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颜向竹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我家什么?”
即使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可真到了颜向竹面前,傅知越还是难以启齿。
颜向竹瞪大眼睛,怒道:“难道我爸爸是你害的?我们家变成这样是你干的!”
“不不不,不是,”眼看着颜向竹越想越歪,傅知越也顾不上什么措辞了,“我在你爸妈离开前,见过他们一面,之前也和他们通过电话。”
颜向竹想起,这件事盛渝在电话里说过,看来他没撒谎。
“我 ……”不知道这样坦白到底有没有用,傅知越闭了闭眼,“是我暗示你父母,让他们把你留下。”
“把我,留下?”颜向竹呆住了,“把我留下是什么意思?”
“就,”傅知越控制不住心虚,“把你留下啊。”
他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当时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
颜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傅知越多次强调,带着颜向竹只能吃更多的苦。
“他被你们娇养坏了,你们带着他,什么事都做不成。”
“虽然往日没什么情面在,但我还是叫你一声伯父,你也不想颜向竹那个身体跟着你们折腾吧?”
“你们联系越多,我的心情就越不好,我的心情不好,你们的宝贝儿处境就艰难。”
硬话软话,一句句击垮了颜父颜母的心理防线,这对夫妻爱子心切,逐渐被套到傅知越的陷阱里。
相信只要自己离开,颜向竹就还能过上以前的生活。
当时的情况,傅知越不愿多回忆,“他们同意了,所以 …”
“所以,他们丢下我走了,也没有再联系我。”颜向竹如坠冰窖,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
重逢时,傅知越没少用这件事刺激他。
“所以,你明明知道他们为什么走,但是却不止一次告诉我他们不要我了。”
“看我因为这件事睡不好,难过,自责,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不是,”傅知越的解释苍白无力,他试图握住颜向竹的肩膀,“我是怕他们把你带走…”
到今天,傅知越才敢承认自己当时不可告人的想法。
他嘴上说着想报复,但更想把颜向竹圈在自己身边。
“你太卑鄙了,你凭什么这么做。”颜向竹不想和他多说。
“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如实说出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你、欺骗你,所…”
“不用了,”颜向竹打断他,“我不需要。”
“你住在这里多不好啊,你要是想一个人也行,我给你安排,或者,或者在这附近买一套房子给你。”
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听懂别人在说什么啊?颜向竹觉得累,他想走又挣脱不掉,又不好在这里吵起来,万一同事看到怎么办?
“我不需要你的这些施舍,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你不要再来找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这里很好。”
“好什么啊,”傅知越一个没忍住,把心里想法都说出来了,“那些人和你住在一起,万一对你有什么…”
他及时住嘴,但颜向竹还是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做出那些无耻的事!”
最后不欢而散,傅知越觉得颜向竹看自己的眼神更冷了。
本来以为坦白这些事儿,关系能得到缓和,没想到颜向竹根本接受不了。
傅知越觉得自己遇到了大难题。
颜向竹一步步适应自己的新工作,虽然他有点不习惯朝九晚六,也不喜欢公司里一场又一场的会。
但他都想好了,等他经验更多,就可以去看看别的工作。
他肯定会做到好好生活。
以前怎么没发现,家里这么大,傅知越有事没事就抱抱颜向竹留下的衣服和小毯子。
盛渝说他现在像个怨夫,简直不忍直视。
说归说,他还是教了傅知越不少东西,让他跟着做,说不定某个方法奏效呢。
“加这么多糖可以吗?”傅知越姿势笨拙,搅拌着鸡蛋液,“不会很甜吗?”
——他这几天在跟阿姨学做点心,一会儿蛋糕一会儿蛋挞的。
祸害了家里好几兜子鸡蛋。
阿姨看着都心疼,只能捡他糟蹋完的继续做,分给大家勉强能吃。
“这样刚好,这个点心不甜不好吃的,”阿姨又加了点,“以前颜小少爷最爱吃。”
提到颜向竹,傅知越的心情轻松不少,他接话说道:“他?他哪样点心不爱吃?就知道吃零食,还爱吃甜的,小时候蛀牙哭,算了。”
再说下去,又该郁闷了。
好几周没见,也不知道颜向竹怎么样了,挑食又不爱吃饭,以前管着他都要瘦,现在没人管了,岂不是更放肆?
看着烤焦的蛋糕,傅知越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他打算亲手做一堆蛋糕给颜向竹送去。
书上说,人忙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情绪困扰,傅知越有时沉浸酒精,有时沉浸工作,今天忙活一天,才做出几个味道还行的甜点。
他等不及了,立刻就包装好要送过去。
“哎,今天是周六,”阿姨喊住傅知越,“万一他不在家呢?要不你先打个电话问问?”
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见你,这话阿姨没好意思直说。
有道理,傅知越放下东西,立刻拨通颜向竹的号码。
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也没人接,傅知越都要着急死了,好不容易接了,听到是他,颜向竹立刻挂断。
傅知越:“……”
“我还是直接过去找他吧,如果不在,我可以在那边等等。”
反正一夜都等过了。
赶到颜向竹的楼下,却得知他已经搬走的消息,傅知越愣在原地。
“搬走?什么时候的事儿?”
保安大哥也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搬家的时候聊过几句。
“说是这里隔音不好啥的,这也正常,住在这儿啊,也就是个过渡,一般自己挣钱了,都会搬走,生活环境好点也是为了工作嘛。”
“那他有说搬去哪里吗?”
“这个我没问,”大哥摇摇头,“反正都在这片儿工作,还能跑多远?上班也不方便啊。”
这保安大哥平时就健谈,现在看着傅知越这样,他好奇心更重,挤挤眼睛道:“哎,你和你打听的人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你这黏糊样子,不会在追人家吧?你老是来,我都记得了。”
搬家也不告诉我,傅知越有些失落,分开的时间越久,他越能清楚意识到现实。
“现在时代是真的开放了哈,小伙子你一表人才的,要我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折腾,想当初我…”
大哥滔滔不绝讲起了自己的恋爱史,傅知越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打电话查颜向竹搬到哪里去了。
其实他可以安排人一直在颜向竹身边盯着,他也动过这样的心思,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只会让颜向竹更生气。
这信息不难查,没几分钟,地址就发了过来。
傅竹越没时间再听保安大哥的感情生活,提着东西就让司机开去新地址。
他在路上想了很多,暴躁、难过、后悔…好几种情绪让他憋闷至极,无法发泄。
颜向竹换了个小小的房子,他一个人住,没想过瞒傅知越。
他知道瞒不住。
一下楼就被塞了好几大袋子东西,颜向竹不由得后退两步,“这是什么?”
“你搬家了不告诉我,”傅知越神色哀伤,“我是来给你送蛋糕的。”
“我挣钱了,我知道自己买。”颜向竹看都没看就拒绝。
他感觉现在的傅知越有点像牛皮糖,偏偏自己还甩不掉。
一般的牛皮糖还好说,有钱有势的牛皮糖,想达到目的是有很多种办法的。
“做都做了,反正就是给你的,你不吃丢掉就可以,我不可能拿回去。”
他不要就是不要,颜向知只能带回自己家。
几个小蛋糕,什么颜色都有,被摆在桌子上,散发着阵阵甜香。
颜向竹坐在凳子上,自己生了会闷气,感觉肚子饿了,才去做饭。
他这些天都是自己做饭,以前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自己出来工作之后,才知道一顿外卖的钱可以做好几顿。
可颜向竹手艺不行,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都没有,能煮熟就不错了。
今天他想炒一个糖醋肉,跟着教程做的,结果油四处乱溅,肉也在锅里蹦起来。
颜向竹哪见过这场面,手忙脚乱,一会儿挡一会儿关火,还是被烫了好几下。
油黏在皮肤上,他手马上就红了。
就这么简单一件事,自己却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这些日子受过的委屈全部涌上来,颜向竹崩溃了,脱力般坐在地上。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颜向竹自己掉眼泪自己擦,他搬家搬完,第二天手都是酸的,还坚持上班。
外卖贵就自己做饭,再难吃也吃。
短短一个月,他从以前的小少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即使这样逼着自己适应,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他还是没有睡着,新环境,他害怕自己做噩梦,在晚上又想起傅知越。
被烫的地方起了水泡,颜向竹可怜兮兮的,不想做饭了,起身到桌子前。
尝了一口蛋糕上的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