了,哎,进度又回到最开始了,再想让秦元禹信任他,任用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真是……

  这样想着,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南赋荣,他心中越发无奈,希望真如这家伙所说吧,若是他真的是为小七好,到时自己便也可以解释了,再加上……

  哎,人都要死了,就让让他吧。

  秦元禹顿了顿,“……那就之后再议吧。”

  说完,他便没再关注墨老,视线移向南赋荣,“您也是皇室中人?”

  南赋荣笑了笑,“我现在姓南,但我永远是大乾人。”

  秦元禹动作微顿,点点头,“我明白了。”

  南赋荣笑眯起眼睛,“不想问问我的事情吗?比如,如今我寿数已尽,为何现在还能活着?”

  秦元禹神色微怔,随后摇了摇头,在南赋荣有些愕然的目光中开口道:“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那些丢失的孩童在你这里吗?”

  “如果不在,我也可以让二姐早些换个调查方向。”

  南赋荣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自己心里是该欣喜,还是该自嘲,“……所以,你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些孩子?”

  秦元禹摇摇头,“也不全是。”

  他坦然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调查你。”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趁机从京城跑路!

  说着,他似乎有些疑惑,“不过这本就不冲突,不是吗?”

  更何况,那些丢失的孩子还很有可能就在他的府邸……

  这三件事,完全可以整合成一件事啊!

  闻言,南赋荣失笑一声,扭头看向墨老,“你总说我这个人傲得不行,曾经我也深以为然,但是现在,你看,比我更傲的人出现了。”

  “我在他眼里居然都算不得什么……”说着,南赋荣又有几分感慨,“这样好的苗子,居然是那个毒舌的孩子……”

  秦元禹:?

  毒舌?我爹吗?这人也认得我爹?又是皇室中人,不会是上一代的皇子吧?

  而且,他这是又跳了什么剧情吗?怎么又有点听不懂了……

  他到底是哪里傲了?他整个人都跟傲这个字不沾边吧!

  墨老神情复杂,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都快死了,就少说些废话吧。”

  “他的天赋毋庸置疑,跟他是谁的孩子无关。”

  秦元禹:?

  等等,什么天赋?

  完全听不懂两人对话的秦元禹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墨青梧和方茂然两人,却发现两人此时正低眉顺目,两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地下的杂草,仿佛要数出个一二三四来。

  这种皇室辛秘,若不是担心陛下的安危,他们是真不想站在这听啊……

  “……你果然跟那个毒舌学坏了。”南赋荣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用不着你管,该死的时候我会死的。”

  眼见两人又要互怼起来,秦元禹连忙道:“所以,那些孩子到底在不在你这?”

  南赋荣嘴边的话一顿,看向墨老,墨老对着墨青梧两人直接道:“我们先走吧,他不会伤害陛下的。”

  南赋荣也笑着道:“虽然我不喜欢那个毒舌,但他设立的风卫还是蛮不错的,有他在,你们也不需要担心。”

  墨青梧和方茂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又一齐看向秦元禹,秦元禹没有迟疑,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吧,算算时间,二姐的消息也该到了。”

  方茂然神色一肃,“臣明白了。”

  显然,纸鹤传音术秦元禹也教给了他,而秦元禹话中的深意他自认也听懂了三分。

  等三人退去,南赋荣笑呵呵地说道:“原来陛下还有后手,自傲的同时又不失谨慎,真好啊。”

  “难怪如此自信。”

  后手?

  秦元禹愣了一下,什么后手?自己什么时候准备后手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是……二姐的消息?

  想到这,他心中恍然,原来这人居然以为二姐是自己的后手啊!

  虽然他只是觉得算算时间,二姐也该发来消息跟自己好好算一算偷跑的账了,他只是想让方茂然给他解释一下,免得二姐担心,但是……秦元禹轻轻点了点头,嗯,没错,二姐就是他的后手!

  南赋荣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随即正色,点头道:“那些孩子的确在我这里。”

  秦元禹微怔,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落在对方那始终含着浅淡笑意的脸上,“……有什么条件吗?”

  南赋荣当即拍掌,称赞道:“爽快,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聊天。”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孩子换一个利好南闵州的点子。”

  “随便什么都可以,可以是朝政大事,也可以是地里的庄稼如何耕种的小事。”

  秦元禹:……?

  这是什么要求?为什么要他来提?朝政大事找他大哥啊……

  可事关那些孩童的性命,他又不敢直言拒绝,纠结之际,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轻声道:“南闵州?”

  南赋荣点点头,“没错。”

  “只是我南闵州。”

  “……为什么不是大乾?”

  南赋荣轻嗤一声,“大乾是那家伙的大乾,可南闵州才是我一个人的。”

  秦元禹神情凝肃,“……你想分裂大乾?”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注意到对方始终平淡冷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惬意审视的表情,这……总感觉有些不对?

  若他真想分裂大乾,何必做今日的事情……更何况,二姐和墨老都说了,他要死了。

  以他刚刚的表现来看,很明显,他很在乎南闵州,若他想让南闵州发展地更好,于情于理,对自己都不该是这个态度。

  见秦元禹没有回话,南赋荣眉梢微挑,“怎么?我们这位刚登上帝位不到一年的小皇帝开始胆怯了?”

  “我的确不会伤害你,但现在,你可是在我的地盘上……”

  南赋荣还想再放些狠话,便见秦元禹抬起头,神情略带疑惑地说道:“……真正想谋反的镇守是谁?”

  南赋荣神色一怔,随即大笑两声,猛地站起身来,今夜初见时的疲态与衰老瞬间消散,整个人又再度恢复到家宴时神采奕奕的状态。

  他大踏步朝秦元禹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到近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秦元禹,低声道:“如果我说就是我呢?”

  秦元禹被这股突然的气息惊了一瞬,随即冷静下来,“不会是你。”

  说实在的,今夜,从秦元禹踏入镇守府的大门,他的反应和态度就已经让南赋荣十分惊艳了。

  在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他对秦元禹的试探就不少于五次,从墨老没有第一时间露面开始,到那些对话和问题,他的试探与挑拨,秦元禹都没有接招,甚至很轻易地就略了过去,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而刚刚,又是一番试探,不过这次是真刀真枪了,因为,他曾经的确有过独立的想法……但是,秦元禹依旧很快地反应过来了。

  只是,这些,其实都不及秦元禹这四个字来得更令南赋荣震撼。

  看着秦元禹的眼睛,他忽地从喉咙里挤出一抹笑意,“很好,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个想法。”

  “你是第一个信任我的人。”

  秦元禹挑了挑眉,“那其他人的怀疑成真了吗?”

  这番话同样出乎南赋荣的意料,他以为对方会说些他相信自己之类的话语,却没想到……

  南赋荣大笑两声,点点头,“成真了,他们怀疑的都没错。”

  “那我呢?”

  闻言,南赋荣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元禹一眼,“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秦元禹一时无言,南赋荣直接道:“去凉晟州看看吧。”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变回那副衰败的模样。

  秦元禹没太在意,只在嘴边念叨着凉晟州的名字,试图思考脑海里有关这个州的信息。

  只是,完全没有。

  脑子空空的秦元禹抬起头,刚想询问,便见南赋荣摆摆手,语气又变得有些有气无力,“我只会提醒到这,剩下的,便需要你自己去解决了。”

  秦元禹的话被堵了正着,沉默片刻,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去,却在离开前的前一刻,忽然转身看向南赋荣,轻声道:“这才是真正的条件,对不对?”

  “或者说,是考验。”

  只是,他考验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南赋荣没有惊讶,乐呵呵地说道:“没错。”

  他伸出手掌,“这一次考验,值五十个孩童的性命。”

  说完,他笑容温和,补充道:“当然,若是你想坚持之前的条件,也可以。”

  听到这个数字,秦元禹神色一肃,点点头,“我明白了。”

  “就这个条件吧,也不只是为了那些孩子。”

  “只是……”

  似乎是看出了秦元禹的顾虑,南赋荣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在看到你把所有考验结束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月光下,南赋荣神色平静,语气也很轻,可在秦元禹眼里,却是格外自信坦然,“只要我不想死,就没人能让我去死。”

  “即使是天命也不行。”

  秦元禹失神片刻,又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心中却在暗自思忖,可真傲啊。

  这心气,简直傲到没边了……寿数天定,南赋荣却敢说只要他不想,天命也不能剥夺。

  但是,这样自傲的人,怎么会说自己比他还傲呢?

  他到底哪里傲了!

  他明明那么温文尔雅,态度谦和,就算被大臣们迪化了十几年,他都没有发火!

  想到这,秦元禹有些气闷,诽谤!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见秦元禹安全离开,昏君系统又来了兴致,连忙附和道:“没错!这人可真是不讲道理,宿主可是我见过脾气最温和,心地最善良的人!”

  秦元禹和昏君系统一句接着一句,时不时还列出数条证据来证明秦元禹真的是一个态度谦和,一点都不自傲的人。

  见一人一统聊得十分畅快,根本插不上话的明君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见一人一统话密到自己实在插不进去时,才讪讪地收了心思。

  难道只有它一个统记得刚绑定它们时宿主可是信誓旦旦地要在高武世界修仙嘛!

  南赋荣再狂傲,也不过是借着秘法强续寿命,行动间满是衰老与疲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可它们的宿主,昏君系统正一口一个宿主真的很谦和的秦元禹,可是逆法则和命运而行,直接在高武世界修仙啊!

  秦元禹在修的可是逆天之法,长生之术,茫茫天地间,求一个长生久视。

  他甚至还一口气绑定了两个系统……

  想到这,此时的明君系统忽地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甚至有种想要冲上去对着昏君系统猛摇的冲动,想要把它cpu里的水全晃出来。

  你给我清醒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