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个手都这么拧巴,江湛都怀疑这少爷怎么长大的。

  反正也懒得理他。

  之后三天矫情的宴少,就差把家搬来了,司机一天三顿送饭,几乎住在医院。

  江湛跟这少爷,本来就是互相看着不顺眼。

  以前的话,下班也不会特意过去跟他打招呼。

  但看着这个人在这儿熬了两天,科室人走空,连夜班的医生都去了休息室。

  他实在看不下去。

  江湛走过去,修长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 “诶。”

  “怎么,江师父连名字都不叫了?”宴时宇盯着屏幕没抬头,双手依然敲着键盘。

  真是闲的,就不应该管他!

  江湛抬腿就走。

  偏偏这时,科室座机响了。

  知道宴时宇坐班挨着电话,江湛没回头。

  “您好,能麻烦找一下江医生吗?”

  宴时宇按的免提,声音传了出来。

  江湛一时顿住。

  是傅景阳的声音。

  宴时宇看了眼江湛的驻在原地的背影,他对着电话声音清冷, “现在不是江医生的坐班时间,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可以转达。”

  “有。他是在忙,没法接我电话吗?我知道江医生还没回家。”

  江湛转过身,冲着电话机摇摇头。

  宴时宇对着免提,淡淡回道, “先生,这里是医院,大家都很忙。您有事的话请讲,不然,”

  “江湛,我是景阳。我知道你一定在旁边。我想你了,你也……”

  江湛一步迈回去,来不及绕过去,在宴时宇身前拿起了话筒。

  “江湛,你别挂,我听到你的呼吸了,我知道是你。有人托我告诉你件事儿。”

  江湛握着话筒没说话。

  “我那个药是在一家冰淇淋店买的,好像是Vala,后面的字母没记住。”

  江湛不动声色,对着话筒声音清冷, “谁托的你?”

  “你总算肯跟我说话了。他不让说,这无所谓吧。”

  江湛平静地说, “谢谢。”

  “等等。Kevin现在红的发紫,听说他接了部医生剧……”

  江湛打断, “我没兴趣。”

  “听说他这两天不声不响地接了赵家的MV,之前死活不愿意……”

  江湛没听下去,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他是我表弟。Kevin这小子好胜心强,可能我的东西他都为了证明自己,想争争……”

  咔嚓。

  电话被宴时宇按掉了。

  两个人之间默了几秒钟,谁也没提电话的事儿。

  “Valarie!”

  宴时宇突然指着画面,右手滑动着鼠标。

  画面上是个冰淇淋工厂的模样。

  “雪糕厂……”

  江湛自然知道这几个字母,他房间里的药片上刻印的正是这几个字母。

  这意味着他的推断被证实,伪唐氏儿的药品很大可能来自同一个渠道。

  中间运输渠道要保冷,原来用的雪糕厂!

  他心思在屏幕上,哈下腰,盯着画面,随手按在了鼠标上。

  不经意间敷在了还握着鼠标的宴时宇的手。

  宴时宇生气地一挑眉, “江湛,你不长记性吗?说过多少遍,别碰我的手!”

  这种时候,怎么也矫情。

  医院里大家查论文,一起操作个鼠标,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那么怕碰,把手拿走,藏着去!”江湛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夺过来了鼠标。

  “还给我。是我的。”宴时宇争了起来。

  一个鼠标被两只手一抢,画面切了过去。

  江湛急着看屏幕,下巴压下来,宴时宇坐在座位上,整个人被身后的江湛半包围式的堵在他和电脑之间。

  “江湛,你让开……”他仰着脸瞪着江湛。

  正全神贯注盯着画面的江湛,被他嚷着不经意间一低头,嘴唇一不小心蹭上了宴时宇的发梢。

  “你刚刚干什么?你亲我了?!”宴时宇突然转过脸,丹凤眼里瞬时擦出火花。

  科室里几个人挤在一起看电脑,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江湛一时真是无语。

  他被气地不怒反笑, “这叫亲你?你是脑子进葡萄糖水了吗?”

  “怪不得都有人电话打到医院里惦记着江医生,亲了人还骂人?”宴时宇狭长眼线挑起来不甘示弱。

  “呵,对。我就亲你了,又骂你了,你不是还让我上你吗!这就怕了?”江湛破罐子破摔,怼了回去。

  也是服气,他带个徒弟,正常交流都有困难,还谈什么建立信赖关系。

  宴时宇敲了几个键,锁了屏,好气的一张脸定睛看着他, “隔近了,仔细看着,江湛你这双眼睛真的是秋波迭起,很会勾人。”气不能一个人生,简直也很会气人。

  “对,我就天生长了双含情眼,怎么办吧。”江湛嘴上句句不让,针尖对麦芒。

  但同时松开双手,直起腰,退后了一步。

  “可惜朝夕相处半年,也没见你这含情眼里有过人。”宴时宇拿起鼠标点着江湛胸口, “行了,离我远一点儿。”

  莫名其妙。江湛皱着眉。

  被他弄的一头雾水,他抬手撸了把额前碎发,让了一步, “够了,宴时宇。你也知道,刚刚就是个意外,蹭了一下。我们以前没注意到雪糕厂,这次真有眉目了。先一起查?”

  “你亲了人,还说是意外?”宴时宇似笑非笑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往前一步,收了椅子, “江湛,说好的,这件事我负责,请你不要插手!”

  还非赖上他,这也叫亲?!

  跟这种人,没办法讲理。

  江湛干脆转身走人。

  的确答应过给他一周。

  老主任反复跟他说的师徒之间需要建立信赖关系。

  三年前, 26岁的江湛首席毕业,比别人早两年拿到医生执照。

  虽然技艺精湛,但还是被周围说太年轻了。老主任不顾所有人反对,执意让他主刀。

  甚至为了让他主刀,老主任跟院长争吵之后,称病临时请假。

  老主任对他一路“放手”。

  正因为有老主任的放手,他才没辜负栽培,极快地成为一名让所有人依赖的医生。

  尽管跟宴时宇这段师徒关系马上要结束,想起自己的成长经历,他也许真该放手一次。

  回到江宅,江湛关上电脑,下楼陪着大哥看电视。

  “今天稀罕,你有空?”江浩跟客人喝过酒,脸上红润。

  “嗯。”江湛在家里一向话少。

  江浩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最近小栎可真是幸运。前几天吃了个饭,也能有人送东西。”

  “她性格开朗,有朋友送东西不奇怪吧。”

  “看样子你是不知道她收到了什么。”江浩站起身,有点儿不稳,江湛走过去扶他。

  江浩做了个嘘声动作,乐哈哈看着弟弟, “小栎不让我告诉你,你看看可以,但不能把我卖了。”

  “大哥别卖关子,我也是她亲哥,到底收到什么了?”

  江浩走过去,拉开旁边的柜子门,努努嘴, “你自己看。”

  江湛看一眼盒子就知道了,正是他们在西餐店借用的那把S开头出于意大利名匠之手的世界名琴。

  “哈哈,我虽然不懂乐器,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这是个天价。”江浩笑着关上柜门, “你要是心里有数,得想着还人家点儿什么,大哥做生意,江家不能让小栎白欠人情。”

  江湛抿了抿嘴没说话。

  “不是,你突然脸红什么?”江浩按了按弟弟的肩膀。

  “大哥,你喝多看走眼了。”

  “别跟我打岔,我看你三十年了,能看走眼嘛。”江浩搂着弟弟的脖子,依然嘻嘻哈哈, “还什么咱江家都还得起,别把我的宝贝弟弟还进去就行。”

  江湛不接他的茬儿,笑着推开了大哥。

  本来以为回到江宅能忘记那个野小子。

  一把琴又让江湛辗转难眠。

  夜深了。

  他悄悄打开微信的黑名单,看着他的微信头像。

  头像是一只手,手指按在吉他上,一张简单的AI动漫图。

  尽管被AI微调过,但直觉告诉他这是贺凯文的手。

  想起这只手轻轻拨着琴弦跟他合奏,节奏越来越快的时候,他脸上灼烧着染上红晕。

  旋律中,他能读懂他的弦外之音:那是在暗喻跟他快速抽动的节奏。

  江湛还是恨,恨他……

  也恨自己,此刻竟然身后绷紧滚热,看着那只手,他慢慢弓起了身子。

  手机掉到了地上。

  江湛低喘着紧紧抓住了枕头,他不能简单地屈服于这具身子的“想要”。

  “……他是我表弟”

  电话里傅景阳在警告他,他怎么会听不懂。

  第二天一早。

  一家人围坐着吃早饭,阿姨碰巧也做的蛋包饭。

  小侄女芸芸一个劲儿地说好吃,眨眨眼睛看着怔着的江湛, “小叔,你是不是挑食呀。”

  江湛揉着芸芸的小脑袋, “小叔什么都吃。”

  他怎么也不会告诉小侄女,出神是因为想到了另一个人的蛋包饭。

  江湛几口吃完,推说早上医院忙,一个人先出了门。

  恰巧医院上午是真的忙。

  一口气忙到11点才坐下来。

  江湛在科室喝口咖啡的功夫,看见科室几个医生交头接耳地比比划划。

  他轻咳了一声, “小胡,你的病床报告做完了?”

  “江主任,不是,你看外面。”小胡医生靠过来,悄悄指了指门外。

  门外是宴时宇的司机。

  每天都来送饭,准时准点风雨不误,科室的人都认识他。

  “十点多就来了,一直往里张望。”小胡小声告诉江湛。, “咱们的少爷医生也不知去哪儿了。”

  江湛翻着院内出勤表,一瞬一个念头闪过:这是到了约定的最后一天,夸口的事儿做不到,都不敢来上班了?

  他问聚堆儿的几个人, “宴医生去病房了吗?”

  一个中年医生转过身回道, “我刚从病房回来,没看见他。一上午也没看见人。院内的应急手机都放在桌子上。”

  江湛微微蹙眉,推开门正要去找人,门口的司机从后面跟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白大褂。

  “还没到午休……”江湛回头正要说话,看见一直毕恭毕敬双手垂放两侧的司机开始跟他比划手语。

  江湛只会简单的手语,食指指着他,另一只手食指左右摆摆,问他:你不会说话?

  司机点点头,手语告诉他能听话,但后面的手语太快,江湛看不懂。

  他掏出来手机递给了司机。

  司机明白,快速打了几个字给了江湛。

  【求您找找少爷,他没回家没吃饭】

  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吧……江湛没说话,站在一旁看着司机继续打字。

  司机犹豫了下,快速输入。

  【少爷不让说,他小麦,牛奶过敏。手上酒精过敏】

  “他去哪儿了?!”江湛语速极快。

  司机摇摇头。

  一瞬间

  江湛全明白了!!

  他吃不了食堂外面的饭。

  他不让每天酒精消毒的人碰他的手……

  可是,他去哪儿了?

  昨晚他非赖着一个不存在的吻,把他赶走。

  真不愧是个搞心理的医生,一点儿破专业都用在跟他耍心机了。

  牛奶小麦过敏!!

  如果他真的一个人去了冰激凌工厂,江湛不敢往下想。

  他在最不该放手的时候放手了……

  江湛长腿迈开,在准备室拿上两只脱敏针,脱了白大褂,揣进西服兜里就飞一样冲出院门。

  正刷着打车软件,一辆新款的银色兰博稳稳在他身旁刹住了车。

  “你——”

  墨镜落下,一声口哨, “上车再说。”

  —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