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哆嗦着嘴唇，半晌没憋出一个字来。
费岚闲庭散步般走到了正厅的沙发上，牵着楚卓成的手，叫他坐在自己身边。
“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我们可能在你预产期前离开这儿。到时候还是会有人来照应你，只不过我不在这边。前几个月孩子你来带，后面我会找人带他走。你的孩子在这儿出生，按理来说应该上美国国籍，不过之后会让他上我家的户口。”
听到上户口的事情，楚玥心头一震。
“费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费岚挑挑眉：“哪里不明白。”
“您真的要让这孩子回费家……”
“我不仅让他回费家，还要将一半的盛元让给他呢。”
说一半可能有点夸张，他爸手里最多占百分之四五十的股份，分到费岚和他未出世的弟弟手里就更少了。
楚玥张了张嘴，美艳的脸上短暂凝固了几秒钟：“费总，您确定要这样吗？”
“确定。”费岚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一副懒散的姿态，“你放心，我没有要利用你的孩子的意思。我跟我爸的关系，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差一点。能让他感到不开心的事，我都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楚玥语塞：“……这样。”
“费家需要别的子女传宗接代，继承家业。”费岚瞥了眼楚卓成的肚子，“你也看见了，我家这位生不了。”
楚卓成不着痕迹地往一边挪了挪，眉眼之间有些嗔怪。
费岚嗞着牙笑。
楚玥不是没听说过费岚的性向，他一直以为这是他气他爸的手段之一，没想到对方是真的喜欢男人。
再看面前这位，气质出尘、样貌出众，眼帘一直轻轻敛着，是那种若即若离的礼貌和分寸感，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她学都学不来的优雅和贵气。
如果跟她说楚卓成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估计她都不能信。
“费总和这位先生，当真是天作之合。”她扯着唇陪笑。
费岚就爱听这话。
他的语调上扬了些许：“钱不够直接找我，吃穿用度都大方点。”
楚玥微笑点头。
待的时间够长了，费岚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裤腿，牵着楚卓成的手往外走。
“走了，有事联系。”
“费总慢走。”
车上，楚卓成闭目养神，费岚拿着手帕擦了擦方向盘前的污渍。
“生气了？”费岚把头轻轻凑过去，后知后觉地问道。
楚卓成用手推开了他的头，淡淡摇头。
“我看你一直不开心。”
“你看我什么时候开心过？”楚卓成反问。
费岚被问住了。
自从楚卓成跟他碰上之后，对方就很少会笑了。
虽然他从前笑得也不多。
“有心事可以跟我说吗？”费岚牵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
楚卓成没有抽回来——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对方的这些小动作上。
“那天和程安打完电话之后，我总觉得怪怪的。”他秀眉微蹙，脸上淡淡忧思，“我总觉得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无非就是你和我的那点破事。”费岚眼皮一跳，侧过身，安慰道，“别多想了。就说你弟弟那冒冒失失的性子，要是真发现了什么，肯定又会大闹一场。现在不是相安无事吗？”
“我不是害怕他知道我俩的事情，我是害怕他知道费珣来找过我。”楚卓成捂住了眼睛，“费岚，你知不知道，其实……王逢生现在可能状态不太好。”
王逢生的事……
这天下没几个人比他再清楚这件事了。
费岚心尖一颤，面上还是佯装诧异：“怎么说？”
“我和王逢生……”楚卓成很艰难地开口道，“有点过节，很严重的那种。”
费岚低着头看方向盘中间的车标，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舌尖，刺痛能给他带来瞬时的清醒，让他不至于情绪崩溃到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你又记起了什么，是吗？”
他冷静问道。
楚卓成的身上灌铅般沉重，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早就想起来了，早在费珣过来“劝”他自杀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我好像……砍了他，很多刀。”楚卓成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委婉一些，听起来没那么难接受，“他流了很多血，躺在医院里。”
费岚“嗯”了一声。他努力去听楚卓成在说什么，但是脑海里的“嗡嗡嗡”声音让他总是分神。
“我这是，杀人吧？”楚卓成看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仿佛白皙干净的手指上沾满了浓稠的血液般。
费岚长顺一口气：“为什么砍他？”
“他想要强迫我。”楚卓成像是被引导说话的孩子一般，干净的脸上还透着几分无辜。
“那就不是杀人，”费岚安抚他，“这是正当防卫。”
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却一下崩开了对方紧张的神经。
楚卓成提高了音量：“不是！你爸什么都知道，你爸手里有我杀人的视频。”
他现在的状态有点不正常。
费岚看出了他的异常，他紧紧抱住了楚卓成，手上的青筋都瞬间暴起，狰狞地爬在他的胳膊上。
楚卓成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液。
“你没杀人，乖，放轻松。”他低头吻了吻对方的耳垂，“王逢生该死。我爸也不会为难你的，他不敢为难你。”
楚卓成剧烈起伏的胸口逐渐平息下来。
他的眼尾被逼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那是忽然躁动的情绪留在他脸上的痕迹。
“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嗯。”费岚下巴抵住他额头，“所以带你出来避避。别怪我，卓成，我只是不愿你受伤。最近我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只要我们掌握你当年被逼迫的证据，就不怕对方找上门来。”
楚卓成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怎么……不告诉我，我不说，你要瞒我多久？”
费岚闷哼一声。
明明对方打得不重，却偏偏要装作受伤的样子。
“一开始以为你不知道，怕你知道之后出事，怕你想不开，最怕下一次再碰上你自杀的时候，我来不及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