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太太的怒火全都洒在故红芸身上, 故红芸哪里敢反抗或者有怨言，只能陪笑道：“你们都误会了，故玥在家可不是为了逃避学业, 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在家休养，下学期就会回学校继续学业。”
“而且她在家也有自己自学，并不是在家玩乐, 以后也有读研究生的打算呢。”
故玥听到母亲说这话，原本是因为感动的，她母亲总算放她回学校读书，还说出让她读研究生的话。
她终于可以不用整日在家里，学习怎么当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
但她没有感动, 这让她自己都很意外。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忽于所有人之上，看着这些人的算计。
她母亲的决定, 只是被迫，并不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而今天这一切，都是故楠和池暗给她经营的。
她甚至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人的命运就是要自己掌握，只想着靠别人醒悟, 是很难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甚至有可能会失去更多。
想着，她也上前一步, 看着萧老太太, 以及已经站在萧老太太旁边的萧太太，乖巧一笑, “都是我的错, 我之前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是很适合去学校读书，我就求母亲请假让我在家休息。”
“不过你们放心啦，我没有荒废学业的，我以后也可以成为表姐那样厉害的画家，一定不会给萧家和故家丢脸。”
她笑着说完这句，和萧太太对视的那一瞬间，好似从对方眼中看到：怎么可能成为故楠那样厉害的画家，就是说出来骗这群鬼的。
故玥：？萧太太怎么和我想的一样？不对，我怎么看懂了萧太太的眼神？
现在的情形不容她细想。
她母亲已经开始吹嘘，她还得笑着配合呢。
原本这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可宴会结束之后，萧家和故家却也掀起不小的波澜。
苏晚给自己婆婆递过去一杯茶，“我之前也和故红芸说过，故玥虽然性子不错，可脑袋实在是太空了，和她表姐比起来就更是比不过。”
“我原本以为她听了我的话，怎么也会明白我的意思，可是还是把自己女儿关在家里，我也不知道故家究竟怎么想的。”
她皱眉，“不会真的像张阿姨她们说的那样，要嫁出去的女儿，就不费心思培养了？”
“故家的那个小公子，可是故家花了不少钱，塞进国际名校的。”
萧老太太果然冷笑一声，看向苏晚。
苏晚知道，平时自己也不怎么管这些事，现在突然在意，萧老太太怀疑也正常。
她淡淡笑道：“我也不想操心，妈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个清闲的性格，可是，以后她嫁进来，我怎么也是她婆婆，我不得不担心。”
萧老太太一想也是，“故家那个老太太你也知道，飞上枝头就以为自己家是真凤凰了，你的话她们也不会听，我给她打个电话联系联系吧。“
“故家那个丫头，我看着还是很不错的，今天的表现和反应也可以，与故家合作对萧家也是有益的，这个婚事，你还是要多费费心。”
苏晚道：“嗯，既然故红芸自己不会教育女儿，我就偶尔代劳吧。”
话落还轻轻叹了口气，好似这种事让她很为难。
而已经离开萧家的故红芸在车上就将自己的怒气发出来。
但这一次她意外没有骂自己的女儿，而是说：“故楠那个小贱皮子，我还以为她会比她妈好多少，谁想到还是个不省心的，竟然背后戳我脊梁骨，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她以为她现在就能威风四方了？谁不知道她们这种艺术家圈子乱的很！说不定她的画就是靠着爬床卖出去的，也说不准是谁给她画的呢！长一副狐狸精的样子，就想装文化人，我呸！”
“之前还让你去和她学绘画鉴赏，我真的脑子被门夹了，才相信她有真才实学！”
故玥听着母亲这些话皱眉，最后忍不住说：“妈妈，表姐确实在绘画这方面很厉害的，而且她也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你知道个屁！”故红芸怒火立刻转移，甚至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女儿，“你竟然敢顶嘴！我就不该让你跟她们接触，你都学会顶嘴了！”
故玥还想开口说话，却看到自己没母亲手抬起来。
她太知道母亲打人有多痛，而且母亲又长又薄的指甲，很容易就能划破她的皮肤。
但她这一次没有躲，而是直视母亲，“妈妈，你要打我，也不能留下伤痕，萧太太说过两天带我去买衣服。”
故红芸手停在空中，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女儿变了。
她的女儿怎么就变了？
这样的女儿，还能算得上懂事听话吗？
她举起的手不停颤抖着，眼中的怒意和恨意快要凝结为实体，戳进自己女儿身体里。
这是故玥唯一一次反抗母亲成功，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她是兴奋的。
她终于知道要怎么治自己的母亲了！
回到家，她回到自己卧室，关上门，放任母亲一个人在楼下摔东西。
她靠着门，听着楼下的声音，给故楠发消息。
“成功了，我下学期就能去学校上课了。”
“而且妈妈今天特别生气，但是却没有对我动手，因为我搬出萧太太做靠山，她就不敢了！”
“太谢谢你们了，表姐，如果不是你们，我的人生可能会一辈子都那么黑暗吧。”
故楠抱着猫，“谢什么，你还是需要自己努力，如果你自己没有一点想要改变的心，别人再用力，也无法把你从悬崖下面拉上来的。”
之后的日子，故玥不能明目张胆去找故楠，她们只能由苏晚约着，在故家之外的地方见面。
或者是故楠出门带猫去打疫苗，也会让其他人一起。
四人带着一只橘猫女儿进医院，还是很吸引大家眼球的，毕竟这四人，一看就不简单。
她们都穿着名牌，打扮得像是随时要去街拍似的。
苏晚倒是很嫌弃小橘，“听说橘猫以后都会长成猪呢。”
故楠回头，“哟，萧太太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猪这个字，是不是有损萧太太的形象啊。”
苏晚：“……”
她真是想缝上故楠这张嘴。
故玥立刻安慰萧太太，“萧太太，表姐就是太喜欢小橘了，你不要这样说小猫咪啦，小橘很可爱的。”
苏晚叹气，又问道：“故楠，你之后要去美术学院表彰大会颁奖吗？”
故楠道：“嗯，池暗给我安排的活，说是能气死故红芸和故老太。”
苏晚道：“已经气死了吧。”
故玥点头，“已经气死啦。“
“那天回家之后萧老太太好像给外婆打电话了，然后外婆就把妈妈叫过去骂了一顿，妈妈回来在厨房砸了好久的盘子呢。”
苏晚问道：“你妈妈骂你没？”
故玥道：“骂啦，不过也还好吧，她就是骂一骂，不敢打我了，我一说你带我出来买衣服她就知道不能打我了。“
“不过她最气的还是外婆说那些话，外婆责怪她不让我去上学，可是之前是外婆不让的，说女孩子读书太多也没用。”
“哎，其实这话以前外公他们也说过。”
苏晚冷笑，“男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利益，做出一些迫害女性的事情，什么‘女孩子读书没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甚至包括‘贤惠’这个词，都是男人为了自己利益，给女性的枷锁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人吃洗脑包。”
故楠轻咳一声，“苏晚你今天好凶哦。”
苏晚：“……”
大意了。
她只是想起自己的家庭罢了，也想起那个让她要贤惠的花心老公。
小橘猫疫苗结束，故楠抱着猫放进猫包，“好了，我要回家了，你们还要去哪里聚？我把猫送回去就来找你们。”
池暗提出和故楠一起送猫回去。
路上，故楠给池暗抱怨道：“小橘好像想跑出去玩，我常常看见它站在窗口想出去。”
池暗说：“它以前是流浪猫，想要出去也正常，不过等它在家里待久了，它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故楠想了想问道：“你说，猫能不能遛？”
池暗：“？？？”
“那我研究一下。”
故楠点头，感觉自己和池暗一起养猫，可真是分工明确呢。
转眼到了一月中，大学开始陆续期末考。
故家的美术学院在期末考之前，有一个表彰大会，主要是为了表彰一名画作获奖的老师。
故楠受邀成为颁奖嘉宾。
原本的颁奖嘉宾是故宏康这个故氏集团的总裁。
但故楠点头答应后，颁奖人立刻改成故楠。
这是故宏康当初觉得十分没面，他愿意去颁奖已经是给那个老师面子，怎么现在还把他踢了！
他的助理苦口婆心道：“美术学院其他几个院长也有点股份，大家听到故楠要去，都很欢迎，也准备了很多。”
“故总你也知道，故楠在画家圈子里名气不小呢，美术学院那些人，如果不是这次机会，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故楠的。”
故宏康冷笑。
“什么艺术家画家，不过是一些虚无的名头。那些画根本没有什么可取之处，都是被吹出来的。”
他根本不懂什么画作的艺术价值，也不懂什么小说的深刻含义，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张张画和一本本小说，哪里有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都是人们弄出来装逼的。
但对于懂的人，或者有欣赏能力的人来说，都知道故楠的造诣能够和她的名气匹配。
特别是美术学院这些学生，他们原本还自卑着，想着他们学校在那些几大美院面前抬不起头，可现在，几大美院的人都没见过故楠，他们可以见到！
且大家都有关注故楠的微博，看到她最近开始产出一些速写，每一幅速写都是同一只小猫。
大家都知道，故楠在微博吸猫多年，可是有一个‘无差别被猫讨厌’的人设，现在她有猫了，还在微博高产似母猪，可是让这些学生兴奋得不行！
“如果故楠能够来给我们上课就好了，我也下载了她分享的画笔，和她用同一个绘画笔刷，就是画不出她的那种效果，我真是太废物了！”
“她的意境超级好的啊，你看每一幅画的虚实结合，还有猫咪的神态，都可以脑补出一个小故事，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总之，故楠就是永远的神！”
“想要签名！”
“永远的神！”
不过，有一个人是无法参与这一场狂欢的。
那是一个之前被校园暴力过的女生，表彰大会当天，她被自己的室友锁在寝室。
室友对她说：“你还是不要去脏了故楠的眼，你自己做过那样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资格见故楠这种级别的大神。”
“对啊，你就在寝室待着吧，我们可不是在暴力你哦，我们都是为你好。”
女孩靠着门，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无神看着前方，嘴里喃喃道：“不是我污蔑他，不是我的错。”
故楠的车早早到了学校，学校好几个院长和老师都出来热情迎接，并且其中一个院长道：“你一定要看看我们那个老师的获奖作品，给我们老师点评点评。”
那个作品如果有故楠的点评，会更上一层楼。
故楠满脑子都是‘什么鬼’。
其实他们画家之前很清楚，他们的可能会表达某些情绪或者深意，但那是无法点评出来的。
至少故楠和其他画家交流的时候，大家只会说：“这幅画不错。”
或者一些简单的感情基调。
不会说出几千上万字阅读理解一般的点评和分析。
就像作家的文章拿去做语文试卷的阅读题，大部分作家自己都没法答对那些题。
她转头看着身边的池暗，双眼散发着求救信号。
池暗轻咳一声，“看画可以，点评就算了，院长，她今天是来颁奖的。”
那院长立刻道：“啊，我明白，我明白，是我们冒昧了。”
看来，评画是另外的价格啊。
众人一起到了学校的荣誉展示小画廊，池暗看到那副画。
那副画是一个非常明艳的女孩子，笑容甜美，可是她的眼底波澜壮阔，在哭。
故楠眉宇微蹙，抿嘴偏头。
刚才院长介绍那个教师，那教师看起来已经年近五十，可是这个画的笔触……
她今天穿着一条微呢西装裤，下意识撩开设计感十足的廓型大衣，双手插兜，站在画前不再动作。
众人也不敢打扰。
只池暗问道：“怎么了？”
故楠说：“这画……”
她没有证据，不能说出自己的猜测。
她怕自己一句话会毁了一个人。
可这幅画去，真的不像是一个年近50的老师画出来的。
而且故楠猜测，画画的人，应该有抑郁症，重度抑郁症。
她摇头，“没事。”
随后她回头看着身边众人道：“我先去休息一下。”
轻轻点头，故楠跟着池暗离开。
两人到了池暗在这个学校的办公室，池暗才问她，“你刚才在迟疑什么。”
故楠在办公室闲逛，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没事，就感觉那副画不像是那个老师的作品，不过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也不了解那个老师。”
池暗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故楠拿起池暗办公桌上的一个举手摆臀的小猫咪摆件，一边捏在手里玩，一边说：“哦，那副画笔触看起来很稚嫩，接触绘画的时间应该不长。就算是故意想要画出那样的笔触，老手和新手之间的区别还是有的。”
“再有就是，那副画看着在笑，其实应该是在哭的，不像是大男人或者是中年男人在哭。”
“作者可能还有重度抑郁症。”
池暗表情凝重，“你还记得之前给我打电话，我说有个校园暴力的事情需要处理吗？”
故楠点头。
池暗道：“就是这个学校，有个学生污蔑学校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偷她的作品，学生被校园暴力了。”
故楠挑眉，“有那个学生以前的作品吗？”
池暗道：“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找。”
临近颁奖时间越来越近，故楠坐在池暗的位置上，把玩着手上的小猫摆件。
她一直没等到池暗回来，一个人在这里，有些烦躁，也有些无聊。
早知道就把平板带上，趁现在还可以画一下《小橘越狱日记》呢。
这是她最近在微博连载的小漫画。
灵感来源就是整天想着出去玩的小橘。
就在此时，她无意识抬头看向窗外，好似看到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她微眯双眼，然后立刻站起身，走到窗边。
那一栋楼阳台上都晾晒着衣服，那是学生宿舍。
有一个学生坐在宿舍阳台上……想跳楼？
故楠一瞬间有些慌乱，立刻拿出手机拨通池暗的电话。
池暗接电话很快，“我马上就去拿那个学生的画……”
故楠打断她，“不，池暗，学生宿舍有个人要跳楼，她坐在阳台上的，穿着红色的衣服。”
“大红色。”
池暗那边也是一阵慌乱，好像撞到什么，“按理说，学生全都去礼堂了……”
“我们一块过去吧，不能看着她这样跳下去。”故楠顺手把小猫摆件放在自己口袋里，离开办公室向宿舍楼的方向跑去。
池暗道：“好，我这就过去，你不要慌。”
她不希望自己带故楠来这里，故楠看到的却是一场悲剧。
她一定能阻止那个孩子，一定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让故楠的世界永远没有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