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珞服药对症后, 身体终于开始好转起来,为免劳累复发,两人便暂时打消了尽快离开的念头, 在这里长住了下来。等到夜间咳嗽次数逐渐减少至无, 丽娆适当更换了药材, 用较为平常的固气培元汤药息养至彻底康复, 这般耽搁下来, 在泽叶就停留了近十数日。

  “薛掌门这么久不见你来, 估计都快急死了。”丽娆在屋内一面碾着药, 一面闲笑道。

  渡江客船明日的卯时会在这里停靠一刻钟, 两人已收拾了行装,准备明日早起登船,前往泊阳渡口与薛掌门会合, 顺道探访飞鹤帮的驻地连波寨。

  薛珞闭眸把望舒心经练了一遍,睁开眼时,眸色倒有些迷茫了。她叹了口气,抓过枕边的陨铁剑撩衣而起:“我出去练一个时辰的剑,晌午左右回来, 你若饿了就自己先吃, 不必等我。”

  丽娆听她话中语气颇为颓丧, 连忙丢下药碾站起身来,拉住她问道:“至柔,你怎么了?”

  薛珞唇边挤出一丝笑意来,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安慰道:“我没事, 你知道的,我若几天不练剑, 身子比病了还难受。”

  丽娆拂了拂她衣襟的皱褶,犹豫片刻,叮嘱道:“那你就在附近练,别走远了,不要去林子里,那里很危险。”

  薛珞点了点头。出门的瞬间,丽娆看到她猝然冷硬下来的唇角,心里不禁复杂非常。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薛珞对于剑术至臻的向往,当现有的心法剑招已经到了尽头,她的所有练习就变成了无用之功,以她的心气和能力,又怎么可能安于现状呢?

  今日,雨林罕见的停了雨,虽然树木草枝上皆饱蘸了露水,行走间依然要裹湿衣衫鞋袜,但没有了无时无刻缠绕在头脸上的恼人雨丝,心情还是要清爽舒畅得多。

  站在寨楼上遥看远处的湖泊,碧波荡漾,薄雾冉冉,浑似地处仙境般。但雾气飘到一旁的树林上空后,骤然变得沉重黯淡了几分。寒鸦绕林不入,走兽尖啸空灵,极是诡异阴森。

  晌午过后,薛珞没有回来。

  丽娆一个人也无心吃午饭,她换了身干净衣衫带上寒月刀便准备出门去。临走时她请主人家把饭菜放在锅里用炭石焖着,以免迟些时候回来,没有滚热的饭菜可吃。

  出得门来,她回想起旧事倒有些失笑了。

  上次这般细心留饭菜,还是在津门城的客栈里。可惜的是,那亲手做的菜薛珞不仅没吃到,反倒因为陈掌门和溶鸢师叔的出现,让两人生了场极大的别扭,由此白白浪费了自己一番心意。

  她沿着村寨慢慢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薛珞的踪影。

  这倒也不出所料,那姑娘可不像她表现的那么听话,林子远离人烟,不会受人打扰,当然是最佳的练剑之地。

  在踏进林子之时,丽娆特地留了个心眼,她每走一段路便在就近的树干上留下刀痕,以免自己又不慎迷路。

  薛珞的轻功好,即便迷路应该也能闯得出来罢,她倒不担心她遇到野兽,就怕遇到那养蛊的婆孙俩,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被悄悄下了蛊,纵然再多本事加身也是徒劳。

  走了一里远,丽娆停了下来。脚下的落叶堆有被剑气击散的痕迹,头上的树梢也有削砍的豁口,看来她走对了方向,薛珞曾在这里练过剑。

  丽娆顺着树枝倒伏的方位,继续往前走去。

  不知又走了多久,她恍惚听到了剑气铮鸣之声。

  丽娆未经犹豫便顺着那声音跑了过去,她腿上运起内力,加快脚程,很快便拨开荆棘丛来到了声音的近前。

  “至柔。”乍然见到那白衣姑娘,她甚是惊喜。

  彼时薛珞正用陨铁剑急挽剑花,抵挡面前一群结网而飞的黄色胡蜂。

  “站住。”薛珞听到她的声音,手上剑招一滞。她收剑回身,急蹬树干,迅速攀登至树中,然后击甩出长帛,以骤雨急风之势兜头把那群毒蜂包裹住,右甩重重击打在旁边的树干上。

  灰帛抖开,虫翅残肢簌簌落地。

  丽娆见危险已除,提步便要奔出。

  “阿娆,别动。”薛珞倒提长剑,横举制止住丽娆的动作,然后缓慢向后退却。

  她每退一步,脚下的落叶层便向上拱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追随着她的步伐。

  稍顷,她剑尖往下一落,并借力使用翻身决,倒转身形,瞬息来到丽娆身边,护着她退到安全之地。

  丽娆还未及开口询问,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便打破了沉静:“原来是你。”

  楠树粗壮的树干后闪出一个小姑娘。她蓝色衣裙,银色的发带,十分娇俏可人的样子,若不认识她,定会被她这天真活泼的样子蛊惑。

  看到这人,丽娆便黑了脸,她悄悄凑到薛珞耳边道:“离她远些,她会施蛊。”

  薛珞抬眼,冷冷注视着那姑娘,开口问道:“你还想怎么样?”看来她们在丽娆到来之前就已经有过交锋了。

  “我说了呀。”瑾儿瞪大眼睛,略显嗔恼:“让你借我点血,我的金蚕已经饿了好多天了。”

  薛珞脸上冰锋渐生,手挽剑柄护至身前,眼底浮现出戾气来,她被缠得已没了耐性,为了丽娆的安全,只想快速了结这个危险人物:“我也早就回答过你了。”

  瑾儿噘起嘴,右脚微跺,把那腰间的竹筒震得铛铛作响:“你既然不借,那为什么要杀了我养的胡蜂还有蝰蛇。”她脚尖斜挑,把那藏在叶下已被剑尖刺死的蝰蛇踢了出来:“我不要钱,你得拿血赔。”

  丽娆知她难缠,便探出身来,企图和气的解决这场恩怨:“瑾儿姑娘,这便是我的师妹,我上次找药就是为了医治她,她大病还未愈,这样的血怎么能喂你的金蚕呢,可别反倒要了它的命。”

  瑾儿黑亮的眼睛在薛珞身上流连了半晌,眼里有看到宝物的欣喜和占有欲:“她练了极阴的内功,金蚕最爱这样的血。”