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卓成掐着点打卡上班。
昨天晚上和费岚折腾得太晚，今天早上差点没听见闹钟响。
刚到办公室，就听见大家的讨论声。
“他怎么会突然辞职？”
“其实我感觉他不对劲很久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听说本来今年他就要被调去行政岗了。”
不用猜都知道大家讨论的焦点是什么。
楚卓成深呼一口气，将自己的公文包放在了书桌上。
王彬看他的脸色不对劲，转动了自己的椅子，凑在他身边：“陈联的事情，你知道？”
楚卓成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费岚什么都没告诉自己，他只是猜测……陈联是被逼得辞职了。
他甚至猜测——费岚室不想让陈联跟自己再有瓜葛，才逼得那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
他没跟王彬解释，而是像往常一样开始工作。
王彬看着他不想多说什么的样子，便退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周围的老师聊得热火朝天，倒是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楚卓成还没有到进入到工作的状态，便又被打扰：
“楚老师，这是你弟弟吗？”
一个身穿浅粉色长裙的女老师拿着手机，靠在他桌子边上，脸上笑眯眯的。她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海报图，上面是一个俊俏可爱的男孩。
楚卓成一怔：“……怎么了，李老师？”
“没事，我最近关注一个选秀，发现了一个很可爱的弟弟。”女老师很年轻，刚工作了两三年，平时就十分关注娱乐圈的动向，“我听说你有一个进娱乐圈的弟弟，你俩长得还挺像的，还一个姓。”
她的手指划拉了两下，更多的照片呈现在楚卓成面前。
楚卓成眼眸微微睁大。
二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相像，但是气质天差地别。
“没错……是我弟弟。”他承认道。
那女老师眼中的欣喜按捺不住，碍于老师的职业修养，她才压下了心里的激动：“楚老师，我看过你弟弟的练习室排练视频，他实力不错，一定能出道的。”
楚卓成哑然道：“谢谢。”
其实楚程安学的是表演，去这种选秀节目也不过是碰碰运气。
他之前当过一段时间的练习生，虽然进步得很快，但是依旧不能跟那些从小学到大的人一起比。
“你们一家子长得都那么好看，楚老师的爸妈颜值应该也很高吧？”女老师继续闲聊问道。
她一开始就看中了楚程安，没想到跟自己一个办公室的老师竟然和自己支持的小明星有这样的关系。
这可把她激动坏了。
其实楚卓成的颜值也是全校共睹的，他是全校年轻女老师的讨论中心，甚至还有女学生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偷偷跑到教师餐厅门口看他。
不过他至今还是单身，如今眼看着都三十岁了，还没有个着落。
楚卓成眸光一暗：“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家里没有留下来的照片，我已经忘记他们长什么样了。”
他爸妈刚走的时候，楚程安尚在襁褓，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家里值钱的东西给他卖得差不多了，有一本家庭相册在变卖家当的时候被他弄丢了。
快二十年了，记忆中爸妈的脸早就已经模糊了。
女老师嘴角的笑意一僵，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楚老师……”
“没事。”楚卓成对不熟悉的同事都极为随性，“你喜欢我弟弟的话，我可以向他要点你想要的东西。”
女老师受宠若惊：“太麻烦你了……如果方便的话，一个签名照就够了，我拿来收藏。”
楚卓成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
办公室里，除了这个女老师，剩下的人都是一些神经大条的老爷们儿，有几个甚至五六十岁了，根本不知道娱乐圈的消息。
不过他们听过二人的对话之后，也缓过神来了，楚卓成有个当明星的弟弟。
大家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楚卓成长得太好看了，家里人进了娱乐圈，这很正常。
等到那个女老师走后，楚卓成握着圆珠笔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消息，但是他知道楚程安还没有签公司，背后没有资源，就算想要出道也是难于登天。
他这样一个小人物，怎么会被自己的女同事突然发现，难道是巧合吗？
应该是背后有人给他造势吧……
从前的楚卓成肯定想不到这一点，但是自从和费岚重新联系上之后，他发现楚程安的资源越来越多了。
他拿起手机看，疑惑地给费岚发了条消息。
“费岚，程安去了一个选秀节目。”
不一会儿，手机“叮叮”两声。
“我知道，我早就安排好了。”
楚卓成看着这条消息，眼眸微敛，冷白色的指节掐着手机，心中顿时沉重了几分。
他当初是求着费岚照顾他弟弟，但是他所想的不过是让楚程安不受到星影公司的报复，不让他被雪藏，至于多余的资源什么的……他也没有想过。
他不希望费岚做得太多，毕竟……
楚卓成没有继续想下去了。
匆匆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你让他自己去拼吧，别太插手了。”
“你嫌我多管闲事？”费岚答道。
“不是。程安在娱乐圈的根基不稳，他还年轻，可以自己去拼搏。费岚，我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欠你太多，我还不清了。”
可惜，费岚大少爷并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一个小时过去了，对方还是没有回复。
楚卓成熟知对方的脾气，料到这人大概是生气了。
就当他在思索自己该怎么哄对方的时候，对话框忽然弹出了消息：“你欠我的早就还不清了。”
楚卓成的心中涌出一股无力。
犹如雕塑般固定了几秒钟之后，他的动作变得迟钝，在输入框又打下了几个字。
反复斟酌过后，他却全都删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和费岚说话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卓成，卓成？”
一道男声在耳边乍起。
楚卓成的神思有些恍惚，他看向了来人：“王彬……什么事？”
“我看你一直在发呆。”王彬手里啃着一个桃子，“上课铃响了，我记得这节课你要给一班上课吧？”
楚卓成这才彻底缓过神来：“不好意思，我差点忘记了。”
他迅速地收拾出一张试卷和一本语文书，魂不守舍地踏出了办公室。
傍晚时分，一辆拉风的银灰色布加迪停在了学校门口。
众人纷纷侧目，猜想着这是谁家孩子的家长，如此高调。
毕竟是在京城，这种车还不至于前所未见的程度，所以大家也没有过分纠结。
楚卓成在收到费岚的消息之后就匆匆往外边赶，一看到校门口的超跑，他清冷的俊颜也有些崩裂。
他知道费岚向来是高调惯了，但是他没想到这辆车停到这种地方能引起多大的关注度。
而且……楚卓成可是这里的老师，难道他要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踩上那辆八位数身价的豪车吗？
他愣在了门口。
费岚知道他的进退两难，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给楚卓成难堪似的，大摇大摆地下车，戴着墨镜，全副武装地看着他。
上次也就罢了，已经夜深无人了。
这次可是人流量最大的放学傍晚，只要楚卓成一上车，第二天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谣言。
楚卓成就愣在门卫室旁边，一步也不挪动。
费岚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楚卓成知道，对方在逼自己就范。
黄昏快要被黑幕笼罩，二人在此僵持了半个小时。
周围过往的学生不停地跟楚卓成说再见，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当他迈出脚步，咬着牙往费岚的方向走之后，对方却又坐回车里。
然后当着楚卓成的面将车启动，开走了……
此时，人已经不多了。
他的指甲嵌在了掌心之中，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二人又悄无声息地将气氛拉到了冰点。
起风了。
楚卓成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家中。
客厅冷冰冰的，灯已经被换过，窗帘被轻轻吹起，揉皱的沙发坐垫昭示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们俩在浴室待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到了床上，再折腾到卧室的沙发上，房间的每一处都留下了二人的痕迹。
楚卓成惨白着脸坐到了沙发上，方才的冷风吹得他耳朵疼。
他摊开了手掌，看着指甲掐出来的印子，他的心被揉得生疼。
这房间太冷了。
他一个人住，太孤单了。
他从来都没有表露过——
其实费岚来找他，他是开心的……
只是二人的心境变了，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坦诚了。
楚卓成也知道，这次重逢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他偷来的，也许这一刻，也许下一秒，那个人就会又消失在自己的身边了。
没有缘分的人，终究会散的。
要是一开始奢求得再少一点就好了。
“喵……”
这时候，一声细微的猫叫扰乱了他的思绪。
楚卓成站起身来，将那只小猫抱了起来，慢慢地抚摸它的毛。
“你爸爸不要你了。”
他喃喃道。
不知道是对猫说，还是对别的谁说。
小猫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饿了吗？”楚卓成走向了放猫粮的墙角，“你要是不跟着我，本来可以养得很娇贵的。”
小猫静静地吃东西，发出细碎的咀嚼的声音。
楚卓成爱怜地看着他。
这次比上次好了许多，至少还留下了一只猫。
“对不起，我第一次养小猫，照顾不周的话，请原谅我。”
他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好似精神紊乱了一般。
“你爸爸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楚卓成又问道。
小猫依旧在那儿吃东西。
“打个电话问问，好吗？”
细碎的咀嚼声没有断过，这份食物还算是合它胃口。
等待的铃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有些落寞，楚卓成冰冷的手心微微出汗。
他想，或许他应该和费岚道个歉。
不是谁错了的问题，是谁先低头的问题。
楚卓成知道，费岚是很好哄的。
只要跟他说话软和一些，他不会为难自己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电话接通了。
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有什么事？”
楚卓成深呼一口气：“对不起。”
对面沉静了几秒钟。
“什么对不起？”
“今天下午……”
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便被打断：“我本来就不认为你会上车。”
楚卓成呼吸一滞：“我错了。”
“楚卓成，别跟我道歉。”费岚那头的声音有些疲惫，“是我在欺负你。”
那句话忽然牵动着楚卓成的五脏六腑，搅和得他整个胸口都在疼。
他就这么蹲了下来，压抑住心中泛起的那股酸涩。
“好好休息吧，喝点热水，站在风口冻半个小时，不冷吗？”费岚的声音从未这么轻柔过。
电话这头的人手足无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猎人抓住的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
楚卓成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指无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裤脚。
那一刻，他有种想要挽留对方的冲动。
不想看着费岚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是把他彻底抓住，禁锢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太弱小，也太无能了。
他哑声流泪。
费岚这个人，对他稍微好一点点，就能把他推向冲破理智的边缘线。
楚卓成不知道自己压制过自己这股冲动多少次了。
“费岚，我……”他一出声，竟然是带着沙哑的哭腔，“你今晚还过来吗？”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对面没有理他。
楚卓成在等待他的答案。
他知道费岚的弱点是什么，只要他稍微露出脆弱的那一面，对方就会赶到自己身边。
六年前是这样，不知道现在……
倏然，一道略显青涩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彻底击碎了楚卓成的心。
“费总，我洗好澡了。”
那声音深深地刻在了楚卓成的印象中。
费岚现在跟白稚安在一起。
楚卓成瘫在了地上，手机垂落，掉了下来，发出一声脆响。
他挂断了手机电话。
他不再压抑自己，而是抱着自己的膝盖，盖住自己的脸，喉咙里挤出了细碎的哭声。
好苦啊。
原来他还那么爱费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