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卓成腾一下坐起来了。
他的手都被震麻了，这一巴掌，可谓是使出了十成的力道。
两天的紧闭让他精神恍惚，原本平淡无波的心境都被搅浑 了，三十年来，他第一次知道“易怒”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误会费岚了。
“抱歉……”声音很轻，也有些呆愣。
费岚放下了手中攥着的那一截被子，微微摇头，“没事。”
察觉到他要走，楚卓成几乎是爬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儿？”
“出去有事。”费岚耐心回答。
“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费岚抓住了这两个字，有些怪异道，“我一直都在外面的客厅里，从来没有出去过。”
楚卓成仰起头来看他，深邃的黑眸中闪烁着些许诧异。
“你以为我一直把你扔在这儿，一个人跑出去了？”费岚也回过味儿来了，“我是那种人吗，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这里只有一个卧室吧。”原本有些躁动的心湖，竟然被这三言两语抚平了几分。
“我一直在沙发上睡觉。”费岚拂开了他的手，“我要出去办事。”
“哦，好……”
莫名的，楚卓成“老实”了许多。
他重新躺了回去。
费岚的确有事情要做，他依旧将楚卓成的门锁住，然后闪身走到了阳台上。
“你决定好了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嗯。”费岚闭上眼睛，手持冰袋，敷在脸上，“尽快安排吧。”
“你不告诉他吗？”男人又问道。
“……不了。”
二人交谈的语气听起来极为熟稔。
“阿川，我这次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边的一切，交给你打理了。”
“你放心吧。”这年轻男人正是裴牧川，“你到时候想回来就回来，这边的一切我都会打点得好好的。”
“谢谢。”
二人虽然一直拌嘴，但是关系一直都很好。
这声“谢”，是发自内心的谢。
裴牧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总觉得你把路走窄了，一定要这样吗？你瞒不了他多久的。”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费岚不甚在意道，“不是我把路走窄了，是我运气不好，我再不愿意，也不得不这样。”
裴牧川还想说什么，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多保重。”
这是电话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
费岚在阳台上吹了半个小时的风，然后又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个早就被埋在通话记录最下方的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一道更深沉的声音传入耳畔：“想通了？”
费珣用势在必得的语气道。
费岚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什么想通了？”
“我以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费岚甚至懒得跟他周旋。
费珣并不急于戳破，而是换了个话题：“听说你把陈联打了？”
“听说，听谁说？”费岚一听到这个名字，周身的气息就变得有些危险，“那小子是找你告状了？亏他还有这个脸。”
费珣猜到对方知道了自己和陈联的那笔交易。
他这个儿子和自己说话从来都不客气，所以他也不用维持表面上的体面。
“我给了他一笔钱打发他走了，省得他给你找麻烦。你做事，总是不计后果。”
语气中有几分责备。
“哈？”费岚怒极反笑，“他做了什么事情，心里没有数吗？我还怕他找麻烦？他除了会威胁我说要报警，他还能干什么？再说了，他敢报警吗？”
费珣蹙了一下眉，电话这头忽然沉寂了几分。
费岚大概能猜到，自己的父亲脸上的表情有多差。
毕竟对方最不喜欢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话。
“你最近都跟谁待在一起？”费珣大概也不太想跟他聊陈联的事情了，“你已经很久没有工作过了。”
“怎么，一直监视着我？”
“你已经很大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懒得在你身上费心思，可你总是不听话。”
话里话外，都是指责费岚不懂事。
“我要是什么都听你的，你能不去折腾楚卓成了吗？”他语气带刺地问道。
费岚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别人想象得那么贪心。
他只是想要楚卓成陪在自己身边，想要跟他好好过日子，可是周围一个二个都来阻拦他，甚至楚卓成自己……都不太愿意。
如果没有别人的阻挠，那么今年已经是二人在一起的第七年了。
这几年来，他过得浑浑噩噩。
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又生出这样那样的破事。
费岚何尝不知道，主动放弃他，是最好的解脱。
可他总想争一争。
哪怕头破血流，坠入深渊。
他总觉得，除了楚卓成以外，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能让他豁出去自己的一切了。
费珣久久不言语。
“爸，你现在先别忙着对付我了。”费岚忽然开口，“你有时间看看热搜吧。你让我挂在那上面那么多天，是时候让大家也认识认识你了。”
费珣眼皮一跳，却没有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你以为你和你朋友开办的那个工作室，能够比得上我的公关团队吗？”大概是猜到了对方做了什么，费珣更加觉得可笑，“你以为我养这么大一个公司都是吃素的？”
他不害怕对方查自己的黑料，毕竟那些黑料根本不算什么。
“我怎么敢跟你比。”费岚的气势丝毫不弱于对方，“不过，有些事情……是你想压都压不下来的。”
费珣手持钢笔，轻轻地敲了两下桌面。
熟悉他的胡容知道，这是他焦躁的表现。
“你找到楚玥那个女人了？”这几天他和楚玥失联了，一开始还以为对方太忙，直到第三天他才发现不对劲。
如果真是这个女人跟费岚说了什么……
不，不应该。
楚玥还没有那么傻，放弃自己这个财大气粗的金主，转而去讨好一个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毛头小子。
应该是这小子查到了什么，而不是楚玥主动联系的。
“楚玥？”费岚挑了挑眉，洒然一笑，“我说的当然不是楚玥的事情。我说的，是白稚安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费珣忽然将手中的钢笔甩到了桌面上。
“你造谣？”
“怎么算造谣呢，难道他那一身伤跟你没关系吗？”费岚啧啧两声，“爸，现在大家都在传，我的性取向是遗传你的呢。”
“他的事，不是我做的。”费珣的气息忽然变得有些躁动。
白稚安那一身伤确实跟他有关系，但不是他自己下的手。
他当然不喜欢男人，更没有那种虐待人的癖好。
“您跟我解释可没用。”费岚轻轻扯一下唇角，干涸的嘴边灌入一阵冷风，有点疼，却十分快活。
“你把白稚安安排在我身边，以为他会听你的话？忘了跟你说，他早就是我的人了。他现在亲自发文，讨伐您呢……”
最后那几个字，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吗？
未免太瞧不起他了。
“盛元文化董事长和他的儿子都是同性恋，你猜这消息能在热搜上挂几天？”
费珣的额头终于青筋暴起：“你找死吗？”
“不敢，要不是你一直逼着我，我哪里敢跟你作对。只是有一点我十分好奇，既然你这么要脸面，为什么这次舍得赶尽杀绝了？你别告诉我，我在热搜上挂那么多天，其中没有你的功劳。”
费珣微阖双眼，有些疲惫似的往沙发椅上躺去。
他并不打算回答对方的问话。
费岚没想真的从对面得到答案，他对这个答案也不甚在意。
“看来，你是不想让楚卓成好好的了。”费珣提醒他道，“王逢生……最近状态可不太好。”
“你放心。”提到这个名字，费岚压低了眉眼,“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底牌一下子全亮出来，你有王逢生，难道我就不能有别人了吗？”
费珣的眼皮又猛跳了两下。
随后，费岚的声音再次传来：“楚玥那个女人，跟我妈真像。她已经很久都不跟你联系了吧？”
“果然是你在捣鬼。”费珣一贯维持的矜持和体面快要破功了，“你以为我在乎这么个女人？”
“这种女人你自然想要就有，我也没觉得你多在乎她。”费岚没把话说明白，“要拿把柄，当然是你在乎的把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费岚不想跟他纠缠，“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想好好过，那就别拿王逢生的事情压我，我要做什么你也别管。如果你不想好好过，那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我没法扳倒你，但你要是想轻而易举地按死我，似乎也没戏呢。”
费珣噤声了。
大概是被对方的话惊到了。
费岚弯起嘴角：“爸，这一次，是我赢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更新提前发，明天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