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结束,莫向安应工作人员的邀约,带着许莳去了不远处一处庄园酒店聚餐。
位于半山的这处庄园有着非常好的欣赏落日的视角,餐后趁着大家聊天喝酒的空,许莳独自站在厅外露台,扶着栏杆,望着晚霞出神。
多喝了两杯酒,莫向安眼前便仿佛蒙了一层雾,看向许莳时难免多了几分感性的暧昧。
——落日余晖下,许莳美好得发光,连同鬓边的细小绒毛都闪着柔和的光芒。
“他其实已经比很多人对我好了。”昨日听到的这句话时不时萦绕在莫向安的耳畔。每每想到,他的唇角总会不由自主露出几分讥笑。他明明才伤害过他,要多卑贱,才会说出这种话。
可是那一瞬,他心底的某根弦却分明也动了一下。
脱离人群,莫向安走去许莳的身边,瞧着他手腕若隐若现的红痕,问:“还疼吗?”
许莳将目光收回来,平和地冲他笑笑,“还好,不怎么疼。”
莫向安早已看出,这是一个没办法走入内心的人。尽管他从最开始就没想过探寻这个人的内心,他感兴趣的只是他这张酷似某人的脸。
可是此刻,兴许是酒精的作用,莫向安没克制住想要了解的冲动。
“许莳。”
“嗯。”
“你之前发我邮箱的资料都是真实的?”
“是。”
“本地人,父母都过世,没有亲戚朋友……”莫向安慢悠悠地复述着许莳资料上的内容,接着,他若无其事般问道:“身边——也没有过合得来的男人吗?”
此时日头已经落下了一多半,山色正慢慢被阴影覆盖。
许莳又将目光移向远方,默默回答:“没有,妈妈去世后我一直独居。”
“哦?那你平时都怎么生活?”
若没有被酒精麻痹,莫向安断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是现在他就想知道。
许莳疑惑地看向他,显然并不知道怎么作答。
“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吗?”莫向安再换个说法。
可是这问题依旧让许莳为难,他的思绪甚至也随之飘远了——
“许莳,我今天歇工。你喜欢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啊。”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害羞地挠着头,第一次正式发出他的邀约。
“呃,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怎么会?人人都有点爱好。像我,不上班的时候最喜欢健身和整理衣服。”
“我真的没有。再说,我脑袋摔坏了嘛。可能以前有过吧,但是我想不起来。”
“那干脆我们今天就帮你找爱好怎么样?这样,我们先找你喜欢玩的。那么许莳,我可以邀请你去游乐场吗?”
……
“现在我们知道,许莳喜欢玩刺激的过山车,不喜欢幼稚的木马。接下来,我们就去找他喜欢的美食。那么许莳,请问我可以邀请你吃饭吗?”
……
“原来许莳喜欢甜的食物,糖醋里脊可以一口气吃那么多。现在我们去找他喜欢的电影吧。许莳,邀请你看电影。”
……
“许莳,那我最后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假如有一个长得不丑也不帅,有点笨手笨脚,刮胡子总会弄伤自己,不怎么会赚钱但做家务很勤快,另外超级有力气的男人站在你面前,你、你有可能会喜欢吗?”
……
回忆间,许莳好像被沙子迷了眼睛,他揉了揉,默默将头撇开。
“许莳?”
许莳回过神来,恍惚地看着莫向安。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东西。”他后知后觉般回答道。
“喔?但好像有不喜欢的,不喜欢鱼腥味的东西。或许,也讨厌海鲜咯?”莫向安敏锐地发现今天的一道海鲜拼盘上桌的时候,许莳嫌恶地将头转了过去。
“嗯,不喜欢。”许莳点了点头。
海鲜,他怎么可能喜欢海鲜?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海鲜——
“许莳,今天发工资了!我带你去吃大餐好不好?”
“好啊,吃什么?”
“海鲜大餐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吃?”
“好,那现在就去。”
那天许莳坐在他的摩托车的后座,去了几公里外的大排档吃海鲜。他多拿了一份全勤奖金,开心得要命,许莳每次说点好了,都被撺掇着说再多点一样,这次要好好吃个够。
一个生活节俭,从来都没吃过海鲜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海鲜过敏呢?他不知道,许莳也不知道。只是许莳随口说过一句想吃,他就心心念念带他去吃了。
就这样,他就没了命。先是说身上有点痒,许莳开玩笑说他洗澡不认真。再然后说心慌,许莳调侃他说是不是年纪大了。后来又说呼吸有点堵得慌,许莳也没当回事,继续跟他絮叨白天的事……
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住,扯许莳的手臂让打120。
然后就死了,死在救护车到达前的五分钟,死前紧紧拉着他的手,已说不出口的遗憾全都化作眼泪使劲儿流淌。当随救护车里来的医生宣告他死亡的时候,许莳分明还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眼泪的温度……
他的阿衡,唯一让他感受到被爱着的那个男人,梁志衡。最终在三十岁那年死于海鲜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