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什么不好?本就优秀的人, 为什么不可以更优秀一点?本来就没什么天赋的人,拿天赋换点能真正用到手里的钱财, 为何不行?”
“夫子,不是你说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只是帮适合武道的人更适合,让不适合武道的人去尝试别的道路……”
夏明文一脸倔强,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这有什么不对?”
“我父亲那种人,本来也不配做武者。”
秦元禹没有回头, 只是轻声道:“但是,这个世界, 人吃人是绝对不可以的。”
……
出了房间,秦元禹叹了口气,他其实隐约猜到了一些,但当真相摆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平心而论,倘若罗玉散真的没有副作用, 在不考虑人性方面,这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补药, 有天赋的人变得更有天赋,没有多少天赋的人也可以拿到一笔钱换另一条路。
而且,大乾的确不需要那么多武者, 更不需要那么多争强好斗的底层武者, 底层武者,不事生产, 却一味好斗比武,只会给社会增加更多风险。
可是, 人性就是这样。
谁能一直保证那些卖武道之基的就一定是自愿且天赋不好的呢?那些拿到罗玉散的,到底是真的更有天赋,还是更有钱和权?
抛开武道,这只不过是强者再度挥向弱者的一刀。
这是在吃人。
只是,感慨过后,秦元禹也有些无力,这件事很难办,毕竟,能办这些事的说不定都是拿到好处的人。
而且,说是不需要那些武者,他还能真的把他们抛弃不成?到底都是大乾的子民,身为皇帝,他该做的是为他们找到出路,而不是觉得他们多余。
就像他说的,这个世界没有废柴,有的只是放错位置的天才。
他们一定有更适合他们的出路……
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突然,秦元禹神色一顿,不对啊,虽然他现在坐在皇位上,但是……他不是领导者啊!
这工作也不是他的啊!
只是,又想了想之前那个少主的奇怪表现,秦元禹又有些犹豫,罗玉散闹到这个地步,上层的态度大概都是默许的,但是……他们的态度也不是不可以变的嘛。
只是一些底层人的性命而已,他们可以不在乎,但是,假如这罗玉散背后,还牵扯到其他的东西呢?
比如说……其他国家。
想到这,秦元禹眸光微闪,不管他们有没有动摇大乾根本的想法,这个锅他是必须得扣了。
况且,本来就是如此。
动了大乾人人都有的武道之基,不就是动了国之根本嘛。
……
收到秦元禹的消息时,齐况和裴今贤已经聚在了一起,对视一眼后,他们连忙起身朝着纸鹤上的位置走去。
到了地方,裴今贤直接道:“陛下,我们已经知道罗玉散的秘密了。”
秦元禹摆摆手,“我也知道了。”
齐况和裴今贤对视一眼,眼底有一丝惊讶闪过,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秦元禹开口道:“你们先坐,我先说我这边得到的消息,之后再说你们的。”
一番交流下来,秦元禹心中微定,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齐况和裴今贤找到陈玉良和潘志宏两人的同窗,又顺着人际关系一层层找下去,终于找到和玉罗商行相关的人。
其实,那人和陈玉良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没有直接接触。那人出自武馆,家境不错,天赋也还可以,于是便得到了一瓶罗玉散,不过为人有些虚荣,喜欢吹嘘,罗玉散的效果和名字便是在一起吹嘘中被他传出去的。
不过这些话,听到陈玉良他们的同窗耳朵里便只是当个玩笑,可是,陈玉良两人听到后却真的开始留心了。
于是,一步步调查,最后,甚至是亲自卖掉了自己的武道之基。
那布包里的几个瓶子中……装得又是谁的呢?
虽然和自己猜测得差不多,但听到齐况和裴今贤讲述时,秦元禹还是感觉心头一颤,只听侧面的讲述便令人震撼,若是以陈玉良两人的视角来看呢?
调查中间,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己?
而当调查到结果后,相对赴死时,他们会不会后悔?
若每个案件,都需要大乾人以这样悲壮且决绝的方式检举出来……
秦元禹止住思绪,不再去想。
默然许久,齐况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小本书,“陛下,这上面记载着陈玉良和潘志宏两人调查的全过程,是他们二人自己的记录。”
齐况话语微顿,秦元禹却只是接过,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只是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齐况吸了口气,“潘志宏的母亲。”
“也就是说……”秦元禹也吸了口气,“他们两家人都知道这件事,是吗?”
“……是,而且,上面还记录了陈亮的事情,也就是陈玉良的父亲。”齐况话语里有些感慨,“他们是在效仿陈亮,以自己的死,换更多的人平安,换大乾的平安。”
一直沉默不语的裴今贤也开口了,“他们是英雄。”
“其实在得知真相后,我一直都不赞同陈玉良两人的做法,这太冒险了。只是偶然械斗,因为政治交锋而得到了一点关注,便选择如此激进的做法,实乃不智之举。”
说罢,他抬起头,和秦元禹对视一眼后,又迅速弯腰俯身,几乎又是一个大礼,沉声道:“他们如此做都是因为陛下您,是陛下您关注了他们,他们才会放心地去死,来为您指明方向。”
“他们甘愿以性命为您的指引。”
齐况也是俯身跪拜,头抵在地面,接着说道:“在走访过程中,我们发现,存着这样心理的大乾人并不少。”
“恭贺陛下,民心已得!”
裴今贤继续道:“所以,陛下,这件事我们必须要管,而且,还要管得彻底。这样纯粹信任您的民心,我们一定不能失去。”
听到前面,秦元禹还有些欣慰,可是,越到后面,秦元禹却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也想让他黄袍加身呢?
只是,他又不能拒绝,不是为了什么民心,就是单纯觉得,能救一些是一些。
“我已经想好如何解决了。”
所以,不要再说那些九族消消乐的话了!
齐况和裴今贤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赶紧起来吧。”秦元禹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情还算好解决。”
齐况&裴今贤:?
好解决……吗?
果然,这才是陛下的真正实力吗?
“罗玉散只在玉罗商行售卖,他们背后的人应该只控制了这一个商行。商业方面好说,我让六姐打压他们,在商业上,我六姐才是绝对无敌的天才。”
“至于政治方面,有我大哥,绝对没有问题。”
“若是他们狗急跳墙,还有我三哥在,他们也跳不起来。”
简单一数,秦元禹点点头,“很好,这样下来,怎么都能按死他们了。”
他说得轻巧,可齐况和裴今贤却听得满脑子问号,这就是……陛下想到的解决办法?
这难道不是大殿下,三殿下,还有六殿下在解决吗?
齐况抿了抿唇,“嗯,陛下,然后呢?”
秦元禹愣了一下,“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啊。”
“……那陛下,你要做什么呢?”裴今贤插话道。
“我当然什么都不……咳咳”看着突然弹出来的面板,秦元禹轻咳两声,“我要做的当然是摇人了!”
“没有我,他们为什么出手解决这件事?”
说着,他神情微肃,“你们只看到了民心,民心所向的确不错,但是,对上层人来说,民心真的重要吗?”
“他们一个掌握政权,一个掌握兵权,一个掌握经济,全都是国之命脉。对他们来说,民心不过是锦上添花,况且,在大乾人心中,他们的声望同样很高。”
齐况张张嘴,他想要说那种声望和陛下您在大乾人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但是,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闭上了嘴。
陛下不需要他去提醒这么简单的事情。
“而且”秦元禹顿了顿,摇摇头,“这样是最合适的办法啊,他们也确实更适合处理这些事情。”
他无权无势的,解决什么啊……总不能,他们几个人围上去,包围一整个玉罗商行吧?
想到这,秦元禹也是心中腹诽。
而且,除了薅系统羊毛以外,他最擅长的就是摇人啊!把可以处理事情的人摇来,那事情不就解决了?
处理……等等,陛下的意思是?!
齐况和裴今贤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清晰可见的惊骇与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陛下另有深意啊!
看似是求助,实则是施威啊。
民意裹挟下,且还有陛下的命令,几位殿下怎么可能拒绝?
他们拒绝不了!
而一旦他们无法拒绝,陛下的威势与地位便算是立住了,也算是真正有了和几位殿下交锋的机会。
这才是陛下真正的想法!
借对方的力,解决自己的事情,还立了自己的威信。
不愧是陛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
先前那个钓鱼的计划便已经足够惊艳了,如今更是直接将死局彻底盘活,顺势压其他殿下一头。
齐况和裴今贤两人心中都是一阵激动,用尽全部力气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在陛下面前失仪。
这才该是陛下,这才该是被民众无条件信任的七皇子!
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两人,秦元禹顿了顿,屈指敲敲桌子,说道:“怎么?觉得这计划不好?还是……”
还是觉得他这个主君太窝囊?赶紧说出来,我正好把你们推荐给其他人……虽然这两个最近都很安分,但让他们跟着自己这个注定失败的皇子,还是太屈才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被迫黄袍加身了。
秦元禹心中思量,眼前两人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不是,陛下的计划简直完美。”
“啊……是吗?”秦元禹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摇人计划完美。
终于有人识货了!
秦元禹心中一喜,刚想再说些什么,裴今贤便开口了,“那陛下打算如何说服他们呢?”
他这话说得秦元禹一愣,他顿了顿,随手从旁边拽过一张纸,快速地叠了个纸鹤,纸鹤瞬间飞走,他这才解释道:“我抓到一个少主,应该是罗玉散背后的势力……”
他声音一顿,又拽过几张纸,一个个纸鹤叠了起来,一边叠还一边说道:“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敌国间谍。”
“玉婉和夏明文这两人我不是很确定,但看他们二人的表现,大概率是被蒙骗了,不过那个少主……他们所图绝对不小。罗玉散看似只是动了底层百姓的武道之基,以此弥补上层人的天赋,可那些百姓同样是大乾人。”
“要知道,我大乾之所以繁荣昌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乾人生来便具有武道之基,人人皆可习武。”
“而周边国家的人民具备习武资质的人都少之又少。”
齐况和裴今贤均是呼吸一滞,他二人都是天才,这种大局观他们自然也是有的,先前只是没有想到,但现在,秦元禹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您的意思是说……”
秦元禹没有理会,继续道:“而且,他好像……很了解我?”
又好像不是那么了解。
话音刚落,一道急匆匆的身影直接闯了进来,那人肩上还扛着一个满脸惊恐的人,来人一脸惊喜,“秦哥,你是怎么猜到他是北笙国的三王子的?!”
秦元禹:?
啊?我不知道啊?
等等……他站起身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被沈弘英扔在地上的人,心中颇有些奇怪,你小子还真是别国的间谍啊。
那没事了,这个锅本来就该是你的!
记得背好。
此刻,那几只纸鹤也被他叠好了,纷纷扑扇翅膀,从窗口疾速飞出。
“好了,弘英,你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
……
回宫的路上,想起沈弘英的解释,秦元禹仍有些想笑,沈弘英倒是很听他的话,他说不要和对方说话,就真的不说话,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对方。
不过,他当初的想法是,那个少主很有可能是选择扮蠢来逃掉他的询问。担心对方有其他的打算,也不想让沈弘英牵扯过多,所以,他不让沈弘英和对方交流。
可是,谁能想到,沈弘英不说话,那人却仿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一样,各种机密信息全吐出来了。
据沈弘英描述,那人每吐一句机密,就要骂一句北笙国的国王和大皇女,然后再向沈弘英求饶一句,最后再以夸赞秦元禹结尾。
周而复始,想到这,秦元禹扯了扯嘴角,倒也是有趣。
往常都是他被别人迪化,今天也轮到他迪化了别人一次。
月光下,他继续朝宫门走着。
而此刻的沈弘英三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等秦元禹离开许久后,三人相对而坐,对视一眼,沈弘英率先开口道:“我姓沈,名弘英,是沈国公嫡孙,善武道和兵道。”
裴今贤第二个出声,“姓裴,名今贤,字少闲,儒生。”
齐况第三个开口,“我姓齐,名况,出自法家。”
三人简单介绍了一遍,随后相视一笑,自此以后,他们就是同僚了。
而且他们开口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沈弘英最早跟在秦元禹身边,所以最先出声,而齐况是最后加入的,也是最后一个介绍。
沈弘英刚要继续说些什么,被他们扔在角落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蠕动到了他们身边。
嗯,是蠕动。毕竟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松开他身上的绳子。
那人努力弓身,试图坐到他们身边,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见状,沈弘英三人都纷纷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那人毕竟是北笙国的三王子,在罗玉散事情告一段落之前,他都是友邦的王室中人。可他们又不好解开他的绳子,也不好出手帮他,只好努力无视了。
见他们都忽视他,北桥顿时有些急了,“哎哎哎,大哥,二哥,三哥,别无视我啊……”
沈弘英:?
“三王子可要认清了,我们不是北笙人。”
北桥顿了顿,扯了扯嘴角,“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也加入你们啊?”
说罢,北桥连忙表态,道:“我真的很崇拜七殿下!”
“我是认真的。”
……
刚回到自己的宫殿内,看到大殿内坐着的身影,秦元禹半点惊讶都没有,冲着对方点点头,说道:“爹,今天找我什么事?”
乾皇顿了顿,想要说的话都被对方这副平淡的语气堵了回去,“……你在调查罗玉散?”
“只打算调查到北笙国这里吗?”
秦元禹神色微顿,“爹,你知道?”
见秦元禹这副样子,乾皇面色有些犹豫,之前想好的话此刻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知,知道一点。”
盯着乾皇看了半晌,秦元禹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只调查到这里吧。”
“剩下的,再调查就没有必要了。”他轻笑一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再调查,估计爹你也兜不住了吧。”
“我不需要他们背后真正的人是谁。”秦元禹眨眨眼睛,“我只需要把问题找出来,剩下的,爹和大哥他们自然会解决的,对吧?”
乾皇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也是。”
他犹豫片刻,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小七,你的剑术老师我已经替你找好了,等你解决完罗玉散的事情,就开始学习吧。”
望着乾皇离去的身影,秦元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是,陈玉良他们……不该死的啊。”
“宿主……”
秦元禹拍拍脸,打开面板,之前那番忽悠让明君系统又为他加了20点数,现在的他有40点,可以继续升级了!
听到两系统的安慰,秦元禹温声回道:“我没事,古代嘛,就是这样。不过,比起说他们是政治下的牺牲品,我更想说,他们是明知必死却依旧坚定的英雄。”
“这是他们的选择,我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好了好了,开始加点!”
……
和沈弘英几人分开,望着沈弘英和依旧被绑得严实的北桥彼此勾肩搭背着离去,裴今贤扯了扯嘴角,他没想到,到最后沈弘英居然和北笙国三王子聊得如此开心。
虽然一开始带着试探的想法,但后来,两人显然相处得十分融洽。
毕竟,他两都是货真价实的秦吹,聊天内容也基本都是在吹捧陛下,聊得倒是不亦乐乎。
裴今贤转身朝屋内走去,却在看清屋内人影时,一怔,连忙快步上前,“老师。”
宋文鸿为裴今贤倒上一杯茶,说道:“冒然来访,裴寺正勿怪啊。”
裴今贤连忙摇头,这房子都是宋文鸿送他的,不大,但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虽是状元,但家境并不富裕,更不要说在京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处宅院。
宋文鸿摇摇头,笑着说道:“坐下喝杯茶吧,就当是我的赔礼了。”
裴今贤连忙坐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后,道:“老师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宋文鸿轻笑一声,“别紧张,就是想问问你,跟在七殿下身边的感受如何?”
“如实说便好,七皇子不会在意的。”
裴今贤抿抿唇,见对方仍有些犹豫,宋文鸿轻声道:“算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受人所托,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什么?”裴今贤有些没听懂,而宋文鸿却只是竖起食指,指了指天后,便不再说话。
乾皇?!
裴今贤心中震惊,“老师请说。”
乾皇来找他,肯定不是为了他。那乾皇是想通过他来告诉陛下什么呢?
宋文鸿顿了顿,开口道:“其实,陈玉良两人死的那天,我们的人都在附近。”
“而且,很多人都在盯着他们。”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今贤一眼,“朝臣对七皇子的关注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只是……”
提到陈玉良,裴今贤瞬间意会,“……只是,你们并没有选择出手是吗?”
“就只是任由他们一腔孤勇地死去了。”
“你们能救下他们,但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宋文鸿叹了口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换了个话题,“其实你跟我们这群人一样,也不在乎他们的死亡,甚至觉得他们死得很有价值,不是吗?”
裴今贤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道:“但是陛下在乎。”
“那我也在乎。”
“我是陛下的臣子,忧君之忧是我的本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宋文鸿此刻也是情绪外露,一脸感慨,“好啊,这很好,你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只是,我要跟你解释的也是这件事。”宋文鸿顿了顿,“那位怕七皇子多想,又不好意思跟七皇子说……”
“其实,在陈玉良两人决定自杀之前,有人劝过他们。”
裴今贤神色一滞,宋文鸿继续道:“但他们拒绝了。”
“他们说,他们的死是最好的警示,他们的死亡也是必要的牺牲。”
“他们说,为七殿下死,他们乐意,也甘愿如此。”
“他们说,他们的死是为了让之后的大乾人少死一些。”
裴今贤神色空白,他完全没想过中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更没想到陈玉良两人不只是明知必死,他们更是有求生的机会,只是拒绝了。
他该说什么呢?说做人贵生?说死亡从来都不是必须的?说这样做实在太偏激了?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不需要自己的评价,他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裴今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口处的酸涩统统吐出来,“所以,老师想通过我告诉陛下什么呢?”
“告诉陛下你们劝过陈玉良他们了?”
没等宋文鸿回答,裴今贤自己便先摇摇头,“陛下不需要我提醒。”
以陛下的智慧,自己便能知道这一点。
宋文鸿瞥了裴今贤一眼,摇摇头,“你对七殿下倒是推崇……”
什么都没说,就已经默认秦元禹全都知道了。
“那我就提醒你另一件事吧。”
“若这件事不是七殿下负责,没有人会去劝的。”
望着裴今贤诧异中带着些许迷惑的眼神,宋文鸿继续道:“七殿下虽没有权势,但是真的受那位宠爱。”
“若不是担心与七殿下有了隔阂,我一个尚书何至于半夜跑到你这里来提醒你?”
陛下这性子也是……真别扭啊。
宋文鸿语气颇有些无奈,“还记得你第一次上朝时见到的那几个态度有些奇怪的老臣吗?”
裴今贤眨眨眼睛,脑海里快速回想,终于想出几张人脸,便听到宋文鸿继续道:“知道我们这些权臣为什么对他们如此小心吗?”
“因为,早几十年,大乾真正的权臣是他们。”
“而那些人,全都是陛下留给七殿下的保证。”
“是全部。”
看着裴今贤已经呆滞的神情,宋文鸿站起身,“提醒你这些只是想说,陛下不是七殿下的敌人,我们也不是。”
所以,为了别扭的乾皇半夜不再失眠,你最好还是提醒一下七殿下吧。
而且,其实那些皇子皇女也不是。
想到这,宋文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若是七殿下再优秀些,再有野心些,说不定,他真的会投靠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